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27、第二十七章

　　星州的初冬没有雪，天却也总是灰蒙蒙的。风倒是底冻得刺骨，有点潮湿的意味，尽管如此还是很少见到雨点。

　　总是一副将下未下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憋得慌，恨不得干脆来阵雨或者雪，痛痛快快地结束这种压得人心思沉闷的阴天。

　　孟洲裹着一件连帽的牛角扣呢子大衣走在一片阴沉天色的街上，风过无痕，却让孟洲伸手紧了紧领口，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这段家到画室的路其实也不过走了几次，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回来总是和另一个人一起走。但想了想今天大概没这个福气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何知意大概也不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家了。

　　孟洲悻悻的想。

　　一边等着上课孟洲这才开始思考之前答应何知意的事情，到底要交什么作品上去，其实孟洲心里还是没什么数。

　　刚想着这事时何知意就到了，今天的课也无外乎是一些临摹，隔壁班应届的艺考生却已经进入备考的焦灼状态了，十二月是属于联考的时间。

　　隔着一道走廊的对面教室，那些人里有的把架着眼镜的脸往画纸前怼仿佛能把画纸和木板都一起用眼睛看个对穿的，也有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丧气或焦虑而用画笔在洗笔水里狂戳的，也有一手炭笔印子甚至脸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摸上去一片灰黑的。

　　大多人的青春大概不过如此吧。

　　能进入普通高中而不是选择辍学或者去职校另谋出路的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背负着父母的希望。尤其是对于艺术生们来说更是如此，从小到大家里在学艺的时候都不知道往里砸了多少钱。

　　孟洲把游走的心思收了回来，贴好胶带对着自己的画纸开始起稿。

　　本以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呆在这画一天，但下课的时候何知意被隔壁班带应届生的老师叫走说了点什么。回来的时候何知意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里的教室被隔壁老师征用了。

　　于是何知意给了大家两个选项，一是出去写生，二是去看新开的美术展。

　　显然同学们刚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不太想要继续画了，再说了有能出去玩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对孟洲自己而言去干什么都不重要，毕竟能和何知意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这次的画展也开在之前去过的省博的多功能展厅，孟洲看着那个地址愣了一下，毕竟那是孟洲第一次遇见何知意的地方。

　　带着班上的十几号学生上了地铁，毕竟没什么时间去租个车之类的，也就只能选择搭公共交通不过好在是只要四站就能到达。

　　孟洲在何知意旁边，力道不大的拉着吊环，一言不发的站着发呆。

　　“小朋友？”

　　听到何知意开口孟洲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句。

　　“在想什么啊那么认真？”

　　“没……”孟洲颇有些窘迫，因为他只是在放空而已。思索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省博？”

　　何知意随手理了一下压在外套地下的衬衫领子，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接过了话茬：“在想暑假的时候那次？”

　　“那个时候是埃及文化展吧，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兴致不大的样子。是不喜欢壁画那种画风吗？”

　　实话说来孟洲并不是没兴趣，只是觉得遇到一个陌生人邀自己逛展有点紧张罢了，才会显得不是很在状态。所以也就回了一句“喜欢的。”

　　“我也喜欢”何知意望着滚动的led屏幕，喃喃道。

　　孟洲其实被这句话吓得不轻，甚至抑制不住偏头看向他的动作。直到何知意继续补充之后孟洲才切断自己的各种联想。

　　“要是什么时候有时间有资金了，还真想各地跑跑去采风啊。”

　　哦，原来是说这个。

　　失望惯了的孟洲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何知意到底想的是什么了，而且地铁也到站了，对话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说实在的孟洲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心动的，或许真是在上一次在他现在站着的地方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孟洲看着帮大家取票的何知意站在那个售票处的窗口，那个侧影实在是太熟悉。

　　要是今天也出太阳就好了。

　　直到何知意把票分发完，剩下最后两张，其中一张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孟洲才从刚才那种恍惚劲中回过神来。

　　“怎么啦？今天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你之前在画室的时候也是。”何知意的声音依然是清亮的却小声，大概是担心孟洲会介意这么问被同行的学生们听到。“看到毕业班紧张的氛围开始担心了吗？”

　　孟洲摇了摇头。

　　“那，小朋友，不介意陪我逛展吧？”

　　这句话都似乎带着夏日的味道。

　　走到展厅门口已经不是上次的样子了，海报换成了简约的现代艺术风格，其实想来人们对于绘画这种东西的态度真是一个轮回，从古早时期画得不像到发展成为越画越写实。不过写实画发展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艺术家们又从画得像变成了故意画不像。

　　不过对于孟洲而言写实或者抽象倒没有什么孰优孰劣的说法，有些人崇尚现实有些人崇尚浪漫，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孟洲盯着海报看了好一会，但其实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侧前方的何知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