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48、第四十八章

　　好冷。

　　孟洲低下头反复捻了捻冻僵的指头。

　　冬天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季节。明明穿多些衣服就能保证至少身体大部分地方是暖的，可是偏生露出来的指尖却能很清楚的向自己的脑袋传达天气是真的很冷这件事。尤其是孟洲这种刚从地铁站那种光靠人的温度都能把气温调高的地方出来往家走。
　　冷风一吹就感觉自己的露在袖口的手快不属于自己了。

　　之前的冻疮在何知意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下算是好了。孟洲又是不可控制的想到何知意拉过他的手动作细致的抹冻疮膏的样子。他的手和孟洲一样有画笔留下的茧，但指尖的皮肤的触感却也是软的。

　　还有那天，他那个显得十分突兀的吻落在的也是柔软的一片唇上。

　　孟洲突然停下自己往家去的脚步。好像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逃避何知意可能不会再回来这个信号的传达。

　　可能是心存侥幸，也可能是一点不甘。但孟洲是真的无法确认这些，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立马开始一次次回想自己在何知意消失后的那两次到何知意家楼下有没有看到窗台边上的桶桶橘色身影。如果桶桶还在的话，何知意一定会回来的。

　　但想来想去答案都是没有。

　　孟洲转头，路线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一步步都异常沉重。不适感也更强烈了。

　　等走到那栋单元楼底下看到别家都亮起的灯盏唯独何知意家仍是一片熟悉的黑暗。更别提猫的影子了。

　　孟洲感觉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被一团细绳勒紧，下一步仿佛要么是生生割裂开要么就是永久的停滞。孟洲已经没办法让自己的理智占据上风而是本能地那首撑住花坛的边缘瘫坐在地上。

　　感觉自己要死了。

　　在彻底缓和下来之前孟洲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但好在自己的意念告诉自己现在必须清醒，久坐一阵，孟洲才缓缓站起身来，狼狈地原路返回。

　　孟洲该想的真的太多了，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难受，为什么明知道希望不大还是在一次一次折磨自己。

　　何知意最后一句和孟洲说的就是问“为什么总是折磨自己。”

　　孟洲靠着人行道内侧的围墙慢慢走着，抬头看了看暖黄色的路灯下浮涌的一片尘埃。脑子里却是那天何知意把伞放到自己手里再转身走进雨里的样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占据了孟洲的一切感知。

　　也许真是贱得慌，自己才会这样且一次又一次的撕扯着自己硕果仅存的意志力。

　　可是自己甚至从未得到过一份正式的回应，再多迂回的回应，再多的倾注心血最终至多是他的一个学生，一个朋友。就算那个人说为他画画像是得到了自己生命里的一段光阴，但这又能算什么。
　　孟洲没有为他伤春悲秋好多年，更没有他那个前女友一样实实在在的陪在那个人身边过，甚至连他身边的别人一个都不认识没有牵绊，连日后怀念都不配有遗憾。

　　“我真的该放弃你吗？”

　　孟洲第一次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等孟洲真正从自己纠缠不清的内心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家附近有些人味儿的两排商铺中间了。

　　便利店和饭店这些过年仍有人在的铺子灯火通明。格式热腾腾的饭菜和便利店里咕嘟冒泡的关东煮都给这些店门口的玻璃蒸腾出了一片有形的烟火气。

　　孟洲有点恍惚，也许是因为刚才那种没来由的濒死感，让孟洲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还是逛逛吧，总比一个人灰溜溜回家要好。孟洲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那家曾偶遇过何知意的宠物店。明明就是堪堪几个月之前的事，却让孟洲觉得轻飘飘的像一个遥远的梦里才发生的事。

　　巨大的玻璃墙和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同从前一样，各个隔间里小奶猫都睡作一团，有些活泼的在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兼室友打架。

　　正在孟洲盯着一只认真的吃着奶糕把自己脸吃花的“挖煤的”小暹罗猫企图集中自己胡乱分散的注意力的时候，宠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门口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了叮铃脆响。

　　“小帅哥，是想养猫吗？”

　　来人是一位莫约二十来岁的小姐姐，身上围着宠物店的围裙，上面还沾着疑似羊奶的污渍。热情的冲着孟洲笑着，大概是过年期间也没多少客人，平常人多的时候孟洲在这儿看看也没有人来招呼过。

　　“我……就是看看。”孟洲有些局促，他确实没这个打算。

　　“没事啊，要不要进来看看这里还有一些狗狗和各种宠物用品，里面有暖气，看你在这里看了挺久，风这么大怪冷的。”

　　看店的小姐姐靠着半开的玻璃门，孟洲反而是怕开着门冷气灌进去，又架不住这热情的邀约于是就跟着走进去了。

　　店内比想象中还大一点，在店外看的视觉盲区还有一排宠物柜。孟洲被领着坐在待客的小茶几边上，领他进来的姐姐在柜台后面的饮水机接水，一边和孟洲搭话。

　　“小帅哥还在上学吗？喜欢猫可以尝试养一只啊。”

　　孟洲不大敢和这个姐姐直接眼神接触，也不敢瞟，只好低头看自己骨节有点发红的手回答：“上高中。”

　　“噢，那确实没什么时间照顾。没事等你大学了可以考虑一下啊，我是这里的店长，你要是想看看猫猫狗狗可以经常过来玩。”店长姐姐给孟洲递了一杯刚接的热水，一边说。

　　“谢谢。”孟洲把水杯捧在手里，一阵阵暖意让他的手心和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这才抬头四处看了看。直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橘黄色身影时，孟洲突然手一阵震颤，热水从一次性杯子里洒出来一些。

　　孟洲慌忙帮店长抽纸擦干了茶几上的水渍一边低声道歉。

　　“哎，没事，是不是水太烫了，没烫着你吧？”店长小姐姐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和和气气地笑。

　　“没事，抱歉添麻烦了”孟洲帮着收拾好，忍着自己有点颤抖的声音发问：“这只猫……”

　　店长重新接了一杯水，然后顺着孟洲的目光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