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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非凡 ...

  •   离了开封,陈桐以为自然要回崖山去,李雾晨却神色奇诡,带着陈桐和张生往南行去。
      “不回山么?”陈桐差异。
      “不回,”李雾晨一脸神秘,支开张生,左右打量半天,压低声音接着说:“这次出来,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什么?”
      “你总不会忘了十二年前的事情吧?”
      “……怎么会。”
      “该有个了断了,这次借送宋小姐回家出来,其实是要趁机查明当年的主使,云崖不能为了这个被人一直笑话下去。”
      “哦,你要怎么查?”
      “……就四处查访呗。”
      “……你的意思是东游游西逛逛?”
      俊俏男子被人说穿了心事,只好板起脸来,说:“怎么会,我见识浅,不是还有你么!你定然知道怎么查访!”
      陈桐看着那一张明显是在闹脾气的小白脸,忍了好久才把笑忍下去,说:“好,我倒是认得些消息灵通的人。”
      陈桐猜着李雾晨是被老堂主管束得太严了,好像五六年没下过山了吧,所以要找个由头逛一逛,又不好说破他,自己也乐得再跟着闲一阵子。
      张生被李雾晨打发着到周围绕了一圈,走回来纳罕道:“我怎么没有看到李贤弟说的那只三条腿的鸟儿?”
      李雾晨讪讪道:“哦,飞走了,飞走了。”
      李雾晨打发了自己的两个小厮回山报讯,便与陈桐张生三人继续结伴上路,这下子没了目的地,到底往哪里走,李雾晨说自己阅历浅,全听阿桐吩咐,张生说自己本就是出来游玩,去哪里都可以,于是行程都由陈桐安排。
      陈桐想着,既然这次出来玩,少堂主打的是查访当年崖山血案元凶的名头,不如真的查访查访。十二年前她重伤,养伤就养了三年,后来这八九年云崖重整旗鼓,百废待兴,她被支使得忙得团团转。云崖上上下下这些人,哪一个不想一雪当年之耻,只是根基不稳,老堂主头一个作表率,写了“韬光养晦”四个字挂在总堂,所以报仇的话,明里并没有人提。这次横竖没有别的事情,略略查访一下,倒也不错。
      于是就领了李雾晨与张生,往洛阳方向行去。
      历朝古都,果然不同凡响,洛阳街市之繁盛,行人之繁杂,都是李雾晨之前没有经见过的,张生是一贯的有感而发,一口气做了十多篇洛阳赋了,唯有陈桐,常来常往,不觉有他。
      走在闹市中,张生忽然大叫一声:“啊呀呀,了不得!洛阳人物果然不同凡响,在下从未见过这样别致的衣冠!”
      三人齐齐的看向张生指的方向,只见一五彩人物,铁塔一样杵在路中间,脑袋小小,脖子粗粗,身形肥大,其中又以腰胯为最,从后看好似一只被拉长的巨大窝头。这窝头身上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衣衫,陈桐和李雾晨的眼力都不差,饶是这样,还是费了半天力气才看明白,那上头居然是百蝶穿花图样,可是衣料既差,绣工更烂,蝴蝶图样歪歪扭扭,满满当当的挤了一身,好似哪个染坊打翻了十七八个染缸,齐刷刷的泼在了件破烂抹布上。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又见那窝头大摇大摆,横冲直撞,街市上的人居然无人跟他翻脸,都只是尽量避开,李雾晨悄悄拉过一个卖花生的后生,低声问这人是哪路神仙。
      “他?鼎鼎大名的非凡公子呀!”
      “非凡公子?鼎鼎大名?因何而成名?”
      “这位公子,你看他那扮相,还不够非凡么?谁沾上他谁倒霉,故此我们都不招惹他。喏,看见那酒楼没有?挂着‘写意居’匾额的那个,那里面的老板娘,连官府的人都要让她三分的,那样的厉害角色,也不敢惹这位非凡公子!”
      陈桐在一旁插话:“什么?连余老娘都不敢惹他?”
      “可不是,这非凡公子爱慕老板娘,天天去纠缠,谁都看得出老板娘厌烦他,可是居然从来没有用菜刀抡他出来,这事还不奇怪么?可见这非凡公子,肯定是有大来头的!”
      陈桐笑出了声,心道:原来那余向晚也有吃鳖的时候,倒要去瞧瞧。
      三人不动声色,跟在那非凡公子身后。那非凡公子果然大摇大摆,拐进了写意居。陈桐等人也悄悄跟进去,寻了个桌子坐下。
      非凡公子进门也不落座,径直冲着柜台走去,趴在柜台上痴痴的看着柜台里的一个浓妆妇人。陈桐他们坐的位子,恰可以看到那非凡公子的侧脸,却见非凡公子并不说话,只将脖子向前伸,张大了嘴,双目痴呆地瞪着。柜台里的妇人气急,正好余光扫到陈桐他们,就扭着腰肢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李雾晨旁边。
      “哟,这是谁家的公子哥,怎么能长得这样俊俏?来来来,让余老娘我摸摸面皮,看是不是谁家姑娘假扮的,一张脸儿怎么能那样白?”说罢就要对李雾晨动手动脚。
      李雾晨哪里见过这样阵仗,早吓得跳起到一旁。陈桐笑的直不起腰,只好趴在桌上。李雾晨定定神,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老板娘的相貌。只见那余老娘,穿了件百蝶穿花的锦袍,胭脂涂了整脸,嘴边铜钱大小一颗痣,头上还顶了烧饼大的一支鲜艳牡丹。此刻正从腰间取下三尺多长的一支烟袋锅子,装满了烟,点燃了吧嗒吧嗒吸起来。
      陈桐趴在桌上,本想掩了声息,可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拍着桌子问道:“余向晚,你搞什么鬼?看看,都吓坏我们家小少爷了。”
      那余老娘,抬眼瞄一瞄李雾晨,问道:“就是这个小屁孩累你破相?不过而而,我以为会是个什么小仙人呢。”李雾晨看这人与陈桐相熟,这才安了神,挤到张生的凳子上坐了,余老娘贬低他,他倒也不在意。
      那非凡公子见余老娘与陈桐等亲近,便跟过来说:“这小白脸和这秀才是你的相好?你怎么不守妇道?”
      余向晚哼一声,不理他,他又指着陈桐道:“这又是什么人?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是不是身上有案子?快给我滚!我非凡公子在洛阳只手遮天,小心我叫知府老爷来抓你!”
      陈桐笑得打跌,连一向冷静的张生都目瞪口呆。
      余向晚咣当一声,把烟袋锅子砸在桌子上,溅出无数烟丝火花,尽数落在非凡公子的前襟上。非凡公子“嗷”的一声叫出来,跳向一旁,待他落下,整个酒楼都震了三震。
      余向晚对陈桐三人说:“走,跟我上楼。”便起身走来,陈桐他们赶紧跟上,那非凡公子还在抖着衣襟上的烟灰,却已烫出七八十个窟窿眼。
      楼上是雅间,推开窗子就看得到楼下情景,楼梯却有彪形大汉守着,待非凡公子想跟上去的时候,两个大汉一人一边膀子就把他扛得坐在了地上。他爬起身骂两句,乖乖寻了张桌子坐下。
      陈桐还在那里笑个不住,问余向晚:“你这样打扮,是要吓鬼么?”
      “你也觉得我这打扮能吓死鬼了呀”余向晚叹口气:“可是却吓不死那位大仙呢。你说我都这么糟塌自己了,他怎么还不滚蛋?”
      “这可不像你的话,依了你的性子,若真的厌他,早就一菜刀劈上去了,现在这样委曲求全,难道是真的对他有点意思?”
      “陈桐!你掐死我算了!我看上他?看上头猪我也看不上他!……这其中另有内情,牵扯到我师门,我不好动手呢。”
      “哦?他是个什么人?居然能跟令师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哼,他是本地的混混,有个远房拐了十七八道弯的大舅做了个芝麻大的官,便自诩官家公子,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非凡公子,经常来蹭吃蹭喝,叫伙计们打了好几回了。有一回打得他狼狈,从怀里跌出一样东西来,你道是什么?竟是我师傅的一把扇子。他一口咬死了扇子主人是他师傅,还给我描述一番,样子姓名都对得上的。你知道,我们师门男丁稀薄,饶是我心里再存疑,也不好真的就立刻撕破了脸。我师傅师娘又云游天下,哪里找得到他们询问。他看准了我不能真做掉他,就天天来捣乱,我只好扮了这个鬼样子吓唬他。你说说看,他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居然以为我真喜欢这个调调,这又不知从哪里偷了件人家的旧衣裳,叫他的干娘给他绣了那样一身。气死我了,你坐着,我去换衣裳!”
      陈桐正想说,你不好出手,我替你出手如何,就听见底下大堂里一阵喧闹。推开窗一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众人细细瞧去,不由得都在心里叫了声“好!”端的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姑娘,十一二岁年纪,稚气未消,怀里抱个布娃娃,巴掌大一张小脸,粉嘟嘟的似要滴出水来,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能映出人影,翘着小小一个鼻头,下头红润润一张小嘴。连陈桐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要叹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难得那非凡公子的眼睛也有识得美丑的时候,已经推开众人,挤到那小姑娘面前,贼溜溜打量两圈,捏着嗓子说:“小妹妹,哥哥家里有糖,跟哥哥去吃吧。”余向晚见这情景,大喝一声:“你个死猪头离她远点!”话音未落,已从二楼纵身跃下,一脚踢开那非凡公子,转向那小姑娘,柔声说:“阿黛,怎么一个人出来玩?”
      小姑娘甜甜地说:“不是一个人,跟了几个哥哥出来的。”
      旁边非凡公子已经爬起来了,凑过来说:“余妹妹,你从来不对我这么温柔,怎么就对她这么温柔?”
      余向晚气急,不过转念一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哼一声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我对你温柔一回?”
      非凡公子正愁没人问他呢,当下挺出肚子,趾高气扬地道:“我那个大舅,可不是一般人!他朋友的亲戚,认得西面颠颠国的太后!我跟你说,他能搞到颠颠国太后的墨宝,拿着那墨宝,可以到颠颠国的太学读书,一年只消三十万两黄金!”
      “哦,那你是已经去读过了?”
      “嗯,还没,我还没功夫去呢。”
      “那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呀。”
      “还有,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本来机密,不能告诉外人的,可今天余妹妹问,我就说给你听。你们听好了!我乃豹岳垒谷谷主的嫡传弟子!你们都听过那首歌谣吧‘儿郎儿郎何处来?豹岳垒谷校场边’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我豹岳垒谷的儿郎非同凡响,所以我才得了个名号叫非凡公子!”
      “你胡说!”那小姑娘一脸怒容,“豹岳垒谷怎么会有你这么丑的人?!”
      “你个小XX敢说我丑?看我不揍你!”
      陈桐和李雾晨张生也已经下了楼,就站在余向晚身旁,见那小姑娘眼看要吃亏,陈桐便低声说:“你不好出手,我来吧。”余向晚却一把拉住陈桐,冷笑一声,说:“且看着吧。”
      那边非凡公子已经问候了小姑娘家祖上十多位亲人,小姑娘显见得是家教极好,一再隐忍,却也终有忍无可忍之时,左脚一点地,已腾空而起,扬起手中的布娃娃便朝非凡公子的一张肥脸打去。众人但见粉衣飞扬,都以为是一位幼年仙子下凡。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过,在半空里卷走了那粉娃娃,待黑影落地,才看到是一位一身黑衣的冷峻男子,将那女娃娃抱在怀里。小姑娘已是一脸的眼泪,抱着那男子颈项说:“哥哥,他骂爹爹妈妈,我要揍他!”
      那男子轻轻柔柔将小姑娘放在一张干净桌子上,说:“要揍他,哪里还用得着阿黛你亲自动手?”
      此时门外又进来几个男子,与那黑衣男子一样打扮,一个赛一个的俊,几个人站在一处,仿佛一排小白杨一般,后来的男子们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阿黛身后的桌子上,一一打开,俱是些精巧的梅子蜜饯之类,几个人凑在一起哄那小姑娘,终于哄得她破涕为笑,这才说:“阿黛坐这里吃点心,看哥哥们揍他。”
      余向晚拉着陈桐他们走到角落里,说:“坐下看吧。”又忍了忍,还是终于赞叹出来,“豹岳垒谷的儿郎,果真是俊逸非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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