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28、第二十八章

　　你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其实问到不同年龄的人身上效果大概会有不同。还在中小学的学生们或许会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高中生则会思考高考和大学，而大学生已经逐渐在焦虑就业和未来。至于那些已经毕业的人，更多的对未来的幻想慢慢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更可能是明确的计划。

　　不限于事业或者学习，有时候对于情感的计划也会算在其中。

　　所以大概能被牵挂之人放进属于彼此的未来规划中，确实是一件值得人动容的事情。

　　因为时间多的是萍水相逢过客匆匆，就连曾经享有一段共同的时光的人都能遗失于流离辗转的岁月之中。

　　那些长相厮守总是少的，就算情谊未变却总是逃不过生离死别的劫难。

　　孟洲看着和自己隔了一步距离的何知意，对方正因为看到了那幅画的署名，是曾经何知意大学时同系的学长。

　　“他这么多年的风格依然没变啊，还是很好认。”何知意喃喃道。

　　孟洲看了看面前的那幅画，小声问了一句“认识”？

　　“也不算认识，以前在学校里一面之缘而已，他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画家。”何知意在末尾稍稍的叹了一口气似的，音调向下，“而现在我只能说是一个还在为谋生而奔波的美术老师。”

　　但很快的何知意又微微抿起了唇角，把白皙的蜷起来手指靠在唇下，一副思考未来规划似的表情：“也许过个几年无债一身轻了，就也可以勉勉强强到处走走画画了。”

　　“或许之后还有机会能开个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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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洲视线向下，听着何知意用他清又柔的声音说着未来，说到想要去到那里，想做些什么。

　　其实孟洲觉得他的未来里什么都会有，而且都值得拥有。会有阴霾散去之后的阳光，会有雨后终于是努力绽放的向日葵，会有堆在手边缤纷斑斓的颜料。

　　但没有孟洲。

　　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因为现在的孟洲依然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能成为他的未来。

　　所以在何知意零零散散的说了好些最终以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做结尾的时候，孟洲搜肠刮肚也只能说出一句“会实现的。”

　　“那就借你吉言啦。”

　　想了一会孟洲又把目光垂了下来，纤密的睫毛给那双澄亮的眸子附上一层薄纱，原本深邃冷锐的眉峰也应为垂眸的动作变得乖巧起来。本就薄的嘴唇微微抿起，过了片刻才对何知意才吐出一句话。

　　“别不开心。”原本低低的声线为了让何知意不觉得语气太生硬只好变得软了几分。

　　何知意在一边又是惊又是笑，“小朋友怎么忽然觉得我会不开心啊，看到同门学长的作品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孟洲这才抬起头，每次看向何知意的时候，冷俊五官和轮廓配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反差，也许何知意并不知道孟洲并不是永远都有这样的表情。孟洲摇摇头，解释说：“不是……”

　　眉头蹙了一下又补充：“你的画看起来……不开心。”

　　何知意的笑稍微僵了一点，作为老师，他给孟洲看过的范画或者赠画大多都是没什么创作在其中的素描。

　　看到何知意的反应孟洲把头又低下去了，小声说“朋友圈”明明才三个字却一个词比一个字的音量低。

　　听了这话的何知意倒也没急着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往下一幅作品那里走去，但脚步根本不快，几乎是等着孟洲跟上。

　　孟洲则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暴露了偷偷抱着手机视奸何知意朋友圈的事情，跟着他的脚步声都轻了几分。

　　“其实以死亡或者是人性的阴暗面来做文章的艺术风格并不少见呀，虽然不排除一部分人会为了故作高深而选择这样的创作主题。”何知意环着手臂侧着头看向孟洲，“这不是很常见吗？”

　　本来还在以为之前嘴贱而内心震碎的孟洲抬眸，展馆冷调的灯光映得那深褐色的眼睛更加透亮，几乎是用了肯定的语气：“你不是。”

　　面前的那副是个欧美画家的整个基调都是冷色，基调几乎是一眼可见的灰暗，孟洲把目光移到那幅画上，又重复了一句。

　　“你不是。”

　　何知意倒觉得有趣，于是用轻松的语气开口问。

　　“那我是哪种呢。”

　　作为一个究极话废的孟洲脑子里空白一片，搜索一番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描述，生怕自己说错话。

　　“色彩热烈。”

　　“但感觉……很冷。”

　　其实孟洲是很能理解的，他第一次看到何知意的画时还不知道他的过往，若他不了解大概猜会相信刚刚那套只是艺术风格的说辞。不过现在孟洲只觉得何知意大概是真的是通过他的画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平时实在是太喜欢敛着自己真实的反应了。

　　孟洲甚至很少看到何知意有一点疲惫的样子，明明看他学校画室两头跑，在自己公寓身边也没个人影子，只有一只猫。回家看样子也都是把自己闷在家里画画。

　　却总是要在面对着自己的学生们表现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温和得无懈可击。

　　或许换作别的直男被男孩子表白应该会感到恶心或者下意识的嫌弃。何知意却没有，虽然这种态度让孟洲更加害怕和心里没底。但何知意永远都像暮春的暖风。

　　温暖和煦，却捉不住。

　　正是这样才最是让人难受得紧，他总是给人留下婉转的余地，没有明确的拒绝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留下这么一个玻璃罩子里的完美表象，你可以看到他的笑听到他的声音，却只能隔水观月一般看着，毫无突破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