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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转眼间,又入了夜晚,杨心素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了九扇铺,满脑子里只想着回到居所睡个好觉,走着走着就穿过了坊市好几条街,走着走着就穿过了深宫的宫门,就在穿过殿宇之间的宫道时,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了事情。
      他蓦地停下步伐,脱口自语:“不对啊!我一路回来,一路回来,到这里了怎么还是我一个人?无砚舅舅呢?!”回头望了望走过的路,望着那一条深邃的夜路,犹豫了起来:“我要不要走回去找他?万一他在坊市等我,等不到我?”
      他又望了一眼黑路的深处,想了一想,再度自语:“可是我好累呀,我好想立刻睡觉,对!睡觉要紧!先不管什么无砚什么舅舅了……”打了个呵欠,继续拖着步子往前走。
      他一边打呵欠一边穿过一条廊道,眼角余光陡然捕获到一个背影。一个男子斜坐在石阶上喝酒,酒水的醇香扑鼻而来。
      他只觉得那男子的发型和衣袍颇为眼熟,便决定耽搁片刻,走过去,随之蹲在那男子的身侧,抬起一只手轻拍那男子的肩头,那男子喝了一口酒以后回头。
      “无砚舅舅?!”微微吃惊之时,杨心素脱口,紧接着纳闷:“今晚你不去接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
      无砚没有搭理他,只把手中的酒坛子抬高,把凉快的酒往嘴里送。
      杨心素再度拍了拍无砚的肩头:“无砚舅舅,说句话啊!”
      无砚只干脆道:“你要么陪我喝酒,要么滚回去睡觉,别在这里啰嗦。”
      杨心素道:“滚就滚,我累得很!”立起身,就转身,但还没有迈步,只因好奇心作祟,就又重新蹲在他身侧,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无砚不回答,只干脆地拎起脚边的一只尚未开封的酒坛,干脆地递到杨心素的面前。
      杨心素愣了愣,为难道:“真要我喝啊?”对了一眼他眼角上浮现的冷冷目光,一下子怂了,乖乖接过酒坛,撕开封口,瞥了瞥他一眼,慢慢抬起酒坛喝了一小口。
      在雁归岛居住时,杨心素没少被灌酒,早已习惯酒的苦涩味道,只是怕到了半夜要去茅厕,便不敢在此时喝太多。
      喝了酒,他又追问道:“我酒都喝了,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无砚反问:“那我也该问你,为什么好奇心那么旺盛,总是要听别人的心事?”
      杨心素半愣,回答不上来,只能换以自嘲:“可能是……我比较鸡婆。”
      无砚望着屋檐之上的皎洁残月,突然转移话题,问了一个很突然的问题:“你对李蒸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因防不胜防,杨心素听罢,便是惊讶,脸颊上亦悄悄一片绯红,分不清是酒气熏红还是害臊脸红。他紧张道:“你突然问这个,我……我……”
      无砚淡淡地一笑,提醒道:“你紧张了。”
      杨心素微微低头,酒坛搁在膝头,正好遮住他半张脸庞。
      无砚只望着夜空中的浮云追逐残月的景色,只喃喃道:“这世上,喜欢的人皆不同,但感情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相思罢了。”
      杨心素别过脸,嘴硬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无砚继续喝酒,喝了一大口,酒滑入喉咙,弄湿了唇角,也弄湿了喉部,但无砚似乎不在乎,又喃喃了一句:“能天天相见,却得不到。能得到的,却不能相见。造物弄人啊,造物弄人……”话落,又是一大口酒滑入喉咙。
      这番话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偏偏击中杨心素的内心,杨心素不由抬起酒坛喝了一口酒,随即干脆地喝了一大口。
      到了半夜,廊道石阶上,只剩下几只零乱的空酒坛,两个人影在廊道的灯火光中摇摇晃晃地飘远了,脚下没有方向,似乎随风飘摇、随风飞去。
      从半夜到拂晓,只是很短暂的时辰,墨黑的天色渐渐浮现了鱼肚白,一点一点地扯破墨黑,将鱼肚白一层又接着一层地渲染,一抹淡淡的霞红又洒在鱼肚白上,风吹过,流动着一股清寒,却没法吞噬掉灼人的暑气。
      屋外的露水尚未被蒸干,一声惨叫却划破了清早的宁静。
      “无砚舅舅!为什么会这样??!”
      扰人清梦的大嗓门响在耳边,无砚立时被吵醒,睁开眼,缓缓撑起了上半身,瞥了瞥地板,却视若无睹,只是坐在寝榻上微微发呆,好似未完全酒醒般。
      杨心素仍在嚷嚷:“昨晚我跟你一起喝酒!为什么回来以后!我跟你一起睡啊!重点是——为什么你睡我的床!我睡的是地板?!”
      无砚捂住双耳爬下寝榻,瞥了瞥躺在地板上的人一眼,交叉双臂在胸前,淡淡道:“你赶快起来,别在那里丢人。”
      杨心素撑起上半身,又道:“对了!昨晚我回来就没洗澡,还跟你一起喝酒……”嗅了嗅自己的身上衣,是一股混合了汗味与酒味的奇怪气味,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忙爬起来:“我得要去洗澡!”
      无砚单手揪住他的后领,不让他跑走,启唇:“我跟你一起去浴房。”
      杨心素连忙抗拒:“那可不行!你不能再看我的身子!”
      无砚松开手指,用手掌的侧面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颈:“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只是想洗掉自己身上的酒味罢了。”
      杨心素揉揉后颈,仍是不放心,开出条件:“你用你的浴桶,我用我的浴桶!”
      无砚迈步就走,不与他啰嗦。
      杨心素生怕他抢占最好的浴桶以及最好的洗澡水,忙追了上去。
      浴房里,更衣的时候,杨心素慢吞吞地脱完了上襦,而无砚已然干脆地脱完了全身的衣袍,撩起帐子,赤脚走向浴桶。
      杨心素正要解开衣带,忽然听闻身旁响起一声轻响,便回头望向旁边的地板,瞧见地上遗落着一幅画卷,大约一尺不足,而画卷正对着架子上的无砚的脏衣袍。
      他忙弯下腰捡起来,拉开收在画卷里边的画卷瞧了瞧一眼,纸上画着一位眉目清秀又背着二胡、佩带长剑的男子,令他不由困惑。
      ——这个人是谁?无砚舅舅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的画像带在身上?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心地将画像卷起来,轻轻放回地上,随后趁早沐浴。

      青鸾城内,只因天气酷热,苏仲明吩咐香玄筑、水淩筑和思午筑的每一个灶房制作冰激凌,凡是青鸾城内现有的材料皆用上了。
      每一间偌大的灶房里,几十人同时用又粗又长的杵子,捣碎宽口大缸里的堆得高高的水果,每只大缸里的水果都不同,又有十几人在一旁各自捣冰块,捣干奶酪,打发奶油,而灶台前,又有十几人在干煎脆皮筒,奶酪奶油和水果的香气充斥灶房。
      这一天,金陵阁众人又在蒸肉般的酷暑里,一边扇扇子一边埋头看资料,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册子,正是刚从平京宫都送过来的案件被害人的新增名单、身份、尸检情况以及被人口述的案发前的经历。
      只两个时辰间,相继有人开始打呵欠,倦意浓浓的模样,偶有窃窃私语,但整个金陵阁里皆显得很是宁静,虽吃了一顿饱饱的午饭,但抢占了势头的暑气仍压制着每个人的精力,令人萎靡不振。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天只能这么了无生趣地打发过去,突然从屋外,传来一个很是振奋的呼声:“冰激凌送过来了!我们有冰激凌了!”伴随着这个声音,岑小五冲进屋里。
      宣衡之拦住岑小五,往他身后望去,其他人也尾随着望出屋外,只见一位侍者推着小推车缓缓来到门槛外停了下来,然后拎起推车上的小箱子,迈步走进屋里,打开了箱盖。
      那一刹那,一股寒气自箱底里涌出,令围在箱子前的众人感到刹那间的清凉,箱底堆积着厚厚的碎冰块,而冰块之间插着几支锥形的冰激凌,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一支。
      几只手同时伸向箱底,都被宣衡之拍开了。宣衡之严肃道:“排好队!一个一个拿!”只刚说完话,众人立刻安分守己地排起一条长龙,一个接着一个地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轮到宣衡之时,还剩下最后一支。
      巴慈舔了舔冰激凌,瞥见箱底里还有一支,忽然问道:“大卿呢?怎么吃冰激凌的时候,人却不在?”
      屋里忽然寂静了下来,几刹那过后,窦清浅的脸上浮起了一副似是刚恍悟过来的神情,突然脱口,打破了寂静:“啥?大卿今早来过金陵阁?!”
      莫逢英叹了叹,只道:“大卿一大早写完了考勤,又开始玩失踪……”

      同一个时辰,黄延正坐在瀑布旁边的石块上,抬头瞧着高枝上嬉戏的鸟儿,享受着这片清凉,瀑布垂直落下来的哗哗声,响在他的耳边,没有蝉鸣那样聒噪,令他时不时有清凉的冥想,愈发觉得清凉阵阵。
      朱炎风拎着一个竹篮,走到他面前,将篮子藏在身后,启唇:“这里大概是整个青鸾城最凉快的地方了。”
      黄延不说寒暄话,只注意到他双手,开门见山道:“你带了什么过来?”
      朱炎风笑了笑,把竹篮带到了面前,黄延伸出手一摸篮子的外壁,立刻被一股寒气穿过双手,投入了掌心。他忙问道:“好冷。这是什么解暑宝贝?”
      朱炎风立刻为他打开盖子,厚厚的碎冰块与插在冰块间的锥形冰激凌昭然在眼前,不仅增添了此处的清凉,还散发着点心的香气,诱人味蕾。
      “城主发给大家的福分,大概每人一份。”
      说着,他拿起一支,递到黄延的面前,黄延见近在咫尺,便将身子稍稍向前倾,舔了舔冰激凌的顶端,觉得味道不错,便捧住他握着冰激凌的手继续舔食。
      朱炎风愣了愣,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瞧着黄延舔食冰激凌的样子。微风徐徐吹来,一片黄绿相间的叶子乘风飞行,在风力减弱时失了方向,飘悠悠地坠入瀑布之中,充当蚂蚁漂游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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