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疫苗》剑思文

84、第84章 上市推演

　　这番谈话，胡锦兰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楚河了。
　　楚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点苦涩，但口感不错。
　　“这么晚喝咖啡，我估计晚上得失眠了。”
　　胡锦兰苦涩道：“咖啡对我已经没有影响了。想睡的话，喝多少都可以睡。不想睡的话，就是喝酒也清醒。”
　　楚河望了她两眼，此时的她，脸上出现淡淡忧愁。正如她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么她的故事是什么？
　　他突然想起赵博君那句话，开口道：“我想起一句应景的话，不知兰姐，要不要听？”
　　胡锦兰好奇道：“说来听听。”
　　楚河回忆道：“他说，这人的肚子，便是世间最好的酒缸。故人往事，就是最好的原浆。再加上孤心苦胆、肝肠寸断，再勾兑些悲欢离合，就能酿造出最好酒水。对月独饮，滋味无穷。”
　　听完，胡锦兰有种拍手叫好的冲动。
　　“果然应景。你这位朋友，想来经历也不简单。”
　　楚河似有感悟道：“这个世界，真真假假，很难分辨。有时，只有借助谎言或者玩笑才能诉说真实。”
　　胡锦兰品读片刻，突然感慨道：“看来，这世上还是谎言多啊。”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楚河打破沉默：“兰姐，我的目标跟你一样，获得银泰的部分股权。”
　　胡锦兰欣慰道：“那我们两个人目标是一致的。”
　　楚河继续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胡锦兰“哦”了一声，问道：“什么差别？难道不都是为了赚钱？”
　　跟这样的聪明女人聊天，其实很轻松，也愿意吐露一些心声。因为，背负的东西太沉重，如果不适当说点出来，怕自己扛不住。
　　楚河沉重道：“兰姐你要的是投资回报，在适当时机套现走人。而我不是。我要的是控制权。”
　　胡锦兰微微惊讶，叹道：“志存高远。可不同之处又在哪？”
　　楚河苦笑道：“我想借助银泰这个平台，尽可能引导疫苗行业向规范、健康、有序的方向运行。退一万步说，我至少还能保证银泰出厂的疫苗不会再出现“杀婴”的悲剧。”
　　胡锦兰被他这番话震撼了。她没想到，一个年轻人在面对巨大利益面前，竟然还有如此高大的理想和目标。
　　单凭一腔热血，就想改变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是痴人说梦，还是一厢情愿？
　　此刻，胡锦兰无法做出判断。但有一点，她很感动，那就是再次看到那消失已久的两个字：初心。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第一次是在徐建平身上看到过。不想，时隔多年，她再次看到了‘初心’。只是，她不知道，抱着初心还能走多远、走多久？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楚河小声问道。
　　胡锦兰认真道：“不傻。而且，我很钦佩，也很愧疚。”
　　很快，胡锦兰从低落情绪中走出来，推了推眼镜，道：“既然我们两个人都说出心里话，那我就先谈谈我对这个项目的一些想法。有不妥的地方，你随时指出来。”
　　楚河点了点头，道:“兰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胡锦兰道：“你说。”
　　楚河沉吟道：“如果兰姐后面套现退出的话，能否将股权转让给我？至于价格，稍微打点折扣就好。”
　　胡锦兰微微一笑道：“你就这么肯定？”
　　楚河自信道：“对我来说，赚钱不是目标，所以很多事情都好商量。”
　　胡锦兰赞赏道：“利益面前，你能保持初心，实在难得。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河高兴道：“谢谢兰姐。”
　　随即，胡锦兰基于她多年的证券从业和风险投资经验，对银泰借壳上市的整体运作思路进行系统性分析。
　　“对一家非上市公司来说，除了正常IPO途径，就只有两种：借壳上市和买壳上市。很多人，都习惯说借壳上市，但实际上银泰生物和连港机械走的应该是买壳上市。因为，借壳的前提是，已经对目标上市公司拥有控制权。这一点，你要先弄清楚。”
　　楚河面露羞愧，道：“兰姐，我对这方面内容知之甚少。”
　　胡锦兰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南大商学院的教授，你可以抽空听的EMBA课程。还有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问我。”
　　楚河感激道：“谢谢兰姐。”
　　胡锦兰笑了笑道：“老师再好，也得愿意学。那我继续。既然是买壳，那就要挑选壳公司。通常，理想的壳公司具备四大特征：所处行业大多为夕阳行业；营业务增长缓慢；利水平微薄甚至亏损；公司股权结构较为单一。在我操盘案例中，我更加看中股权结构较为单一的壳公司。股东结构越复杂，涉及利益主体就越多，操作起来周期长不说，而且还隐藏各种地雷。来之前，连港机械我已经安排人做了专职调查，算是一个比较优质的壳公司。我相信，银泰生物必然看到了这一点。”
　　楚河惊讶不已，道：“所以，如果中断与连港机械的合作，对银泰生物来说，就是巨大损失。难怪他们如此着急！”
　　胡锦兰继续道：“另外，我让人基于银泰生物已对外公布的相关信息，对其资产价值做了评估，绝对是优质资产。”
　　楚河追问道：“估值多少？”
　　胡锦兰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个亿？”楚河问题。
　　胡锦兰摇头道：“是五十亿。如果上市成功，我相信市值至少可以达到三百亿。”
　　如此巨额财富，令楚河咋舌。
　　胡锦兰问道：“你猜看，连港机械现在的估值大概多少？”
　　楚河思索片刻，道：“至少也有二三十亿吧。”
　　胡锦兰轻笑几声道：“你太高估他了。连港机械主营业务停滞倒滑，净利润连续三年负增长，距离亏损也就差一个年头。根据他近两年报数据，我估计也就六七亿左右。”
　　楚河震惊道:“这么少？好歹也是个上市公司啊。”
　　胡锦兰冷笑几声道：“A股的上市公司一抓一大把，真正的好公司，也就那么几个而已。有些个垃圾公司，送你你都不能要。”
　　楚河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胡锦兰不想解释：“等你关注了这方面，就会知道原因了。我们原归正传。从估值来看，两家公司相差四十多亿。另外，银泰生物要取得上市公司的控制权，赵成必然会直接转让他名下的股份。所以，他们的上市思路基本上就确定下来，整体上分为四个步骤：重大资产置换、发行股份购买资产、股份转让、发行股份募集配套资金。”
　　听着这些较为陌生的词汇，楚河心中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就像一个渴望知识的学生，昂着头，听着老师在讲台上讲解。
　　胡锦兰解释道：“实际操作中，重大资产置换、发行股份购买资产、股份转让这三个互为条件，共同构成交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如果，其中任何一部分内容没有通过证监会的批准而无法付诸实施，那么其他部分均不予实施。换句话说，那就是资产重组失败。至于募集配套资金，这个是在前三项交易的基础上实施，能否实施成功对上面三项没有影响。”
　　“兰姐，我有一个疑惑？”楚河轻声问道。
　　“你说！”
　　“银泰生物与连港机械估值相差四十多亿，您刚才提及的发行股份购买资产，是不是连港机械发行新的股份购买这四十多亿的资产？”
　　胡锦兰赞赏道：“你理解的很快。确实如此。根据规定，对于重大资产置换双方交易标的作价的差额部分，是由上市公司依据非上市公司全体股东各自持有的股权比例向交易方非公开发行股份购买。也就是说，连港机械根据银泰生物全体股东所持有的股权比例向其非公开发行股份购买。”
　　楚河继续问道：“那对新投资人来说，他们想要参与其中，是不是只能通过参与募集配套资金这条路？”
　　胡锦兰点头道：“的确如此。”
　　楚河道：“那就是说，我们就只能通过这条唯一途径达成目标了。”
　　胡锦兰摇头道：“那也不尽然。还是有其他方式的。”
　　楚河追问道：“什么方式？”
　　胡锦兰点破道：“如果我们成为银泰生物的新股东，那自然就可以参与其中了。”
　　楚河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这条路似乎行不通。这个时候，银泰生物断不会同意引入新股东。即便朱俊娅同意，其他现有股东也未必同意。
　　楚河坦诚道：“话是这么说。但这条路应该行不通。”
　　胡锦兰坚定道：“这条路必须要打通，否则获取相同的目标股权付出的代价差距极大。”
　　楚河不解道：“这个怎么说？”
　　胡锦兰冷静道：“根据《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上市公司发行股份的价格不得低于市场参考价的90%。市场参考价为本次发行股份购买资产的董事会决议公告日前20个交易日、60个交易日或者120个交易日的公司股票交易均价之一。取不同交易日的股票交易均价，对外发行价差异会很大。连港机械重大资产重组的消息会在某个时点被放出去的，自然会使得二级市场股价被炒高，这对后期发行定价会产生重大影响。所以，我相信他们最终会选择120日个交易日均价来确定基准价。除此之外，银泰那边应该还会要求连港机械实施上年度权益分派，包括派发红利和以资本公积金向全体股东转增股份。通过这两种方式来降低价格，摊薄成本。”
　　楚河沉吟片刻，问道：“那募集配套资金的话，是如何定价？”
　　胡锦兰微笑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自然是以20个交易日均价作为基准价。不过，因实施上年度权益分派方案，股价自然会做相应调整。但与银泰生物的定价相比，还是要高出不少。”
　　“人们都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其实资本市场更是一个大染缸。娱乐圈追逐名和利，可资本圈只追逐利。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里面的水都很深，深到可以瞬间淹死很多人，包括那些资本大鳄，也包括众多散户。”
　　直到此刻，楚河才真正明白，胡锦兰找他单独聊天的真正目的。因为，要想成为银泰生物的新股东，这件事还非他出马不可。可细究之下，除了那笔借款，手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筹码。
　　胡锦兰似乎看出他的担忧：“一个人的巨大成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和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讲天时，今年实施的较为宽松的货币政策，市场不缺钱。而且，股市整体偏暖，走牛的概率偏大；讲地利，银泰的疫苗业务前景广阔，市场吸引力很强；讲人和，赵成想套现退场，朱俊娅想买壳上市，两个人都相中彼此，而且都骑虎难下。所以，我们想要成为银泰生物的新股东，也并非难事。”
　　楚河对她这番分析，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别人的事情分析的透透彻彻，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兰姐，这个要怎么做才好？”楚河问道。
　　胡锦兰喝了一小口已经冷掉的咖啡，道：“拖字诀。拖到朱俊娅亲自出面，你便可抛出诉求，这样谈的成功概率要大很多。总之，当你追求的目标超越世俗欲望时，谁都愿意跟你合作，只要你愿意就行。”
　　“说的通俗些，当你决定要买一件东西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让卖家觉得，你并不真心想买。即便最后你买了，也是半推半就。这样，卖家才不敢漫天要价，你却能坐地还钱。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关键还得看你具体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胡锦兰起身道：“走吧。等回去后，你再慢慢想吧。”
　　楚河赶忙起身，跟着胡锦兰走出了咖啡馆。刚走出，突然意识到还没付钱。
　　“不用了。我是这里的老主顾，今晚我生日，免单。”胡锦兰淡淡道。
　　楚河愣住了。他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是胡锦兰的生日。
　　“兰姐，你怎么不早说？”
　　胡锦兰平静道：“过生日就那样，没什么意思。不过，今晚跟你聊天，我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为何，楚河心生万千感慨。
　　在楚河印象中，那些女强人大多应该是冷酷孤傲、气势凌人的，日常穿着高档时装、浑身散发自信与优雅，穿梭在奢华宴会和办公室之间，永远是众人眼中最耀眼、气场最强的焦点人物。
　　但是，女强人最大不幸便是办公室与家之间，存在一道无形鸿沟，难以跨越。对她们来说，事业和家庭不是一项多选题，而是一项单选题。
　　胡锦兰内心的那份孤独，从只言片语中他能感受到。
　　“兰姐，明天我家人会到连港。您中午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吃顿便饭。”楚河主动邀请。
　　胡锦兰高兴道：“好呀。这样，中午我来安排，到时候我把地址发你，你们过来就好。”
　　楚河也不客气：“行。就听兰姐的。”
　　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此时，楚河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胡锦兰说的那些话。
　　如果说，孙艳晴带他见识江河壮丽，那么胡锦兰则给他描绘了大海广阔。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因为距离他心中的目标似乎又迈出一大步，越来越近。
　　而此时，张文铭泡在温柔乡里不愿意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