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雪》圆滚滚的哟哟球

7、第七章

　　阿皎养着伤，这日子过的暂且安逸舒适，可念无师太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却不是那么开心了。

　　“不知几位公公到这秋空庵是要上香还是求签呢？平时庵中来的大多是女客，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念无看着眼前几人一脸淡漠，若不是在佛门修行了几十年，念无觉得自己只怕会将这几人扫地出门。

　　为首的蓝衣太监弯着腰冲着念无拱了拱手：“师太就别跟咱们几个开玩笑了，奴才几个是奉了上头的命来问候公主。”
　　念无勾唇，虽是脸上带笑，可却总能让人读出一丝讽刺的意味：“这不年不节的，平时也没看宫里来过人，怎的偏在这时来人探望，也不知公公是奉了上头哪位主子的命？”

　　那太监笑模样更深了，两手合在一起向东面作了一揖：“那自是皇上念着与公主的骨肉之情，公主是为国祈福，代父出家，虽说因着公主现在是方外之人，平时宫里不好多过问，不说皇上这心里日日惦念，就是这宫里各位主子也是惦记着的。”
　　太监话到一半，抬头瞄了念无一眼，又重新垂头道：“再者说，这个时候为的是什么，呵呵，师太您心里应当最为清楚。公主虽不是养育宫中，可宫中无一时断了公主的消息。公主虽身在方外，可到底是金枝玉叶，公主此次身受重伤，皇上与太后惊怒非常，但想到公主日夜侍于佛前，想来自有佛祖庇护，又是为国祈福之身，此次想是替国遭了难，公主与国同命，遇难成祥，公主日后必有大福。”

　　念无心中冷笑，讽刺之意更盛；若真是心疼，怎会将襁褓之童送来这荒野庵中；若真是惦念，又怎会十几年未送来一针一线。
　　日日有人送消息倒是真的，那位素来多疑，位子又来路不正，就算将亲身骨肉送来这深山老林，也要派人日日看着。

　　念无冷着脸，直直跪下：“贫尼照料公主不当，还请圣上责罚。”
　　太监一见念无竟直接跪下，也是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七手八脚把念无扶起来，嘴里还道：“哎呀，师太这是做什么？皇上与太后虽是惊忧公主遇险，可万没有怪罪师太的意思，师太待公主之心，皇上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这太监将念无扶正，又小心道：“只是宫中到底惦念着公主到底是皇室血脉，金娇玉贵，怎舍得让公主一直待在这庵中孤苦一生，奴才虽是奉命前来探望公主，可也想私下提醒师太，宫中只怕这两三年内就会接了公主回去，公主也近及笄之年，还请师太早做打算。”
　　又稍一犹豫后道：“嗯.....皇上与太后自是疼惜公主的，只是，这宫中自不是只有这两位主子的，这其他的主子恐怕难免有些其他的想法。”

　　念无虽不知这太监所图为何，但也知他所言非虚，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念无脸色缓和，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描着金线的荷包和一串佛珠递给这太监：“多谢大人提醒，还请大人回禀皇上，公主为国祈福绝非儿戏，若要公主还俗回宫还是早做准备的好，怎么说也要给朝内朝外一个说法才是。”
　　太监摸着手里的荷包，心中有了分量，暗笑自己果然没赌错：“哎哟哟，奴才可当不得师太一声大人，师太考虑周全，杂家回去必定回禀皇上。”

　　念无心中一沉，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好在离着阿皎及笄还有个两三年，慢慢谋划也不是不行。
　　目送几人出了大门，念清就啐了一声，“呸，什么东西，当初自个儿心虚就能将没满岁的孩子送出来，现在又无端要将人接回去，谁知道那皇帝老儿又揣着什么鬼呢。”

　　念清脾气急，平时在庵中没什么人惹她，自是无事，可这一旦有人踩到她雷点，可是炸了锅。
　　“既不把阿皎放在眼里，又何必将她接回去，就是不念着骨肉情分，也不说给自个儿积积德。”

　　念空垂眸，看着手里捻着的佛珠：“行了，佛祖面前，勿打诳语。再说，这外面人多眼杂的，回头让人听了去，可不是给阿皎惹了祸端，有什么事儿，回后院再说。”
　　静了一瞬，念空转头望向念无：“师姐，你看这事怎么跟阿皎说？再有，这个时候让她回去，只怕真是有什么事情，我们最好还是早做打算。”

　　念无自那几个太监走后，就一直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听到念空的话也没动，只皱着眉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原以为能护着这孩子平平安安一辈子。现在看来，终究是要辜负她了。”

　　念空与念清自然知道念无的这个她指的不仅仅是阿皎，还有那个对念无恩重如山的人，也是他们的恩人。
　　若不是她，只怕她们都还陷在那水深火热之中，哪能如现在这般潇洒自在。

　　念空与念清对视一眼，两人明白到了现在，即使再不甘，也只能像念无说的那样，将一切都告诉阿皎，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了解接受一切。
　　念无思虑一阵，转头对念空道：“师妹，派人去查查宫内和朝野之中的动静，若无事，我恐怕那宫里也想不起要接阿皎回去，只怕，是有什么人要打这孩子的主意。”
　　念空点头应是，随即出了房门。

　　不说秋空庵这边即将发生的大变动，只说这几个太监出了庵门便上了马车。
　　底下几个都不懂这为首的太监对那几个尼姑怎么那般客气，有个机灵的便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陈公公，这几个尼姑也没什么特别的，您是什么人物啊，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那大尼姑给的荷包看上去就穷酸，这珠子看着也没什么新奇。”
　　这姓陈的太监摸着手里的佛珠，虽说他在皇上面前算不得大红人，可他师父是御前的一把手，他平时也算是宫中了不得的人物，这宫里的小主娘娘们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这满宫里的奴才了。
　　可这在宫里混得几分田地的，靠的可不是争面子，而是脑子。

　　陈有福用眼睛斜了这几个一眼，又拿起茶盏吹了吹，待呷了一口后，又将茶杯放定在旁边的小桌上，笑了一声：“你们几个狗崽子，这平时看着挺机灵的，看来是这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主子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得着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多嘴。”
　　几个小太监平时也都没怎么在主子面前当过差，更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时争来斗去的也不过是份少吃苦受累的好差事。
　　这跟主子之间的弯弯绕，他们还真不大明白，只谄媚地冲陈太监笑了笑，再不敢出声。

　　陈有福捏着手里的佛珠，暗骂底下人没见识不识货，这荷包里薄薄一层，自然装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票，这佛珠更是佛前供奉的好东西。
　　其实原本这样的差事用不着他来，只是师父特意嘱咐了让他亲自带人来问候大公主，那这自然不是小事，这尼姑出手皆不是凡品，想来师父派他来自然是别有用意想来他今天这个好，没卖错。
　　陈有福靠着马车壁，闭着眼，说了句话，声音不大不小：“这宫里啊，只有主子们才是人，我们哪，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在这宫里啊，也不是所有主子都算人，但这句话，他只在心里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