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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0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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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韭夏乌龟似的在黑漆漆的校园里游荡。脚下不知踩了什么,她趔趄了一下,正撞在一条伸过来的手臂上。
韭夏条件反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听的金属音裹挟温和笑意:“没关系没关系。”
韭夏一怔,眯起眼睛贴近瞧:“霍老师?”
霍秋言与她对望,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眸子竟比天上的星星更亮。
可惜韭夏没了眼镜,看谁都像恐怖现场,又不好贴到人家脸上去零距离欣赏,她遗憾地鼓鼓腮帮子,又成了垂头丧气的模样。
霍秋言垂眸,含情脉脉紧盯韭夏那张平凡到怎么看都记不住的脸。
韭夏闷着头,无视前面两阶向下的台阶一脚迈了出去。
霍秋言吓得心都不会跳了,赶忙去抓韭夏踩空后乱挥的手臂,赶在她肝脑涂地前将人捞回来。
韭夏受到惊吓,攀着霍秋言结实的手臂也没能站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臂环膝,气越喘越粗,渐渐带上哭腔。
霍秋言挨着她坐下,贴心递上纸巾。
韭夏望着眼前的这抹白色,使劲吸吸鼻子,接过来时,小脸更垮了。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起身。
渐凉的晚风吹拂他们的发丝,短暂缠绵,终又分开。
手机振动打破二人间微妙而和谐的沉默,韭夏手忙脚乱摸一圈才找到慌乱中塞进校服外兜的手机。
解锁屏幕,一条文字信息自动跳了出来:你怎么还没回宿舍?
发信人是室友。
韭夏扁着嘴,回:我要配眼镜。
室友:没事就好。
室友:我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你今晚敢一个人睡吗?
韭夏捧着手机,拇指在键盘上晃了好久才打下一个字:敢。
室友:那就好。睡前记得关好门窗,有缘再见。
韭夏飞快地打了个“好”字,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发送出去。
霍秋言清清喉咙:“刚才那个女孩?是你室友?”
韭夏闷闷地“嗯”了声。
“她,”霍秋言试探询问,“是警察?”
韭夏被问得愣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霍秋言侧目留意韭夏的表情变化,很关心她似的。
韭夏忽又笑了:“怪不得她体能那么好,每天训练完还有力气帮我买饭。”
“可她为什么会来咱们学校呢?是学校出了什么大事吗?”
韭夏望向霍秋言,满眼无法对焦的茫然。
霍秋言故作轻松地笑笑:“刚才那事不算大事吗?”
韭夏:“那个大体老师昨天才运到学校,她还能未卜先知么。”
话毕,她突然哆嗦了一下。
“难道论坛上那些丢尸体丢标本的传闻都是真的?她是来卧底调查的?”
凉风穿梭在楼宇树林之间,发出呜呜呼嚎。
被怪声包围的两个人同时抱紧环在胸前的手臂。
霍秋言看一眼表:“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韭夏忙不迭点头,此情此景,身边有个活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路过宿舍前的店铺,扶了韭夏一路的霍秋言握住她小臂:“眼镜店没关,你要不要去配眼镜?”
韭夏毫不犹豫转向,凭记忆和几乎可以无视的视野朝眼镜店走过去。
霍秋言赶忙抢到她前面引路,生怕她被铺面门口的低矮台阶绊倒。
韭夏随便拿了个镜框,报上眼镜度数,一切流程化繁为简,很快她又能看清眼前的世界了。
霍秋言看她戴上眼镜以后能避开路障了,说:“我就不往前走了。”
他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调皮地眨眨眼:“被人看到不太好。”
韭夏偷瞄一眼探头往这边瞧的眼镜店老板,说话都不利索了。
“谢谢霍老师,要不我今晚可能得去校医院打地铺了。”
“真想谢谢我的话,以后上我的课记得带纸笔。”
韭夏被他揶揄得连脖子都红了。
见霍秋言要走,韭夏不知哪来的勇气:“霍老师,我请你吃饭吧!”
霍秋言回身,表情似有诧异。
韭夏慌乱改口:“我我我以后会带纸笔的。”
霍秋言一笑,摆摆手走了。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韭夏才习惯性推推并没有下滑的眼镜,一溜小跑赶在宿舍关门上锁前冲进去。
~
韭夏的宿舍是四人寝,一个人在校区家属楼租了房,只在登记的时候来宿舍露过一次脸;一个人军训了两天就后悔报考九弓大学,哭着嚷着去办了退学手续;现在唯一的同居室友意外暴露身份提前结束卧底任务,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就只剩下韭夏一个人。
房门落锁,窗帘一拉。
韭夏甩掉磨旧的运动鞋,脚步轻快动作麻利,哪有半分先前的笨拙与疲累。
她冲进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澡,再出来时,长长的头发仍是毛毛躁躁,那张脸却变了个样子,畏畏缩缩的气质随着脊背的挺直而荡然无存。
她打开电脑,敲下一串代码,屏幕闪烁几下,出现一个视频对话窗。
一个很清爽的年轻短发女人故作惊讶捂住嘴:“你怎么现原形了?”
不等韭夏回答,她受到惊吓似的提高嗓门:“哪位大师如此了得,竟能降伏你这妖孽!”
韭夏指指并不隔音的四面墙壁,又拿起尚未来得及连接上的蓝牙耳机对着镜头晃了晃。
对方一秒噤声,直到韭夏戴好耳机才又笑闹起来。
“四人寝就住你一个,是不是特爽?”
韭夏瞥一眼室友搬空的床位,问:“诈尸原因查到了吗?”
对方立即切换工作状态:“尸体一直在闹,法医没办法近身,连人是否真死了都不能确定,更不敢冒然解刨或焚化处理。半小时前,尸体转去了一个叫‘非人机密调查处’的部门。这个部门应该是新成立的,我这边没有任何相关信息,暂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对尸体做进一步研究。”
非人机密调查处?
韭夏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一面问道:“她呢?”
对面又切回到嬉皮笑脸的模样:“她是谁呀?”
韭夏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做作微笑。
对面收敛笑容,公事公办汇报道:“你那位室友不是神秘新机构的人,她就是普通的卧底,去调查九弓大学失窃案的。你也知道,九弓大学这两年丢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物件,校方头痛不已;而丢失的那些东西,有几样经过改造以后出现在了黑市上,所以……”
随即她又笑开了花:“她会暴露,你功不可没呀。你说人家好不容易混进校园,才熬过军训就被你坑走了,你良心不会痛么。”
韭夏手指微顿,再敲下去的力道明显要大许多。
“这里面的水太深,越到后面越危险,受牵连的人也会很多。今天是碰巧了,那东西刚好坐在我旁边,如果它混在远离我的人群里,突然在课堂上发疯,伤亡是难以估量的。她救不了所有的人,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早点出局对于她那种有责任感和信念感的人是好事。”
对面那张笑脸快贴到屏幕上了:“这么关心人家的死活,你是把她划归到自己人的范畴啦?也对,你都跟她同吃同住一个月了,形影不离的那种。啧啧,身为你最可靠的伙伴和助理,我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本宝宝不开心了呢。”
韭夏单手撑住脑壳,无言以对。
对面见她没有玩笑的心情,也正经起来。
“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作为助理我还是要提醒你,她是兵你是贼,你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韭夏的眼角被她撑得高高吊起:“什么贼,谁是贼?我们是合法商人,卖卖消息卖卖货,仅此而已。”
对方举手投降,手在嘴巴上比个拉拉链的动作,视频通话也随之挂断。
韭夏摘掉耳机,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怅然若失。
就像她说得那样,她是个倒卖消息的小小中间商,全靠身先士卒敢打敢拼得来的一手资料,勉强混出一丢丢名气。就像此次混入九弓大学,她可谓是煞费苦心。她那位室友是靠上级安排直接以新生身份入学,她呢,正儿八经参加高考考进来的。
想她当年就是不爱读书才干了这一行,结果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躲过高考这座独木桥。
原本她也是来查九弓大学这一系列失窃案,谁知才进学校,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今日之前,她掌握的线索指向校园里有一个地下实验基地,失窃的尸体与身体零部件都与此有关,具体实验项目未知。
高校向来秉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则,丢东西不会大肆声张,更不会像医院火葬场这类与死人直接相关的单位那样出现尸体丢失损坏必须追究到底。这也许就是将实验基地安插在学校里的初衷。
现在嘛。
韭夏数了数所有与人体有关的丢失物,数量貌似远远不能满足相关实验所需基数。
如果没有“外援”供应的话,那么实验的方向会不会与今晚的诈尸有关?
他们在研究鬼啊?
韭夏狠狠一抖,看墙上自己的影子都觉得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