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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龙床 ...

  •   龙床
      朦胧中,烛火远近,熏香可亲,绣被温软,恍若仙境。宫婢面如芙蓉,桓温一时看得心醉。
      宫婢也在看他。
      一时羞赧,桓温转了身,却看到一侧秀美面容,谢安在他身旁熟睡,双睫如在风中降落的蝴蝶。桓温想将这两只蝴蝶捉住,那蝴蝶的身子转了个身。
      一只胳膊搭在桓温身上,桓温不敢动弹了。那条胳膊白皙纤瘦,瑕疵全无,袖上有浅色龙纹,是少帝。
      桓温不敢动了,一任那只胳膊压在他身上。
      他竭力回忆上一刻发生了什么:在高高的台城上,烟柳笼堤,他听说了他是少帝,感到了巨大的惊讶,随之惊讶被欲望折磨,欲望被城楼下的文物官员和金吾卫们钳制,之后一切被巨大的恐惧吞没。那恐惧来源于权力。
      他是皇帝,他可以遮天。一个小小少年甚至都可以杀掉桓温的父亲,还可以灭掉桓温家族。只消他一句话。
      他曾对少帝说过:要让少帝和太后喝他的洗脚水。
      少帝会不会在意,会不会报复他?
      然而此刻他们三个在一张床上,那条胳膊还搭在他身上。他想把胳膊拨下去,就慢慢伸出了手。
      那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还摩挲,把玩着。
      但少帝没有睁开眼睛。
      少帝说:你们以后都来帮我好不好?
      桓温喉咙似乎堵住了,又很温热,却又说不出话来,想竭力挤出个“好”字,但挤不出。
      他侧身看了看谢安,谢安依旧未醒。
      桓温闭上了眼睛,少帝的胳膊将他搂得越来越紧。少帝的身子在颤抖着,他似乎在恐惧什么。
      梦里的少帝,需要朋友。

      从此,桓温、谢安、少帝司马衍,成了朋友。
      他们一起拉长弓,一起举大刀,一起舞剑,一起吟诗,一起夜下清谈。在少年孤寂时代,他们成了彼此的冰雪和皎月。
      这是少帝在一次酒醉后说的,少帝说:我现在没什么权力,甚至我在朝堂上说了什么,都会被庾亮驳回。我只能像天上的月亮,给你们一点点光亮,但你们如冰雪,对我坦诚心扉。
      雪月相照,皎月予冰雪以温暖,冰雪给皎月以晶莹。
      桓温想到了太阳,如果皇帝当权,那么会如太阳,光芒普照,给予他们以温暖。
      然而,桓温没有想到,司马衍会有成为太阳那一天,但是烈日自会灼人。

      那天在龙床上,桓温转了身,只有谢安的面容才如朗月可亲。

      桓温回到家中,发现院子里有匹的卢马。
      桓温问父亲桓彝,这的卢马名贵,父亲怎么有钱买这样的马?是升迁了吗?
      桓彝说是庾亮送来的,似还有话要说,桓温责备父亲,父亲说他曾经拒绝,但庾亮却硬生生给送来了。
      桓温气冲冲进了自己屋。
      的卢马是庾亮深爱之物,怎舍得送给父亲,看来是要拉拢父亲。
      庾亮在桓温眼里如奸臣,他送马,这让桓温很不快活。他一人来到马圈,仔细端详的卢马,但见那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又想起此马妨主,心中甚似不快,打算给那马一点教训。
      他对马说道:“马儿呀,你莫怪我,要怪只怪你主人是庾亮。”
      桓温决定结结实实将马抽一顿实在,但马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桓温很不自在。于是,他走到跟前,欲解缰绳,那马喷了个响鼻,似察觉到了桓温的敌意,四个蹄子在地上乱踏。
      桓温一点点靠近,那马开始尥蹶子。桓温一把抓住左鞍,左脚踩蹬,又腿迈了上去,再一手使劲抓马缰绳。
      的卢马的脖子被桓温勒得发紧,那马越发不服,急鸣起来,身子左右上下颠动,想把桓温甩下来。
      桓温怎肯服输,缰绳越发拉得紧,心中想着:庾亮的马,果然跟他主人一样难缠。
      桓温看到墙上的马刺,两脚踮起,去抓马刺。那马也聪明,感觉到了桓温要用马刺打他,长鸣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转了身子,竟将那拴马桩连根拔起,带着桓温向外冲去。
      桓温的身子被甩了下来,情急之下,双脚使劲勾住马镫,一手又抓住了马鞍,如风摆杨柳一摆,被狂马带了出去。
      桓彝和仆人们都前后跑了过来,马叫声实在太大了,众人看见的卢马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关键是桓温的身子吊在马侧。

      的卢马冲出了桓家大门,完全不顾桓家人的气急败坏。
      桓温手使劲攥着马鞍,手心勒得生疼,渐渐麻木了,他用了全身力气,想翻身上鞍,但那马似乎就不想让他上去。他只要一准备上去,马的身子也跟着颠到了上边,永远就差那么一点点。
      的卢马穿过大街小巷,人们惊讶的嘴巴和面容在桓温眼里都是倒着的。
      桓温知道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拖死,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右腿终于搭在了马后身上,再用一下力,他上来了。
      桓温甩起马刺,在马屁股后面结结实实来了一下。马痛苦长鸣一声,向前方冲去。路边风景在桓温眼前倒退,马带起的风有种冰冷的刺痛,他的眼泪竟然飙了出来,这匹疯马实在跑得太快了。
      终于,那马在一座高门大户前停了下来,马蹄哒哒,宁静,马也变得温柔。
      桓温一看,是庾府。
      这匹马想回来,竟然还认路。
      也罢,桓温本来就是想把他放走,现在正好,物归原主。
      门上小厮见状上前,桓温就说道:“交给你们中书令”。
      小厮不敢接,让桓温等等,他进去禀报。
      桓温等着,无聊看那马,心中来气。此马此时安静无比,桓温鄙夷:你不喜我,我也不喜你。
      不过,这么一看时,桓温竟然喜欢上了这马。或者也因为适才那么一顿人马厮杀,他未曾战胜马,马也不曾胜他。他们都落得一身汗水,彼此虽没有握手言和,倒也不分伯仲。
      倒有点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庾亮出来了。
      桓温看那庾亮倒也风姿绰雅,似也不是大奸大恶面相,怎么却在朝中做出让人讨厌之事。
      桓温说道:“这匹马摔了我父亲,我怕他再对我父亲不利,就送他回你府上。”
      庾亮笑了:“你父亲自然是要摔了。”
      桓温心中一万匹马飞过。
      庾亮接着说道:“本来就不是送给他的,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桓温心中一匹草原、
      我们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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