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疫苗》剑思文

45、第45章 却是故人

　　第二天上午，楚河开车早早来到长明监狱。
　　他站在车旁，不时点燃一根烟，拼命吸两口，然后再扔到地上，踩灭掉。此时，地上散落十多根烟头，证明他有些心绪不宁。
　　楚河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五分钟就是十点。就在这时，监狱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板寸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站在监狱大门外，抬头斜视几眼，便转身离去。
　　楚河二话不说，直接迎了上去，走到他跟前，礼貌性道：“江先生，您好！”
　　江明楞了一下，上下打量起他，沉声道：“我认识你？”
　　楚河微笑道：“您不认识我，我也是刚认识您。”
　　江明朝东边看了看，眉头微皱道：“谁让你来的？”
　　楚河如实道：“是我自己主动过来，并没有人安排我！”
　　江明眉头紧皱道：“为什么？”
　　楚河淡定道：“潜龙出渊！”
　　江明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显然他是对自己情况十分熟悉。但问题的是，凭什么相信他！
　　江明没有说话，绕过楚河，径直离开，显然不想再与他多言。
　　江明站在路边，目光落向东边。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那个人应该是知道，肯定会安排人来接他的。
　　楚河距离他三米远地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半个钟头后依然没有看到其他车辆经过。
　　江明脸色阴沉，掉头望向楚河，问道：“有烟吗？”
　　楚河快步走过去，给他递出一根中华烟，点燃打火机，点上香烟。
　　江明猛吸两口，来了个经典的“大回龙”。因肺部刺激的厉害，忍不住一阵咳嗽，咳的差点眼泪流出来。
　　“不服老不行呀。”江明幽幽叹道。
　　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反而就在身边。
　　江明转身望向楚河，淡淡道：“这里路偏，还方便捎带一程？”
　　楚河礼貌性道：“江先生，请！”
　　车上，江明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沉默不语。他在监狱呆了八年，前两年的时候，孙爱田还曾托人看望他，可后面渐渐没有了身影。
　　在第三年的时候，老婆跟他提出离婚，他在监狱里签了离婚协议书。他把房子和存款都给了老婆和女儿，成了孤家寡人。
　　自古忠君爱国。
　　他谈不上爱国，但对领导忠心，硬是把所有罪名都扛了下来。
　　八年牢狱，妻离子散，领导忘却，孑然一身。
　　人生，到底能有几个八年？
　　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他还能去哪呢？
　　楚河将车停在一家名叫“红珠休闲度假酒店”的室外停车场。
　　楚河转头望向江明，道：“这里的温泉水疗不错，环境也很优雅，算是闹中取静，很适合江先生放松身心，洗涤疲倦。”
　　江明笑了笑，脱口道：“风水轮流转，会所永相伴。”
　　楚河附和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水如无恨水缠绵。”
　　江明目露赞光，顿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挺有意思。
　　很快，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领着他们走进电梯，上了三楼，走进302房间。
　　房间内部古风装扮，设施陈列精致，给人一种华贵之感。
　　房间设有一道屏风，隔开两间。屏风后面，是一个直径约1.5米的圆形温泉水池，水池上面漂浮着鲜红的玫瑰花瓣，显然是刚准备好没多久。
　　屏风前面，则是挂着紫色帷帐的木制大床房。
　　宽大阳台上，安放着两张按摩床位，正对面择时青山绿水，环境优美，怡然自若。
　　身在其中，江明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没想到，东泽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你经常来这？”
　　楚河如实道：“不瞒江先生，我是第一次过来。不过，后面应该会经常来，确实很不错。”
　　江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屏风后面，脱掉衣服，走进水池。在身体入水那一刻，他整个人先是一阵紧张，然后慢慢放松下来，靠在边上，微闭双眼，静静享受这难得的静谧与舒心。
　　楚河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茶，躺在后面，神情渐渐放松下来。邀请江明的事，从目前来看算是成功一半，这让他有些欣慰。
　　十分钟后，江明开口喊道：“不介意一起过来泡泡温泉？”
　　楚河会心一笑，道：“好啊！”
　　楚河整个人泡在池子里，浑身说不出的舒服。过了一会，楚河望向江明微笑道：“江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江明歉意道：“先前说是捎我一程路而已，如今都泡在温泉里。要介绍，也是我介绍。不过，我想我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啊。”
　　楚河沉声道：“说真的，在江先生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接送，其实是我唐突了。在这里，我先向您表达歉意。”
　　江明摆摆手道：“这话说的见外了。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是我的荣幸。咱们现在都是赤身裸体，算是坦诚相见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就看你的诚意了。”
　　楚河笑了笑道：“江先生既然这样说，那我就开诚公布，也不藏拙掖着。我叫楚河，是东泽元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部经理。”
　　江明眉头微皱，道：“生物科技？听起来有点高大上呀。”
　　楚河接过话道：“说简单点，就是生物医药制品的代理公司，主要产品就是疫苗。”
　　江明不解道：“楚总，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吧，似乎跟你这个行业八杆子打不到一撇呀。”
　　楚河笑了笑道：“不瞒江总，我也是前不久从长平疾控中心辞职下来的。在元峰工作也没多长时间。”
　　江明“哦”了一声，饶有意味地打量他几下，道：“那咱们算是曾经的同僚了。你老家哪的？”
　　楚河道：“长平县烟陈乡黎塘村的。”
　　江明有点喜出望外，道：“你是黎塘村的？那你爸叫什么？”
　　楚河道：“我爸叫楚庄阳。江先生认识我爸？”
　　江明怔了怔，突然哈哈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不到你竟然是老楚的儿子！”随后感慨道：“你爸是个好人啊！”
　　“1991这个年份，在我的生命中扎了根。任何时候，一提及，心中就是一片汪洋。那个时候，我刚进入单位没多久，便被安排到你们黎塘村那边闸口加固堤坝。那感觉天破了似的，不停下雨，河水不停涨。村里用的蛇皮袋用光了。你爸那个时候一着急就把长裤子脱下来装泥筑堤。可一个村子的长裤不够用，你爸就带着我们跑了好几个村镇，应是收集了三万多条长裤，都用来装土保圩。后来，你们村的那段圩田就称作‘长裤圩’。你爸也被叫‘楚长裤’。”
　　听到这里，楚河才明白为啥他们那片圩田叫“长裤圩”。记得那个时候，他曾问过自己父亲，楚庄阳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江明顿了顿，道：“在那期间，因为是我县里派下来的，又很年轻。你爸就特别照顾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抢着干，我就跟着他打打下手。有一次，我一不小滑落到河里，眼看就要被洪水卷走。你爸二话不说，跳下去就把捞起来。要不是他下河之前在腰上栓了跟麻绳，我们两个人都要死在河里。”
　　说到这里，江明神情黯淡下来。
　　“自那以后，我就把你爸当亲哥。逢年过节，给你爸送点东西。你爸也是个老实人，不在乎这些虚的，硬是不收。后来，我工作越来越忙，官越当越大，整天吃喝钻营，早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抛之脑后。渐渐地，我与你爸也疏远，不再联系。再加上做了八年牢，与你爸算是彻底断绝来往。”
　　江明望向楚河，脸上泛起笑意，继续道：“都说‘风无定、人无常、人生如浮萍、聚散两茫茫’。真是想不到。八年后，来接我出狱的竟然是老楚儿子。老天终究待我不薄啊！”
　　楚河也是唏嘘不已，感叹道：“世事无常，可终究有缘再聚。江叔，谢谢你让我更加了解我的父亲。”
　　江明因回忆过往而感慨，因品味人生而感触，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这八年来积累的各种情绪，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宣泄而出。
　　此情此景，楚河心中除了欣慰，更多是对人生另一种感悟和理解。
　　两个人正面朝下，躺在按摩床上。两个年轻的女技师正给他们按摩肩膀。
　　方才，楚河大概把情况跟他全盘托出，他也知道楚河真正意图。眼下，他刚出狱，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需要一个地方好好适应新环境。而楚河聘请他当新公司总经理，又给他一百万启动资金，这种无言信任让他深刻体会到‘久旱逢甘霖’的大逆转。
　　再加上，他与楚河父楚庄阳那段兄弟情谊，欣然接受楚河邀请，当这个新公司的总经理。但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年内必须让把楚河成为老领导的座上宾。
　　夕阳西下。
　　楚河开车独自离开，而江明在这里住一宿。临走之前，楚河已经安排好晚上日程。
　　一个在监狱呆了八年的男人，老婆又跑了，总得要找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抚慰一下受伤心灵，释放一下男人本能。
　　对于这个安排，江明默然接受。
　　所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未曾想，出狱当天，全部享有。人生际遇，当真无常。
　　那天晚上，房间里循环播放谢军那首《那一夜》：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大床房上，一男一女，快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