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40、第四十章

　　期末考试的氛围在每班开始布置考场的那晚被渲染得最是浓，排好隔开得桌椅，再张罗着贴好座位号和考场号。过了今夜就将是一个学期的句点了。

　　作为副班长，孟洲等到了大家布置完再最后和楚遥一起检查了一下卫生之后才离开。走出教学楼回望一眼，只有星星零零两三点灯还亮着。

　　楚遥是寄宿生，和孟洲摆摆手就回寝室去了。

　　孟洲走出校门时，门口的保安大叔招乎孟洲赶快回家，不要逗留。不过冬日的晚风也确实并不给一点情面，让人冻得清醒。孟洲握了握自己刚才洗抹布在冷水里动得发凉的手，才自觉地把手缩进衣兜里。

　　幸运的是头天被雨一淋，孟洲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感冒，只是稍微有点头疼倒也不妨事。考前最后一天的也是被支得连轴转了一天，完全没给孟洲去想那天从画室回来之后的事，回家之后几乎是倒头就睡。

　　似乎除了那一把何知意递过来的藏蓝色折叠伞之外，那天的事从未发生。

　　等孟洲再次注意到那把孤独的躺在玄关的伞时，已经是考完全科之后的下午了。甚至还是放学之后去超市随手挑了些家里缺的必需食材和一些调料，之前研究烘焙甜品把家里的鸡蛋和糖用得差不多了。

　　还是看到伞的时候，这才摸出手机给何知意发微信，戳进对话的时候看到前两天发的那一条“我会在”因为网络原因没法送出去，前面有一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孟洲决定不再想这个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还是觉得把伞给人还回去比较重要，内容倒也简单：伞，现在能还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几乎是在消息发出去的同一秒。孟洲开始自己是不是考试考晕了，出现了看什么消息都有个红色感叹号的幻觉。

　　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毕竟下面还有一行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短短一行字让孟洲觉得刺眼得视线都无法聚焦，所有的猜测和思绪都瞬间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脑海深处，徒然从血液里渗出了一种无力感。

　　快去找他。孟洲第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甚至来不及判断自己的预感是否准确。

　　孟洲其实收拾完回家的时间也不算太早，星州一中的老师一般不论英美体也都会监考，现在应该还能赶上吧。现在留给孟洲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他能做的好像只有跑。

　　每次放学后过了一段时间校门口附近的安静程度恢复的几乎和上课时间差不多了，只偶尔有三两晚归的学生拿着街边小店买来的小吃在路边晃悠。

　　冬季的黄昏总是不着界限，不用说阴雨绵连的天色了。就连末冬能得见阳光的日子每次就好像只是有一点被云层掩住的阳光放出来了一段微弱的白昼余影。

　　孟洲赶回学校，还没到需要开灯的时间，门卫处的保安大爷倒是都把平常焊在脑袋上的帽子摘了，等待老师们全都下班回家。看到一路带风赶来的孟洲，倒是敏锐的拦住了。

　　“同学，放学了还不回家，考完了放松一下，没什么作业忘带了要拿吧。”

　　情急之下孟洲虽不擅长撒谎还是磕磕巴巴的解释了一下自己是美术生，回去拿落教室的画材。好在大爷也不太想给自己找事，刚好又有老师要出校门，保安大爷就捧着茶缸乐呵呵招乎老师去了，这就算是给孟洲放行了。

　　到达何知意办公室的时候，孟洲还是习惯性的先敲了门才进去，但办公室只剩下教应用美术的那个留着齐肩短发女老师。看到孟洲进来有些疑惑，出声问“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孟洲先是礼貌的道了声好，然后瞥了眼何知意的桌子，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几乎和没在这办公过似的，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名牌和笔筒里几只丢了笔帽看起来也不能使用了的中性笔。

　　顺了一口跑过来悬着的气，孟洲还是开口问了：“老师，您今天有看到过何老师吗？”

　　“他今天中午监考完最后一堂好像就走了？”老师思考着说，“反正下午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把东西清走了。”

　　残存的一点理智还是足够孟洲礼貌道别然后离开的。

　　好在走得飞快，不然门卫大爷可能就发现这个来拿画材的小伙子其实空手走了。

　　路灯准时的亮起，尽管天边还晕染这一抹微弱的光，孟洲走出校门没有直接跑去何知意的公寓。只是愣在路边，一声不吭低头看着熄着的手机屏。直到旁边推着小车子走过的大婶热情叫住他问他要不要买个煮玉米。

　　孟洲从小就不太会拒绝别人，既然对方开口了，孟洲就基本上会答应下来。

　　于是现在孟洲拎着一根在塑料袋里往外腾腾冒着热气的玉米棒，慢慢的走到了他无数次经过的公寓楼下。抬头一看，只有他家的灯没有合群的亮起。他的邻里左右还有几户厨房传来抽油烟机运作的嗡嗡声。
　　在橘调的暖光路灯的加温下，这个时间似乎连风里都是带着些温馨气的人间烟火味。

　　不过这点气息又会在晚风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信步闲游的人语声。再后来便沉入暮色中，只剩下一片属于夜的沉寂。

　　等到孟洲独自回到家，手里的那根煮玉米都已经凉透，袋子里都是冷却凝成的水珠。他看看壁钟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等何知意等到平时晚修下课，住宿的同学都要熄灯的点了。

　　当然，并没有等到何知意，只是孟洲觉得自己再站在那里或许何知意的邻居都得想要去报警了。

　　看着玄关口下午买的那袋子菜和那把蓝色雨伞一起安静的躺在地上，孟洲还是强撑着自己的精力把东西归类放冰箱里。自己都没开微波炉加热，拿着装玉米的塑料袋就着凉玉米啃了两口。

　　画室还会有课嘛。
　　孟洲一边这么想一边感到胃里一阵没来由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