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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小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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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不是很难请么?”李煦疑惑,而且又价格昂贵。
程大虎悄悄说,“谁知道哩,也许以后也想做马帮?反正我们的生意做不完,不怕他们抢生意。”
说完又手贱的去逗小福,“小福啊,糖给叔叔吃好不好。”
小福赶忙把糖全部塞进嘴里,用眼神拒绝他。
“嘿,这小兔崽子,那面具给叔叔好不好。”脸凑过去掀小福的兰陵王。
小福不识逗,吓得忙一把掏出嘴里的糖塞进程大虎嘴里,转头气哼哼的不理他。
程大虎丝毫不嫌弃,笑着嘎嘣嘎嘣的把糖嚼碎咽进肚子里。
这时候那名年轻人轻描淡写的看过来一眼,转身走了。
程老帮主喊了一声,“大虎,走了。”
程大虎应道,“好嘞,爹。”
转头和李煦告别,“这次没有时间聚一聚,下次我回来了请你好玩儿的地方,走了。”
“一路平安,好好照顾老帮主。”李煦嘱咐道。
“会的,肯定把我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让我爹再也想不起你来。”
李煦轻笑,看着程大虎和程老帮主的背影越来越远。
“小福,咱们也走喽。”
西城的商铺远比南城质量高,他也是第一次自己花钱来天一楼吃饭。
“小二,可有直沽运来的大虾。”
跑堂的迎过来,“客官,咱这儿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只是这鲜虾从直沽运来,折损大半,所以价格有点贵,你看......”
小二的脸上带着笑,虽然话不客气,语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嗯,他这一身儿确实不太富贵。
李煦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只管上,挑大的来两对,两碗白饭,一碟凉菜一碟热菜,一碟卤肉,然后打一罐虾酱带走。”
小二赶忙接过银子,掂了掂,足有十两重,没想到这一身彪悍之气的面黑客人竟然是个舍得的主儿。
“够了够了,客官可还要酒水,小店的烧刀子可是远近闻名。”
李煦看了看外面的驴,算了,骑驴不喝酒,喝酒不骑驴,“有熟茶沏一壶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马上给您齐了。”
李煦低头问小福,“已经过了可怕的地方了,要不要摘了面具。”
小福点头,听话的低头让他摘面具,摘下来就放在手边儿玩儿,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厢,李煦领着小福开开心心的吃虾,那一边沈追也开始准备第二次进入金国境内了。
之前他在燕城盘桓了七天,提审了当地的各个牙行,问出了最近几个月来往金国贩卖奴隶的去向。
又往北走去了芦城,芦城的便是与金国的边界了,在芦城得到卖到金国的奴隶去向之后,他们便第一次去往了金国。
在金国盘桓一个多月之后,找遍了人牙子供出来的地址,没有丝毫线索,无奈之下,只能回到燕城,想再次从人牙子嘴里撬出来点儿线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不过他并不愿意放弃。
他的父兄皆是边关名将,他与姐姐像人质一样一起在京中长大,直到二哥因为打仗,残了身体,他们一家到京中休养,皇上对他与姐姐的看管才放松下来。
想起临行前姐姐哀哀的哭声,又想起小外甥总是爱赖在他怀里的小模样,心里生出一股侥幸来。
也许呢,也许那个小偷已经把道臻偷出来了,也许会有慧眼识珠的人提前买走了小外甥。
战一出现在门外,“沈爷,程老帮主说,再过一刻钟便启程了。”
沈追眼神黯淡下来,收起了心结的那一起侥幸,与其天方夜谭的瞎想,不如去金国国都拼一把。
这一次审问出来一个线索,这几个月曾有一批少年化零为整被卖到金国的国都临广都,这批少年很有可能是被金国军队买了去,训练作为间谍再次返回朱穆。
所以这次他去的目的便是临广都,这群少年若是有的救,他自会带回来,若已被金国洗脑,那只能永远的留在金国了。
他现在忧愁的是,他的小外甥又呆又容易相信别人,又瘦又小又挑食,还好忽悠,如果他被拐带成金国的小孩儿,他该怎么办,真希望这群孩子中没有自己的小外甥。
“哇,好大的虾啊。”小福捧住胸口,好幸福啊。
李煦被他萌的不要不要的,“要不要哥哥给剥虾。”
小福大眼睛亮晶晶,“要,哥哥最好啦。”
“那哥哥高还是谢扬哥哥好呀?”
小福纠结,“哥哥都好。”
吃完虾之后就谢扬哥哥好是吧,小没良心的。
虾足有李煦的手掌长,小福大方的分配,“哥哥一只,小福一只。”
李煦把两只剥好,送到他的油醋碟里,“真乖,小福自己吃吧。”
小福眨眨眼,拿起一只虾肉,放到李煦的嘴边,“小福人小小的,吃一个就饱饱的。”
真是招人疼,他们住在一起快两个月,小福的饭量,他一清二楚,两对虾都是按照他饭量点的。
分食两对大虾,小福又喝了一小碗儿后点的海鲜汤,感觉有点撑,就停下来看李煦吃饭。
李煦一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天一楼不愧是燕城数得上的酒楼,卤牛肉是他的最爱,小菜也炒的舒脆爽口。
小福看着平日里吃的也不多的李煦一个人干掉了剩下的所有的菜,好奇的看着他的肚子,小小的孩子心里生出一股子惆怅来。
原来哥哥也知道自己做的菜难吃啊,所以也不肯多吃自己做的菜,看来小福以后要学会自己做饭啦。
饭后结账,两人又骑上毛驴往衙门走,小福两只小手仅仅的抱着虾酱的坛子,介于他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做饭,李煦的厨艺又辣么糟糕,所以他格外珍视这坛虾酱。
李煦不知道小人儿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一边控制着毛驴子,一手轻轻的给小福揉肚子,走了有一刻钟,两人终于到了府衙。
州府之内设户籍科,专司人口统计,户籍流动,今日西市人市开市,高管事管理的西市会有大量的转户籍的工作送到府衙,所以户籍司的大人们今天都在班上。
问清哪位大人管理贱籍转良籍后,李煦抱着小福往一位八字胡的大人那里去,呈上自己的户籍和小福的卖身契。
那位大人今天倒是比较清闲,仔细阅读小福的卖身契。
“狗蛋儿,河南大名府外李村儿人,因家中贫困自愿卖身为奴。”
户籍官儿看了眼胖乎乎的小福,这不像贫困人口啊。
李煦回话,“买了两个月了,最近才吃胖的,来的时候又黑又瘦。”
“你们家伙食不错啊,要转成良民啊,那你可想好了,转成良民之后,他的丁税以后由谁来交啊。”
“自然是我来交,今年的丁税马上补齐。”李煦答。
“行,那就记在你的户籍下面,是义子吧?”户籍官随口问道。
他想想,十六岁有个六岁大的儿子,挺奇怪的,便问户籍官:“义弟可不可以?”
户籍官看他的眼神儿瞬间就奇怪起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但你不觉得他太小了么?”
“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户籍官看他的眼神忽然像看畜生一样。
户籍官摇头叹息,“我是不太懂你们这样的人,喜欢男人不是大毛病,我看你穿着得体,想来有些家资,何苦和穷苦人家一般养个童养媳。”
李煦……
我……
去……
“大人,可不能随意污蔑人啊,我还是要娶媳妇的,我就是觉得才十六岁,有个六岁的儿子不像话而已。”
“真的?”户籍官尚存犹疑,面前的年轻人皮子黝黑,身量看起来有十八九岁了。
“比珍珠还真。”
户籍官的目光正常起来,“我还是给你记做义子吧,你看本大人这样开明的人都会误会,别人岂不是更加误会,你若顾虑以后财产问题,可以签三方文书,证明以后财产没他的份儿就成。”
李煦扶额,“义子便是义子吧,不必签什么文书了,既当了我儿子,总不会亏待了他。”
“成。”
户籍官利索的办好了转户籍的手续。
小福的良民户籍上写着,狗蛋儿,六岁,原河南大名府外李家村人氏,因贫困无以维生自愿卖身为奴,买主,燕州府南城春和巷李煦,今李煦自愿收狗蛋儿为义子,并为义子更名为李小福。
来处过往一一交代清楚,以后还要多交一份丁银,不过李煦却为小福开心。
也许小福以后的家人会把他带回去,也许这个他会养很久,不过总归是个良民,以后小福去哪里都不会被限制,假如有读书的天赋的话也能科举。
其实这个时代,为人奴婢并不可耻,不用交丁银,不用交赋税,从生到死都有主家包办,许多大户人家的奴婢都比普通的老百姓活的更滋润。
但一旦卖身为奴,想要出来做良民,非得主家同意不可,不能随意出游,不能科举入仕,名下不能有任何可以在官府登记报备的财产,生死都在主家的一念之间,从李煦的立场来看,这是比贫穷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这三年的所见所闻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安全。
李煦也不想万一他以后有什么意外,小福会再次被官府卖到不知哪里。
“小福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叫声爹爹来听听。”
“哥哥,要面具,要带鬼脸。”小福仰头撒娇。
“臭小子。”
回到春和巷,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这时候天还是亮的,有些人已经陆陆续续下工了,李煦送小福进门,一回头看见隔壁张大叔的媳妇从巷口郑秀才家回来。
张大婶见他抱着小福站在门口,李煦和她打招呼,“张婶儿,去买豆腐啦?”
郑秀才的老娘是做豆腐的,靠着一个豆腐坊将儿子供成秀才,在春和巷里,郑秀才是唯一一个半只脚跨进士族门槛的人。
张婶是个热乎人,“可不是,家里的大小伙子太多了,天天吃肉可吃不起,不像你家,就你和一个小书童,省钱哩。”
张婶和张大叔生了五个儿子,都住在家里,大儿子做了捕快,其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和张大叔在东市做散工,每天一到下工时间,隔着院墙和过道也能听见隔壁热热闹闹的。
张大婶走近往院里看小福,李煦笑道,“今日和小福去了衙门改了户籍,以后小福就是我的义子了。”
这句话挺突然的,张大婶吓了一跳看看他,看看小福,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冲动啊,我都听说了,那媒婆虽然话说的糙,但有理儿啊,你说你稀里糊涂的收个干儿子,以后可不好娶媳妇呀。”
李煦摇头笑道,“我还小,娶媳妇不着急,到时候,小福就大了,都好说。”
张大婶拍他胳膊一巴掌,“我不管你,你心里有数便是,不与你闲聊,我家的要回来了。”
两人分手作别,各忙各的去了。
晚上张大婶与张大叔在屋里闲聊,张大婶说到李煦将小福收了义子的事情。
“煦哥儿可真是的,虽然小福长得好,可总归是买来的书童,十几两银子呢,可糟蹋了,以后白养一个干儿子,不知道还要糟进多少银子去。”
张大叔一边擦脸一边回她,“你管恁多呢,煦哥儿这几年跑商,差这几两银子。”
张大婶不乐意,“怎么说这几年煦哥儿四节八礼的送着,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咱不得提点这点儿,指望他娘管他,不定过个十年八年才想起有个大儿子呢。”
“行了行了行了,你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儿儿子吧,五个大小伙子都没娶媳妇呢,惦记人家的干嘛,从头几年咱救他一回,煦哥儿四节八礼的送着,从来也不断,出门打招呼说话也热乎,但你看他什么时候上咱家串门儿了,也不和巷子里的闲汉似得四处赌钱吃酒,他心里门儿清呢。”
“也是,煦哥儿向来主意大,像他爹一样。”
张大婶儿叹气,“咱们要是当初和煦哥儿爹似得买个大大的宅子,就不用愁房子的事儿了,他家的院子足有咱们家四个大,原先我还想着从他家买一小块做房子,如今人家都建上了,可去了这份儿心思吧。”
“从别处想办法吧,不见得非全都放眼前儿看着,后巷不是便宜点儿么,不行咱们去后巷找一找。”
张大叔躺进被窝,看张大婶儿还在补他的臭袜子,道“别补了,明儿个白天再补,黑灯瞎火的别把眼睛熬瞎了。”
窗外的街道上远远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又是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