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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郎 ...

  •   桓温怎么会打断人家的鼻梁骨?桓温自己也没想到,他怎么会这么一出手,让昆山玉碎凤凰叫。
      这个傅粉何郎的几世玄孙,人长得不差,准确说比何晏还要白。如果说何晏脸上敷了十层胡粉的话,那么何郎官是用胡粉砌了十层墙。此人袅袅走来,白衫大裳,材质是上好的绢,眉目清丽,嘴唇薄巧,迤逦而来时,如拉开一场粉阵。桓温看到,竟然有些恍惚。
      只是,他的鼻子,让桓温实在看不上眼。因为,这人,是用鼻子看人。那意思是,我是来屈尊你们家的,是屈尊来教你的。
      果不其然,何郎官开口就说:“坊间传我只去琅琊王家和陈郡谢家,这是真的,而且,也只教他们的嫡子,庶子是不教的;像颍川庾家,如今渐有失势之态,勉强算往日望门了,我也是不太想去了,至于为什么来你们桓家……想必你应该知道……”
      我怎么知道?桓温听得头大,难不成你看上我……家什么?
      何郎官双手一击,又十个小厮进来,个个都是总角年纪,白衣白衫,模样秀丽,为首的用漆盒捧衣,其后的捧着头巾,还有的捧着簪子,有的捧着簪花,有的捧着金盒,里面约莫是胡粉和焉支……
      “这都是我带的人,知道为什么,但凡要我出门,得付十两金的缘故……”何郎官慢条斯理讲着,他指挥小厮们给桓温净面,开脸,然后指挥给他用鸡蛋清里加珍珠粉敷脸……
      桓温觉得忒啰嗦,站了起来,说道:“这些也不必吧。”
      何郎官又一拍手,小厮打开个卷轴,上面是个男子画像,样貌清秀之中有雄浑。
      “这是前朝周公瑾画像,桓公子今后可照他的样子打扮,方不至于辱了家门。”
      桓温心中发笑,若无公瑾心中沟壑,只学美仪,又有何用,但他懒得辩解,毕竟父亲已付了十两金,就任何郎官折腾吧。
      何郎官亲自给桓温量腰身,两手做尺,卡住桓温腰间。桓温芒刺在背,不耐烦问道:好了没有?
      “这等不耐烦日后怎做高士?”何郎官揶揄到,身子也转了过来,鼻子间几乎也对着桓温的鼻子间:“公子不想让你你们龙亢桓氏跻身望族之例吗?”
      怎么不想?他们桓家是东汉大儒桓荣之后,可在大晋也并非名门望族,父亲桓彝南渡后,结交名士,好不容易跻身江左八达,可在一个小小的何郎官眼里,竟然还是不入流。
      桓温生气,有心捉弄下何郎官,眼睛便盯着何郎官的眼睛。
      何郎官却也不怕他的眼神,二人对视。何郎官道:“公子,比你俊美比你高贵的人我都见过,并不怕你。”
      桓温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问问你一个问题,男人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像武帝时,阮籍、刘伶这样不是很好吗?”而且,竹林七贤中也不乏名门,像王戎就出身琅琊王氏。
      “他们七个是疯子,几个月都不洗澡,所以皇帝才不喜欢他们。王戎也不算琅琊王氏嫡出一支,说不定是仆人之子。”何郎官说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九品中正制的选拔人才制度,只能从王谢两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选,其他人若想跻身,只能投靠这两家。所以,下一步,你的美仪容,你父亲会找画工丹青传名,之后,再加上清谈之才,你便可得到王谢两家的推荐。记住,人,一定要有名望。”
      “如果,名望靠自己挣呢?”桓温问道。
      “难,即便你有名望,也会被那些高门大族视而不见。”何郎官说道。
      桓温心中发燥,这么说,他日后的命运要掌握在王谢两家手中,甚至都不如一个小谢安,但他气无从撒,看着退至十步开外打量他仪容的何郎官,便决定拿他开心下。
      “过来。”桓温招手。
      何郎官走来。
      “你鼻子上有只苍蝇,这么美的人,怎么会有苍蝇?”
      何郎官并不信他的话,又打量桓温,自言自语道:“骨相若再细些就好了。”
      何郎官又喊道:“香粉!用芙蓉香”
      几个小厮跟撒土一样,将香粉往桓温身上撒去。桓温咳嗽了起来。
      何郎官说道:“今日就到此,明日我还来。”
      “还要一遍这样的折腾吗?”桓温几乎想哀求他别来了。
      “自然如此,要教你三个月。”
      三个月,怕是这芙蓉香把他的骨头都熏香了,这也应该是何郎官的本意,要他兰佩琳琅,活色生香。
      “老鼠!”桓温突然喊道:“郎官,就在你脚上。”
      何郎官几乎是窜了起来,寻求保护的扑向桓温怀中。只听咔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断了。
      何郎官最引以为傲的鼻子,撞在了桓温的胳膊上,这胳膊擅使刀枪剑戟,上马拉弓,早已铁铸一般。
      鼻子断了。
      何郎官早已没了之前的美仪容,狼狈不堪,喊着“铜镜,铜镜。”
      何郎官盯着小厮捧来的铜镜,大叫出了声。他的鼻子断了,再俊美的人,有个塌鼻子,也照样丑陋。
      “你是故意的,根本没有老鼠对不对?”何郎官逼问桓温。
      桓温也没想到他的骨头这么脆,只有抿嘴笑着。
      此时,桓彝拖着木屐,快步走来,事情发生之前他正听仆人描绘公子经何郎官打扮后,如何妙为天人时,听到了何郎官的喊叫声,急忙跑了出来。
      何郎官不听桓彝的道歉,像个疯妇人一样,吩咐小厮,收拾东西,往门外走去。
      何郎官走到庭院中央,突然恶狠狠的说:“桓彝,你有这样的儿子,你们桓家是成不了望族的。”
      桓彝气得要发疯,不管怎么样,人家的鼻子是儿子弄断的。
      而且,何郎官肯定会把这件事传到王谢两家,桓家有个粗鲁的儿子,比竹林之流还要疯癫。
      桓彝让桓温在祖先面前跪了一晚上,决定禁足桓温。

      就在禁足时,桓温收到了一封信,笔迹工整,是楷书。
      “闻兄触断何郎之鼻,颇有意趣。”
      信是小谢安所写,读到末尾竟然有欢欣之意。
      原来,谢安庆幸何郎官被弄断了鼻子,不能出来教人了。因为,谢家下一步打算让何郎官来教谢安。
      桓温读完高兴不已,谢家这样的子弟,芝兰玉树一般,也有不喜矫揉造作之辈嘛。
      桓温决定给谢安写回信,但思来想去觉得也没什么好写,他也不喜欢酸句子。思来想去,就写了几个字,“等我有闲找你玩。”
      谢安收到桓温的回信,看着这几个字,开心不已。他的哥哥弟弟都擅读书,喜读书,都不爱和他玩。只有这个,带他在长江洗过脚的桓家兄长,最为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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