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10、第 10 章

　　谢致行那边很安静，静过了头。
　　不到一个小时前他才看到谢致行进包间，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加上他说的“放假之前就想说了”，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这句无端兴起的表白八成是玩游戏输了拿他当挡箭牌呢。
　　按照常规发展，完成惩罚就应该随便给个敷衍的回答然后挂断电话，然而陆重山大概不是一般人，他不走寻常路。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感冒鼻音的缘故显得腔调有点懒，仿佛在人耳朵边勾了个圈，有种耳鬓厮磨的缱绻。
　　他笑着反问：“哦？你喜欢我什么？”
　　谢致行：“......”
　　谢致行仿佛吞了一根羽毛，被呛得干咳了好几声。

　　几乎是下一秒，陆重山就听见了那头压抑的欢呼雀跃的叫喊声，谢致行似乎还压低声音喊了几声“闭嘴”。
　　陆重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陈照耳尖地听到了他这句话，一脸惊悚地望过来，顺便朝张非阳招了招手，两人嘀咕几句就朝他靠近，试图要听电话。
　　陆重山伸手，直接挡在了他脑门上，嘴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无声说了个“滚”字。

　　谢致行吱唔两声，含混地吐出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词，从脖子到脸红成了一片，身边还有一堆吱哇乱叫瞎起哄的人。
　　他说了句“没什么”，火速把电话挂断了。

　　陆重山看了眼被挂断的语音，心说真不禁逗，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张非阳和陈照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手里的手机，一脸要刑讯逼供的冷酷表情。
　　“干嘛？”他扬了下眉毛。

　　陈照指指他的手机，意味深长地说：“我刚才听到你打电话了。”
　　陆重山想了一下：“没有。”
　　“你蒙谁呢，我看见你跟人说话，还说什么‘喜欢我什么？’不是打电话是什么？”陈照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笑得暧昧又猥琐，“跟哥几个说说呗，哪个姑娘，咱们学校的吗，我们认识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陆重山啧了声，像是懒得理他。
　　“那你就说说。”张非阳笑得脸色通红，活像一颗从里红到了外的西红柿，就没下锅炒熟了，“咱们什么关系，我们也正好给你把把关，现在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可会骗人了。”

　　“真想听？”陆重山故意吊了吊胃口，拖长了尾音，好似不甘不愿的。
　　陈照眨眨了自以为迷人的大眼睛，张非阳冲他一脸傻乐。
　　陆重山半真半假地犹犹豫豫地说：“真没打电话。”
　　“还扯！”
　　陆重山一摊手，显得格外无辜：“我那是在微信语音，本来就不算打电话。”

　　“......”陈照的脸色出现了些许的麻木，他干着嗓子说，“然后呢？”
　　“然后？”陆重山作势想了想，眯长了眼尾，迷离闪烁的灯光划过眼眸，流泻出漂亮的光，他说，“没和姑娘瞎聊，真没有，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非阳摇摇头，支着下巴一脸遗憾：“陆儿，我们看错你了。”
　　陈照复读机：“看错你了。”
　　陆重山撇了撇嘴，不慌不忙地解释：“是没和姑娘撩骚啊，是我那高中生邻居，他估计是和朋友打赌玩游戏，输了找个人表白，挑到我了我就顺便逗逗他。”
　　张非阳：“......就这样？”
　　“啊，不然还能怎样？”
　　陈照倏地瘫坐在沙发上，摆了摆手：“没劲。”

　　休息的差不多了，三个人离开包间，陈照去洗手间，陆重山和张非阳先去找孙州。
　　孙州正靠在吧台边让调酒师调了一杯味道清爽的鸡尾酒，几人一靠近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还有额发间的汗，乱七八糟的，感觉像是在各种酒桶里泡了一圈后才出来。

　　“可以啊，”张非阳拍了拍他的肩，“上了一下午的课还能嗨这么久，孙老师厉害。”
　　“滚蛋。”孙州笑着在他肩上锤了一拳。

　　酒吧内重金属的轰炸声就没停过，灯光幽暗，感觉像是踩在漂浮云端的地板上，一不小心就能摔个狗啃地，脑子炸开了一片。
　　陈照一脸迷茫地总算找到了几人的位置，伸手搭上陆重山的肩，在他身旁说：“我刚才看见你说的那高中生了！”
　　“谁？”陆重山皱着眉，一脸懵，完全没听清。

　　陈照清了清喉咙，抓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吼道：“就是上次和咱们一起打球的，叫谢什么来着，你说还是你邻居，你还给他做家教那个。”
　　吼完一段话他感觉嗓子有点疼，端起面前的清水喝了一口，低声道：“操，这关系怎么听着有点复杂。”

　　一阵吼差点把陆重山耳膜震碎，他总算听清了，眼神疑惑：“所以呢，他就这玩看见不是很正常？”
　　陈照实在和他吼得嗓子干疼，索性拿出手机点了点微信，给陆重山打字。
　　--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的，他好像和几个朋友在一起被人拦着不让走，脸色挺不爽的，看情况感觉苗头有点不太对。

　　台上的音乐声忽然安静了下来，正打算切换音乐，陆重山看着这段文字眉心渐拢，脸色被酒吧内迷乱的灯光映的或明或暗，眼底眸色幽深，分不清情绪，他低声问道：“在哪？”
　　“就咱们刚才那个包间过去两三个，离洗手间比较近。他身边还挨着一个女孩，感觉像是争风吃醋，但是看了几眼又像下一秒就能打起来，说不好。”他摇头艳羡道，“这些小屁孩们生活还挺丰富的。”

　　他仰头喝了口酒，嘴角依然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捏着杯子指腹沿着冰凉的杯面摩挲了几下，偏开头说：“我去趟洗手间。”
　　刚一转身要走，就被陈照拉住了胳膊，冲他一抬下巴：“一起去。”
　　陆重山：“......你不是才去吗，功能不太好？”
　　“去你的。”陈照笑着作势要打他，“你不就是想去看看那高中生什么情况吗，我也是有点不放心才跟你说，好歹打了一场球认识也算认识，还是你家邻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越往里走灯光就越发错乱混杂，距离刚才的包厢不远就听到了好几个人吵吵闹闹说话的动静，其中一个女生嗓门挺高。

　　陈照一看就乐了：“不是，我刚才过来你们就这样，怎么这么久了还这样，摆pose呢，是在玩什么隐藏摄像机的游戏吗？”
　　谢致行被堵在门边，一边是钟晓晨死拽着他衣角不放，一边是王敬扶着门框不松手，他仿佛一块脆弱的夹心饼干进退两难，用自己的顔值阻挡了来自王敬的眼神谋杀。
　　然而目光在一触及到陆重山的眼睛时，他瞬间想起了刚才在电话里的那段对话，顿时脖子上漫上了一层血色，还好灯光够暗，大概是看不清的。
　　他默默偏开了头。

　　王敬一回头，看见两个大高个站在他们这不走了，顿时不爽：“有事吗，没事就麻溜地走，大叔。”
　　陈照顿时不好了，想他一个才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帅哥居然被一个高中生叫了大叔，内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你叫谁大叔呢，我怎么觉得你长得比我更显老。”陈照走近两步不客气地说。
　　躲在谢致行身后的长发女生感觉时机不错，推开门抓着谢致行就要和他一起往外走：“你还有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时间太晚了，再不回去我爸妈就要骂我了。”
　　陆重山这才看清原来包间里面还有好几个男生女生，看打扮和年纪估计都是谢致行的同学。

　　王敬两头烦，一时间懒得理陈照，转头对钟晓晨说：“走什么走啊，我知道你和他就是玩玩，拿来气我的，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你说谁小白脸！”
　　“谁说是气你的，别太高看自己了！”

　　一句话成功惹得两个人不爽，王敬也是个人才。
　　他看了眼待在包间内的其他人，大概是觉得一时半会走不了，居然继续开始嗑瓜子吹瓶了。
　　这是朋友吗！

　　陈照回头冲陆重山一咧嘴：“啧，看来还是个缠缠绵绵的三角恋，够可以的。”
　　见陆重山没太大反应，他问：“不上去管管？”
　　“管什么？”陆重山挑挑眉，懒懒地靠在墙边似乎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陆重山这话没刻意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笑，像是在看戏一样。谢致行一下就听见了，无端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只动物园里大嘴猴正在被人围观，而陆重山拿着根香蕉逗猴子，嘴里还说着“再来表演一个”，顿时更觉脸没地放了。
　　他默默在陆重山脸上看了又看，心中本来就不太爽，这时更郁闷了，语气不善地冲王敬说：“钟晓晨都说了不想理你，你还死赖着人不放，有完没完啊。让开，我要走了。”
　　“谁同意你走了？”王敬伸手就要去抓谢致行的衣领，还没碰到就听见身后一句懒腔懒调的嗓音。

　　“手再放高点，抓紧点，不错。”
　　他莫名其妙地一回头，就看见刚才一直不怎么说的另一个高个男生此时正举着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他们，嘴角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说：“哎，怎么停了，继续啊。”

　　“你谁啊你，你干什么？”
　　陆重山笑笑，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看不出来吗，拍视频啊，我以为我做的很明显了。”
　　“谁他妈让你拍的，”王敬顿时上火了，转身就要去抢陆重山的手机，“把视频关了——我操。”
　　陆重山使了点巧劲，看上去轻轻松松地就捏住了王敬的手腕，然后反手一拧，咯吱一声轻响。

　　仿佛闲庭信步一般，陆重山趿拉着步子朝王敬歪头笑了一下，把手机镜头怼在了他眼前，继续拍：“年纪不大倒还挺会欺负人的，还是高中生吧，附中的？”
　　王敬眼睛一缩，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被拧住的手腕却更疼了，又碍于面子不敢喊出声，只好把自己憋成了个气球。

　　陆重山了然于胸似的点点头，左手拿着手，仗着自己个子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下学期就要高三了吧，附中高三的年级主任好像是叫周明海，虽然现在放了假，但是我随便扯个时间，把这个视频发给他，打架，欺负同学，泡酒吧，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你？”
　　王敬苦不堪言，因为手真的好他妈疼。
　　他脑子一时短路，瞬间被他这话吓到了，老周的威名传遍校内，到时候可能还要遭遇学校老师和他爸他妈的“连环混合双打”。

　　而陆重山很愉快地笑了下，手上却更用力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只是同学之间闹着玩，是的话就点点头。”
　　王敬嗷呜一声，眼泪都快被逼下来了，重重点了几下脑袋。
　　“那以后也别再找他们俩麻烦了，可以吗？”陆重山语气温和的就像在跟他商量，“都是同学，还有个女生，也不害臊。”
　　王敬只想赶紧溜了，连忙点点头，在陆重山一松手后便握住了自己不听使唤的“鸡爪子”，头也不回地冲门内喊：“喝什么喝，赶紧出来滚蛋。”
　　五六个人一窝蜂地钻了出来，跟谢致行和钟晓晨打了个招呼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他甩甩手腕，低头看了眼手机里拍下的视频，冲谢致行一抬下巴，声音又恢复到了平常不冷不热的感觉：“还不走吗，快十二点了，真够能玩的。”
　　只见谢致行别着目光，眼神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懒得管那么多，转身收好手机就要出去，一直待在谢致行身边的钟晓晨却忽然跑上前拦住了他的路，伸手把垂在肩头的长发往耳后一别，眼睛亮闪闪地仰头望着他：“哥哥你好帅呀，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陆重山：“......”
　　谢致行：“......”
　　陈照：“......”

　　三个人一瞬间都呆成了木鸡，谢致行最先反应过来：“钟晓晨你好意思吗，我才刚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
　　“又不是你解决的，”钟晓晨冲他一吐舌头，“是这个哥哥帮的忙，要不是他王敬现在还堵门口当门神呢。”
　　“你们女生就是无情。”谢致行哼哧两声靠在门边自己当起了门神，看看陆重山什么反应。

　　陆重山尴尬一笑，刚要开口又被钟晓晨打断：“你有女朋友吗，有的话也没关系，我等你们分手，所以可以先给我你的手机号让我排个队吗？要是没有就更好了，那我现在就开始追你。”
　　陆重山心里在骂娘，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一个比一个热情。

　　他犹豫了一番，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摆出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清清嗓子：“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