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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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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挑不失健硕的挺拔身姿,垂顺披散的长发,自然到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古铜肤色。
白衬衫换成了黑色,依旧敞着两颗扣子。
脸上多了副金丝眼镜,掩藏起与生俱来的野性,平添几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韭夏那双没了眼镜片遮挡的死鱼眼里迸发出晶亮的光,随着她推上眼镜的动作一闪即逝。
明明很陌生的一个形象,怎么总觉得在哪见过呢?
教室内的欢呼愈发响亮,立在门边的同学在讲台上那位老师的微笑示意下晕晕乎乎关上了门。
室友捂着嘴巴,克制又克制不住地嚎了两声。
“太帅了,实在太帅了!”
韭夏托托眼镜,表情木讷。
室友抓住她的手,激动得声音发颤:“是不是超级帅?”
韭夏眨眼点头,僵硬得如同一个需要上机油的机器人。
室友并不在意她的迟钝,兀自欣赏帅哥去了。
韭夏百无聊赖托住下巴,眼镜上边框卡在眼睛正中,目光既可以穿过厚重的镜片,又能悄无声息从边框上面瞄出去。
她发现开始翻书讲课的那位,跟她脑补的霍秋言可以说毫不相干,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这样一个横看竖看都像是搞艺术的人,居然是搞土木的?
不过细看的话,他脸上的皮肤确实有着太阳暴晒过的粗粝,健壮的肢体也很符合粗重的体力劳动磨炼出来的特征,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说话而刻意扬高的声线中金属音质感愈发鲜明,十分悦耳。
韭夏觉得,这个人唱歌应该蛮好听的。
“老师,”搬小马扎在第一排前面加座的男同学举起手,“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女朋友这周回家了,她说要不到签名就休了我。”
霍秋言温和一笑:“与课堂无关的内容,我们下课再谈如何?”
许是他居高临下望来的眼神太温柔,男同学居然红了脸,羞涩点头不再吭声。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响起了哄笑。
也不知哪个女生高喊一句:“老师我也想要签名。”
“我也要!”
“我们都要。”
本就不是来上课的学生们起哄起得来劲,霍秋言始终微笑,没有恼怒也没有不知所措。
韭夏心想:这是应变力超群遇事不慌呢,还是被调戏的次数太多习以为常了呢。
喧闹一浪高过一浪,霍秋言抽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道:既然盛情难却,这堂课考试好了,我会亲自批改卷面,下堂课来领。
板书潦草却不难认,起笔落势都很有力。
韭夏五指轻扣桌面,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张张人脸,就是没有能跟这位霍老师对得上号的。
对自己的记忆向来很自信的韭夏痛苦地抱住脑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比她更受打击的是正经抢到选修课名额的学生们。
随堂测验,算考试成绩吗?这位看起来脾气好好的霍老师不会把上课时生的闷气全折算到他们头上,给他们来个挂科吧?
有人尝试跟霍秋言讨价还价,谁知这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老师软硬不吃,说考就考,题目已经在黑板上写好了。
霍秋言捻捻指尖的粉笔灰:“考试正式开始,同学们自己答自己的,记得先写名字和班级。”
以脸扑桌的韭夏顺嘴说了一句:“没有纸笔。”
本来她这一声混在大伙的怨声载道里并不突兀,谁知所有人都在此时闭了嘴,于是韭夏这句咕哝清晰地传入到霍秋言的耳朵里。
霍秋言寻声望来,只瞧见个脑瓜顶。
“那位同学。”
韭夏以脸撞桌:“怎么就忘了呢。”
“那位同学?”
全班同学都在寻找这位成功吸引到霍老师注意的学生,挤在过道里的人们纷纷避让,给霍秋言腾出一条路。
室友发现霍秋言离自己越来越近,激动的小手拍了好几下都没能拍到韭夏。
韭夏还在和桌面合力磨搓那副遮住她大半张脸的眼镜:“不要考试,我不识字。”
清脆的指节敲击桌面声响近在耳旁,似笑非笑的一句响在头顶:“不识字这位同学。”
回应他的,是厚重玻璃制品碎裂的脆响,以及那个一动不动的后脑勺。
霍秋言:“……同学?”
室友也吓着了:“夏夏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啊?夏夏?”
她们坐得是第三排靠墙的三人位,室友贴墙,韭夏坐中间,外面还有个穿校服的同学,戴个棒球帽,帽檐很低盖住眉眼,看身材是个男生。这位夹在霍秋言和韭夏中间却没有获得丝毫关注的同学突然站起来,维持着前倾敲韭夏面前桌子的霍秋言斜着侧身,视线随着动作落到了这人的脸上。
面色惨白如纸,嘴上满是血红。
霍秋言微一皱眉,抬手去拦:“这位同学……”
那人撞开他的手臂硬往后头冲去。
可惜他不是霍秋言,挤挤插插的过道上没人给他让路。
坐他后面的人看见他那张诡异至极的脸,发出一连串惊叫。
盖住他面部的帽子不知被谁掀掉了。
帽子下面的脑袋是平的,随着他的移动,红红黄黄的半固体流了他满脸,人们这才发现他头上没有天灵盖。
“啊啊!”
惊叫变成了惨叫,看清楚怎么回事的人疯了似的往外跑,站得远的人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纷纷垫脚探头向前张望,后者就包括了勉强挤进教室的守门一族。
危险一触即发,不知是谁在这要命的混乱档口吼了一嗓子:“大体老师来上霍老师的课啦!”
占位时都在吃瓜的同学们一下子就清楚了眼下的处境,把门的同学立刻开门,人潮迅速有序向外涌;有座儿的同学出不来,干脆踩着桌子撤离。
只一眨眼,拥挤的教室就少了一大半人。余下的少数人里,有还在趴桌的韭夏,被韭夏堵在里面出不去的室友,以及因救落水儿童而没时间吃瓜的霍秋言。
还有逃跑途中挨踹好几脚,摔了个大马趴的大体老师。
霍秋言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吓得不轻,在地上那位爬起来、凝固的眼球爆出凶光瞪向他时,他两腿一软跌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室友快急哭了:“夏夏你醒醒啊。”
韭夏身体猛一震颤,深吸一口气坐直起来。
那副厚厚的眼镜四分五裂躺在桌上,幸而有幸,没有伤到她的脸和眼睛。
室友喜极而泣:“夏夏你可算醒了。快,我们快跑。”
晕头转向的韭夏在室友的推搡中站起身,习惯性往后转要从后门溜出去。
室友一把没拉住,韭夏跟气势汹汹扑向霍秋言的大体老师撞了个满怀。
没有眼镜的韭夏捂着撞疼的鼻子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眼神不好不是故意的。”
室友:“……”
霍秋言:“……”
四仰八叉躺地上的尸体:“……”
韭夏忍着撞出来的泪眼朦胧,一只手盲人摸象般上下探索:“撞坏没有?我拉你一把?”
没听到“没事”也没挨骂,韭夏更紧张了:“真撞坏了?我,我给你叫救护车。”
她摸出手机贴到眼前,眯缝着眼睛正要拨号。
地上那位则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按钮,直挺挺站了起来。
室友赶紧揪住她的校服硬往前门拖。
韭夏站立不稳仰面栽倒,翘起来的脚刚好绊倒了试图跟她面对面的尸体。
韭夏眼神不好,可她不瞎,眼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砸下来,她大叫着扒住手边的桌腿椅腿人腿使劲往前蹭。
被她扒住的众多腿里,就有霍秋言的腿。
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什么的霍秋言想跑,撑着桌椅颤抖着站起来,腿却没能迈出去。
低头一瞅,腿上多了个人形挂件。
抬头一瞧,另一个人形眼瞅也要挂到他腿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本书从霍秋言脸颊旁飞掠而过,愣是将那向前扑倒的尸体砸得后仰。
争得了喘息之机,一只细白小手扯住霍秋言后退,连带着抱紧霍秋言大腿的韭夏也一并被拖到门口。
守在门边看热闹的同学们七手八脚将几个人拽出来,再把前后门一关,教室里就只剩下那位不知扒了哪个新生校服做伪装的大体老师了。
霍秋言惊魂未定,扭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竟然是韭夏的室友。
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能用一本书砸退乍起的尸体?
室友面色铁青,看向霍秋言的眼里再没了先前的狂热痴迷,取而代之的是郁闷和无奈。她掏手机拨了个电话,随即蹲下去查看韭夏的情况。
韭夏双眼放空,说不上是晕了还是高度近视离开眼镜之后的无法对焦。
室友:“起得来吗?给你叫救护车?”
紧闭的教室门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咆哮,紧接着是疯狂的踹门。
半小时后,警方来人弄走了那位狂躁的大体老师。
跟着一起走的,还有韭夏的室友。
回过神来的韭夏泪眼巴巴拉着她的手:“你今晚还回来吗?”
室友捏捏她煞白的小脸:“不回来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韭夏的手攥得更紧了:“为什么呀?”
室友在她手背上拍拍,没有解释一个字。
韭夏挥手向她远去的背影告别。
有人好心提醒:“人都走出去半天了。”
韭夏闷闷地“哦”了声,扶着墙摸回教室,发现眼镜碎的很彻底以后又扶着墙眯着眼离开了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