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生不息》落木叶子

1、周声

　　晚上七点，深沉的夜色里，在一个没有开灯，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里躺着一个人，呼吸轻微。特制的隔音门，最大程度的隔开了门外的欢快的笑声，明亮的灯光，房间里只有周声的呼吸声，一道门，隔成了两个世界。

　　躺在床上的周声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比较合适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分分。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予他那可怜的亲哥一个完美的生日，毕竟是十八岁的生日，是成人礼，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合适。那么防止意外的最好方式就是躺着睡着，平安度过今天晚上。

　　但是，人本来就是越害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周声发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微微地绞痛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他的嘴边出现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有意忽略了自己逐渐加深的痛处，果然他就是这种倒霉蛋，他哥也是。

　　门外，还算宽敞的大厅里到处挂着气球，还挂着各种颜色彩带，餐桌上放着各种零食和水果，十几个少年少女或坐或站，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时不时发出笑声。

　　有三个少年坐在沙发上，正在说话。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在因为什么笑，五官俊朗，笑起来满是少年气，他就是周生的哥哥周木了，与周声截然不同的性格，外向，爱笑，人缘好，朋友多。

　　今天是他的生日，而房间里三三两两交谈的都是他的好友，来帮他庆生。

　　坐在他左手边戴眼镜的男生就是他的竹马之一，左肖；右边的胖胖的男生是他的铁哥们之二，熊晓。

　　熊晓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正一边灌一边，一边感慨，“真不容易能有一个属于你的欢庆节日，要我说今天的聚会开对了。终于能和你聚上一聚，你那个弟弟是真的麻烦，我现在就希望他不要又出来捣乱，看到他那张僵硬的笑脸我实在是渗的慌”

　　周木笑容淡了些，说：“ 有的吃有的喝你就闭嘴吧，我弟也不容易。”

　　仰面靠在沙发上缓了下，“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身体不好，从小也基本是呆在房间里不怎么和人交流，冲你笑笑是礼貌，你还挑剔。”

　　熊晓喝完最后一口啤酒，似乎回忆到什么故意打了个寒颤，“那倒也不必一定要笑，那个笑是真的僵硬感觉像假人，哈哈哈。“

　　“我觉得你再说话就要被打了”云肖及时制止了熊晓的作死行为，眼看着周木火都上来了，嘴巴还这么欠。

　　熊晓做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及时制止了周木有点痒的拳头。他的这个朋友啥都好，就是毒舌尤其是对自己弟弟，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周木又递给熊晓一瓶啤酒，眼带威胁，“再让我听到你乱说我就缝上你的嘴。当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你知道么。”

　　周木眼里的杀气太明显，熊晓头点的跟打桩机似的，表示再也不乱说了。

　　左肖扶了扶眼镜，有点不安的说：“我总感觉今天的聚会有点太顺利了，会不会……”

　　话还没说话，一阵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瞬间房间的谈笑声停了下来，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类似警铃的声音吓到了，都有些好奇的望向周木。

　　周木头疼扶住额头，“左肖你个乌鸦嘴。”

　　刺耳的铃声还在响着催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时候从一个房间里冲出来一对夫妇，脚步匆匆的往周声的房间里赶去。

　　周声心绞痛越来越明显，呼吸也急促起来，但诡异的是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终于，抑制不住的时候按响了床头的铃，这下他哥的生日彻底的被他废了，估计他哥能气好久。

　　按下床头铃的时候，整个房子，客厅，厕所，厨房都响起来尖锐的铃声，铃声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盖过了一切声音。

　　几秒钟后，房间门被开启，周声被中年男人背起来，中年妇女手忙脚乱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药，一边让他不要怕，一边往他嘴里灌药，周声紧紧闭着眼，不听不看，只是乖乖吃了药。

　　直到大门关门声响起，门里铃声依旧，周木的父母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背着小儿子离开了家，留下一屋子的少年。

　　在房里的同学多少知道了，明白这是他弟弟又发病了。

　　周木从铃声响起来就低着头，直到到关门声响起来，才把头抬起来，他的眼睛有点红，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今天的聚会就到这里吧，大家先散了，下次客我请。”

　　终于有人动了，匆匆的和周木道了别就离开了，这时候的周木看起来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有个穿浅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的好朋友扯着走了。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多说，离开是最好的安慰方式了。

　　几乎没有人上前询问周木弟弟的情况，都是告别一声然后离开了。当那群青少年出了周木家的才大大喘了口气，刚刚的氛围真的能憋死人，也不谈论刚刚发生的一切。

　　也不怪他们对此见怪不怪，毫无讨论的热情，因为这种情况都见到过几次，地点是在学校。

　　每次救护车停在校门口，他们就不得不猜想是不是周声又发了病。从他们高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周木在上课时冲出去，从校门口看到一辆救护车，然后知道周木有个有心脏病的弟弟。

　　从那以后班里的聚会周木经常缺席，对于一个热爱集体运动的少年，主动拒绝是不太可能，甚至是高三的最后一个月的班级聚会和班级合照，周木都缺席了，原因都是照顾弟弟。

　　他们和周木的关系都不错，有很多是周木的初中同学。一开始他们也心疼周木的弟弟，小小年纪就有了心脏病多少带点疼惜。

　　但是周木缺席的次数多了，他们就觉得周木太难了。再加上几乎每次周声的不舒服都只持续一两天，有时候就只是个小感冒，明明周父周母都陪着，硬是要周木回去陪他。

　　好像根本离不开他哥一样，但是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父母陪着，回回都要他哥迁就是真的烦人。

　　时间久了对于这个他们并不怎么熟悉的周声也有了反感，每次他不舒服都像召唤神兽一样召唤周木。

　　最气人的是，周木还每次都应了。少年们因此怒气就更深了，这种烦人的弟弟上辈子欠的债。根本不想理。

　　而且最近他们还得知，班里考的最好的周木竟然要去本地的大学，这一消息震惊了全班，除了班主任。

　　他们都是高一就分班在一起的，原本就是定的理科班。所以在高一的时候，班主任就让每个人填了自己的理想大学，因为刚念高一，好多人懵逼，纷纷填了无，或者是那种根本赶不上的知名大学。

　　周木填的是Z城科大，那天阳光正好，从窗户里透进来，撒在当时在讲台上念着自己理想大学的周木身上。

　　讲台上的笑容灿烂明亮，俊郎的少年仿佛在发光。

　　从那以后每学期的周木的目标都是一样的，整整三年没变过三年从来没变过。

　　但是最后被父母篡改了，改成了本地的大学，录取分数远低于他高考的分数地大学。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知道这个消息的同学对于周声彻底没了任何的同情，对周父周母也越发的憎恶。

　　至于周声，谁爱管他呢，发病就发病，和他们也无关，说不准又是什么小毛病。

　　除了这些，更令人厌恶的是周木父母的偏心，周父周母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周父是学校的年级主任教化学的，凶的要死，男女一视同仁，抓到违纪的同学一律请家长，检讨书都是五千起。

　　曾经有人夜不归宿，他直接把人的行李被褥全扔出宿舍门。学校不许玩手机，一旦抓到就上交，如果是被他发现就直接砸烂。

　　周母是学校的数学老师，特技骨干，最好的班级的老师，数学课上谁走神说话立刻出去站着还要给父母打电话。

　　周声成绩不错，虽然有可能他成绩不好也能进周父周母带的班，这样才能全方面照顾他的心脏病。

　　周父和对他开的后门不计其数。数学课，化学课可以迟到甚至不来，看到他用手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上课下课前都会和他聊天，对着他和颜悦色的不行。曾经还有很多同学还特地来观摩过。

　　而他们的大儿子周木就是一视同仁，甚至是更加严厉。

　　有一次周声买了个新mp3，被周父在学校发现，直接当着周木全班的面踩的碎碎的。还以极其严厉的语气训斥他一顿，说什么太让他失望了，还没有弟弟听话。

　　当时围观的同学听到他的话就觉得挺不舒服的，而且周声也不乖吧，如果不说话也算的话。

　　更惨的是在校门口被周父抓到迟到，周木直接罚站了两小时，国旗下检讨5千字。

　　周木长得帅，脾气好，还是个学霸，自然在学校自然就出了名。他的事迹总归是学校论坛的顶贴，对于他的遭遇，知道的人不得不说句真是个小可怜，糟心的弟弟和严厉却偏心的父母，还得成为他弟的召唤兽。

　　更何况他弟弟脾气是真的不太好，据了解的人爆料周声虽然总是笑脸，但是不喜欢和人一起交谈，暗暗地躲在角落，注视着人群。

　　曾经有女生和他告白，他不仅冷脸拒绝，在被硬塞情书后，在男生厕所的桶里发现女生被撕碎的情书。

　　那个女生是班里新评班花，性格活泼，人缘颇好，然鹅告白被拒绝的很难看，情书还被扔在厕所，激起了民愤

　　有男生想为难他，将周声的作业本藏起来，被他翻了监控，直接了断告诉了周父周母，还把视频发给男生的父母，说他是小偷，再写了一万字的检讨后，男生退了学。

　　从重点高中退学，男生差点被爸妈打死，最后只能转到一个升学率低普通高中，听说男生本来成绩不错，后来转了学成了班里的吊车尾。

　　从这以后，班里的同学都对他避之如蛇蝎，才高一就这么狠，谁扛得住。

　　后来又听说他和周木的事情，最重要的事，周木对他很好，有这么一个帅气的哥哥是每个学生的梦想。

　　但是周声这个弟弟就有点配不上这么个哥哥，每次周声面对周木喊哥的时候，声音简直不带一点点感情，那个笑容像一个假面，僵硬又冰冷。

　　于是就这样连带着周木出了名，常年霸占着学校贴吧的顶端。

　　送完同学，刚刚还残留的温度现在满室地寂静，周木和左肖还有熊晓躺在沙发上，左肖脚碰了碰周木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弟弟，周木摆摆手说要收拾下，然后就去找扫把。

　　熊晓锤了左肖一拳，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看屁，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回来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的病像有开关一样，见不得他哥高兴，小兔崽子。”

　　左肖没说什么，揉了揉额头，去帮忙收拾满地的狼藉。

　　周木一遍整理一边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这样真的太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