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日听初春》酹中天

4、第 4 章

　　秋天很早就来了。刚过十一，学校里的梧桐树就黄了一片，风一吹就簌簌的掉叶子。下午课上完了又没有活动的时候，周穆就喜欢绕着学校慢慢的走。
　　九九年建成的校区基础设施还不算旧，篮球场和小操场上照例拥着一片片的人。周穆只是远远地看。他觉得自己应该挺喜欢运动的，小学的时候学过跆拳道，初中的时候看了一些电视剧就喜欢打拳，到了高中反而静了下来每天就只捧着本书看。闲暇时间在学校里走走算是挺快乐的了。学校很大，他觉得自己三年下来可能都没有机会把学校认认真真的逛一遍，后山上据说还有一个八卦阵，不知道传言真不真，他想着什么时候该去考证一下。
　　他还挺喜欢一个人呆着的。这所学校很大，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是不是还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独行者。他们会想什么呢？
　　可能思考着自己的功课，今天讲了匀变速直线运动，马上要讲的力学老师说是以后学习物理的基础，可得好好学；也可能学习累了偶尔想想自己的将来，自己高中当时收的是市里前八百名的孩子，身边强者如云，高考还是大部分人的出路，应该现在就定个目标，想想自己的成绩排名能够到哪所大学……
　　周穆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处小潭前定下了脚步。
　　“涌思泉”，石壁上刻着。
　　周穆抬起脑袋看着天。今天风轻云淡，凛冽的北风还没吹到这里之前，已经有几棵树将近落完了叶子。
　　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想得透彻点他又有点讨厌未知的感觉。来到这所高中他希望能借此成就更好的自己，在他还没有磨掉对未来的热情之前。
　　他遇到了很多人，碰到了很多事，想了自己以后想干些什么成为什么，盘算着该怎么才能挣到更多的钱来给自己家里减轻负担。
　　现实啊，真现实。
　　周穆拉上了校服拉链，转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入学两个月周穆便已经大致适应了高中的学习生活。还算紧张的学习课业，忙里得闲还有偶尔布置下来的社团任务。除此之外便再无什么大事，高中生活平平淡淡在周穆看来还算挺好。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的第二个周五，这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一年一共两次运动会，只是在来年四月的春季运动会举办时，高三的同学们便已经进入了高考冲刺，所以秋季运动会会更加声势浩大一些。
　　对某些同学来说，可能还会平添一些伤感。
　　周穆在运动会开幕式结束时就回到了看台。途中窦琛喊他去逛逛小广场上同学们摆的摊位他也拒绝了。运动会前两周体委给他报上了男子一千五，是上午的最后一个项目，他现在有点紧张，只想什么都不干，慢慢等自己的项目开始。
　　　“播报项目，播报项目，请高三男子二百米的选手去检录处检录。播报项目……”喇叭里传来了裁判的声音。
　　周穆百无聊赖，他喝了一点水准备一会再补点葡萄糖，在看台上他实在是无事可干，刚才已经看了五六个项目了。他今天为了跑步没戴眼镜，四百度的近视让他看不太清，选手来了他只能是眯着眼睛盯一会。
　　对面又放了声枪。不知道现在是哪个项目了，田径场上太嘈杂，刚才的广播实在是有点听得模糊，好像是高三的项目。
　　周穆拖着腮望着对面。
　　飞奔而来的一抹白色有点熟悉。
　　周穆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下意识的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框。
　　他所在的位置靠近终点线，现在只能听到后面排山倒海的呼声在耳边放大。
　　那群姑娘们喊的是：
　　“萧久——！”
　　周穆眼看着他后发力冲到第一，然后冲了线。
　　不愧是名声显赫的学生会主席，看这架势，堪比博尔特在奥运赛场上没有悬念的拿下冠军，周穆闷闷地想。

　　萧久结束了比赛就退到塑胶跑道旁休息顺便等结果了。他还有点没喘匀气，正拧着工作人员发的矿泉水喝。
　　一转头就看到人群里离自己不远还呆呆看着自己的周穆。周遭都是欢腾的女生他在里面乖乖站着有点格格不入。
　　他笑着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
　　周穆看到萧久看过来了，听到后面刚刚歇下去的噪乱又起了。
　　“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我要死了……”后面不知道哪个女生在絮絮叨叨，周穆回过了头，腹诽了一句真的有这么大魅力吗？转头就看见萧久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好巧。怎么没去逛逛？你有项目吗？”周穆看着他在面前站定，确认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有项目，今天上午最后一个。现在有点紧张，想着等跑完了再去那边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周穆觉得萧久身上总是有一种压迫感。平常工作时候和他对话他就怯怯的，现在看着大神走过来他有点慌张。
　　萧久看样子是想了一会，“是一千五啊”，他说完就在周穆旁边坐了下来，还顺手拉了周穆一把让他也坐。“我的项目结束了，一会可以看看你的比赛。”
　　周穆不是没听到后面传来的吸冷气的声音，刚才自己看过去的那个姑娘说不定现在正愤恨着为什么她不是目光的焦点。他突然脑子里乱乱的，没去想萧久怎么就在自己旁边坐下了，还稀里糊涂的让萧久看着自己跑长跑了，只是纳闷平常工作的时候也没和他走的挺近，怎么一下子成老熟人了呢？
　　奇奇怪怪，这样和主席一样都成了人群的焦点。自己的身份还有点特殊，怎么着都有点和主席套近乎的感觉。
　　不对，明明是他找过来的啊！
　　周穆刚才还嫌时间过得太慢了，现在和萧久一块坐着他反倒如坐针毡。
　　离自己项目开始还有大概半个小时，从萧久坐下来好像也过去了五六七八分钟，周穆咋坐咋难受。一会还想着补点葡萄糖自己是不是应该分给萧久一点，可怎么想都有一种给大哥递烟的错觉……
　　“想什么呢。”萧久突然靠过来，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他坐了过来顺手搭着周穆的肩，后面的小小躁动被他忽视了。
　　周穆现在更紧张了。他能感觉到身边人因为刚刚运动完身子还是热的，呼出的鼻息不稳喷在了自己的肩上，余光好像还能看到萧久的白色运动衣因为汗湿挂了水而往下沉，漏出的锁骨小而精悍。
　　“没想什么，看看大家的项目。”周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实在是没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主席的手还在自己肩上挂着呢。
　　萧久笑了笑没说什么，手虚搭在周穆肩上没收回来，只撤了几分力。

　　周穆检录的时候还慌的不停深呼吸，跑起来之后他反倒踏实了一些。
　　刚才萧久说要陪自己过来被他拒绝了，搭在肩上的手终于拿走，周穆才感到没那么紧张了。
　　四百米的跑到从二百米线处起跑，最后要在萧久的目光所及之处碰线。
　　一共三圈半，现在已经跑了一圈。
　　周穆被选上跑长跑的原因就是耐力好。在入学测试一千米的时候领先第二名半个跑道，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圈，跑完之后没几分钟又能活蹦乱跳，属实在这群缺乏运动的孩子里面是拔尖。
　　他现在很清醒。自己的注意力只有眼前的跑道，已经能听到自己开始喘了起来。外面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跑好剩下的里程，应该是还有一圈半。
　　大概只有在跑步的时候才会思考问题。
　　比如他现在才意识到了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后劲慢慢上来，刚刚经过终点线处余光瞥到的那抹扎眼的白，前两个月和萧久共事的片段突然浮现在脑子里，又想起了第一次开例会时萧久说的那句“想约你顿饭”。
　　有点平常的事情，可是再怎么想放在萧久身上都有点不寻常。
　　刚刚还揽着自己的那个人，是放在人群中都掩不住光的学生会主席啊。
　　他很清楚自己何德何能。有什么吸引萧久注意力的资本吗？
　　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周穆现在在第四位。他离着终点线还有二百米，前面是几个体育生，已经开始发力冲刺了。
　　前几天去操场上耐力跑果然还是有点临阵磨枪的味道，多出来的五百米让他有点吃力。眼前泛着中午太阳的光晕，跑步带起来的冷风让他身体裸露在外的部位有点被刀片划割的疼，他想着自己应该在这时候冲刺的，可腿上酸的让他迈不开更大的步子。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有点孤独，班里的同学们去逛摊位了，刚才还告别了几个去食堂的同学。
　　脑子疼疼的。就不应该在跑步的时候想事情。也不知道是出了汗冷风吹的还是如何，他更愿意把这归结为刚才没有认真跑步现在带来的报应。
　　“加油阿穆！”前面谁喊了一句。看台上的人都看了过去，周穆侧了目光看向跑道外。
　　有点让他惊讶。是萧久。
　　周穆突然加速了，已经是精疲力竭可最后五十米还是冲刺了。现在看台上的人都看向二号道了，那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孩子。风刮起了他的校服，腹肌的曲线显了出来，用力的小臂上是紧实的肌肉，前排几个眼尖的女生忍不住低声惊呼了几声。
　　赛前自己的安排就是安安稳稳的跑过一千五百米，反正班里有两个体育生，拿总分的重点不在自己这。可他没能匀速跑下来，在最后结局已定的时候，他冲刺了，即使最后还是第四的成绩。
　　为什么要冲刺呢，周穆在终点线处屈着膝扶着腿闷闷不乐地想。
　　想了一路的主席，可能就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看到他自己在所有人的面前给自己鼓励的时候，突然来了力气。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冲刺带来的生理性反应让他想干呕，鼻腔里满是血的味道，眼睛受风现在有点止不住的流泪。
　　他闭上了眼，想着不再去想这些。中午的阳光有点强烈，视觉反像反而让刚才的画面还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眼前。
　　他看到主席在人群中扎眼的站着，穿着暗色调里显眼的白色运动衣。他向自己挥了挥手，一瞬间将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什么不一样了。周穆闭着眼睛想。眼前终于恢复了黑，他尝试着睁了睁眼，看到萧久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很厉害。”他笑着说。
　　周穆看着萧久面对自己逆着光，面孔模模糊糊的有点看不清。刚跑完步带来的反应还没消，刚才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又被眼前的情况压下去了。
　　他没意识到刚才萧久一反常态叫的是“阿穆”。看着萧久站在自己前面不到五米远，周遭的窃窃私语他没心思注意，脑袋混混沌沌开始充血，眼前的事物有点不太真实。
　　刮过去了一阵风，后背被汗浸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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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篇是流水文，所以剧情时间跨度会比较大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