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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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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重山自认说的含蓄隐晦,但以谢致行的智商肯定能听出来什么意思,可谢致行只是站在窗边默默回头望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说:“哦,那我去给你叫医生。”
陆重山:“!!!”
这是叫医生的问题吗!
陆重山赶忙出声拦住他:“你别走!”
谢致行听话地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他两三米的位置隔着冰凉的病床看他,一双眼睛又冷又淡,在透白的灯光下仿佛清透的玻璃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陆重山蓦地心里一凉,心说自己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谢致行慢慢走近,站在他的床边低头看他,目光从他脸上逡巡流连,更像是审视,陆重山忽然觉得这副场景太过诡异了,就好像重症在床的病人正在接受最后的慰问一样,有点瘆人。
谢致行倏然说:“你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
陆重山没什么大碍,除了那根碍事的输液管阻挡了他的灵魂,实际上能跑能跳,但他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接受谢致行的打量,只动了下漆黑的眼珠,向下一瞥想了想,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致行波澜不惊地“哦”了声:“你记得,所以你是故意的吗,这次是我会错意了还是......”
他停顿下来,陆重山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嘴没受伤,但陆重山就跟喝了哑药似的,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无辜地摇了摇头。
言外之意,不是会错意,不是故意的。
室内陡然间沉默了下来,能听见外面走廊上轻微的脚步声,隔着一道门,却好像把无关痛痒的声音都阻隔掉了,谢致行忽然俯下身,与陆重山的距离不过半个手掌的宽度,眼睛盯着他的,陆重山此时看清了他眼珠里自己清晰的倒影,平静而柔和,躺在素白的病床上看起来格外脆弱不堪。
谢致行在他耳边低声道:“陆重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吧。”
老实说,还真是。
陆重山这次没因为醉酒断片,昨晚发生的事他依然历历在目,即便是在路边晕倒被谢致行送来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依然保有残存的意识。出租车上谢致行扶着他的肩神色慌张的看一眼他,然后催促司机,而他......或许是人晕了之后血液流速也减慢了,导致大脑供氧不足,某些行为不受自己控制。
他紧紧搂着谢致行,手臂环在他腰间,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前虚无缥缈,在他耳边轻浅的呼吸,近乎渴求的喃喃自语:“别走......”
那些潜藏压抑的、克制而纠结、不知从何而起的心绪随着身体的脆弱瞬间坍塌,他成了一个胆小懦弱的可怜虫,只敢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诉诸一点真心。
陆重山说的时候不经大脑思考,事后在医院回想起来其实也不后悔,大概就是仗着谢致行还喜欢他有恃无恐,他从来没思考过另一种可能性——如果谢致行不喜欢他了怎么办,然而看到谢致行此刻的表情,他内心陡然无措起来,不会这么倒霉吧,那他俩岂不是典型的有缘无分,老天爷怎么忍心!
老天爷忍不忍心他无从得知,但谢致行这个没良心的倒是挺忍心的,他直起身垂眸看他,语气平淡而冷静地说:“咱俩亲都亲过了,抱一下也没什么的。我回去了,既然你没什么事下午应该自己能出院吧,医药费我提前交了一千,到时候多退少补,钱你转我微信就行。”
垂在身侧的手指抓了一下裤缝后,谢致行把手插在兜里一脸冷漠无情地转身推开房门离开了病房,留下陆重山一个人彻底凌乱了。
他倏地从起身就要下床,手背却被输液的针头一勾,扯着他的皮肤把他被迫拽了回来,瞬间渗出了一点血渍。
“我操,真走了?”他忍不住喊道,“谢致行!”
“怎么了?”谢致行没喊回来倒是把刚才的护士姐姐叫了过来,一看他的样子就没忍住教训起来,“怎么还扯着针头了,你身体是没事了但输液也是要输完的,好好休息别乱动,要是躺久了可以起来走一会。你弟有事可以先回去的,你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再说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在呢。”
陆重山默不作声地接受着护士的教育,心里一片荒凉,完了,谢致行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下午两点陆重山准时办了出院手续,谢致行果然说到做到没过来,谢致行提前付的一千块还剩了好几百。他收好东西,点开和谢致行的聊天框,这才发现聊天记录居然停留在了好几个月前,黑色的头像从认识一来就没换过,此刻看着格外冷酷
打开输入框正要把钱转过去,脑海中灵光一闪,伴随着微微翘起的嘴角,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点开“红包”,给谢致行转了一笔过去,五分钟后,谢致行发来了两个问号,转账页面显示陆重山给他发了一个一块钱的红包。
谢致行:你干嘛?
陆重山走出病房区乘电梯下楼,热烈的阳光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扑,却感觉很舒服,他打字回道:给你转钱。
谢致行:你数学不至于不及格吧。
陆重山:当然没有,给你转一千次就可以了,也就三年不到。
谢致行这回是真无语了:......
陆重山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谢致行的回复,心里后知后觉地惴惴不安起来,谢致行不会被自己给气跑了吧。
他活了二十年,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喜欢人也是头一遭,他自己也晕晕乎乎的,大概就是应了书里的那句话“情不知所起”吧。
谢致行先前被他气得要命,万一真不喜欢他了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可陆重山不甘心,有生以来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冲动,他得想个法把人追到手。
他想起昨天火锅店里谢致行那个同学的真情表白,十足的坦荡君子,但陆重山做不到,谢致行拒绝他了那他就再接再厉,反正不可能坦然,这辈子都没办法坦然的。
医院里进进出出,人流拥挤,好像永远没有真正能安静的时刻,陆重山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手机屏幕上反射着刺眼的光,感觉这样的高温至少得经历两个月了,他找了个阴凉地边等车一边低头打字。
陆重山:今天天气挺好的,你刚考完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考虑找点事情做?
谢致行这次倒是回他了:什么事?
陆重山继续打字:考驾照。
一直到七月份陆重山都还有考试,等放了暑假他大概也是没太多休息时间的,考虑到这些解放的野马们通常都是要出去旅游玩几趟成天不着家的,等回来差不多就要开学了,万一谢致行考去了别的城市......这样一想留给他的时间就十分有限了。
根据自己有限的经验,考驾照少说也要两个月,不说朝夕相处,至少能经常见到面,足够他暗搓搓地循序渐进。
陆重山想得很美,但现实是残酷的。
谢致行回道:也是,我明天就去报个驾校。
陆重山:报驾校干什么,暑假学车的人太多,排队俩小时练车十分钟,何必去遭罪呢。不如我教你吧,我开车技术挺好的。
瞎子都能看出来陆重山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何况谢致行还不瞎,于是他沉默了,好在隔着手机陆重山看不见他的样子,这一沉默直到陆重山上完晚课回到家都没有得到肯定或者拒绝的回复。
没直接拒绝应该就还有希望吧,陆重山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窗户敞开,迎面感受着夜晚混着热气的风,心中有点忐忑地想。
盛夏的夜晚温度依然降不下来,陆重山的心就好像这燥热的天气,往上的天空是一片明净与开阔,但无处不充斥着躁动不安的尘埃,钻入身体。
他总算能体会到一点谢致行之前那段时间的心情,然而还远远不够,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索的人,所有的忐忑不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偏偏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叮咚一声,微信弹出一条记录,陆重山视线一垂,随手按上解锁键。点开一看入目就是置顶灰色的对话框里的消息,刚才的焦虑闷热霎时烟消云散随之而去,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期待,然而一眼看过后嘴角下意识垂了下来,给他的结果是失望的。
谢致行十分贴心的替他考虑了:还是不了,你也挺忙的,就不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