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者》云上楼

14、之子无裳11

　　小绝看看渊笙，又看看狐狸，一咬牙，刚想放出气息吸引厉鬼的注意，就见小狐狸全身用力，狐狸脸皱在一块，四肢蜷紧，身上荡出一层一层莹白的光晕。

　　起先光晕极浅，然后迅速扩大，乘厉鬼还未想明白发生什么，就接触到那灰白的手掌。那厉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灼烧感迫使他放手，把小狐狸甩出去。

　　玩偶一样被丢出去的小狐狸无力反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一动也不动，虚弱至极灵力几近耗空，又被鬼气侵蚀，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但现下无暇顾及这些，保住邹齐诚要紧，赶在厉鬼之前靠近他，用白光护住，一面费力爬，一面扩大光晕笼罩自己和邹齐诚。

　　这白光以前也能时常放出，耗费的灵力也很少，但除了好看似乎没有别的作用，这次山穷水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憋出白光，没想到一直以为鸡肋的能力，竟然对鬼怪有特殊效果。

　　不过也是，鬼怪爱在人群中祸害人类，而她多待在人迹罕至的山野间，没机会碰到。

　　可惜好景不长，现下状态的白浮山无法长时间释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白色光圈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变稀薄变小。

　　那被逼退的厉鬼见此乘机出手，微弱的白光对他只能带来微弱的疼痛感，奈何不了他。

　　勉强按捺住的小绝这下真急了：“那小狐狸看起来是真的不行了，那人类也快没气了，还不动手吗！”

　　渊笙见时机差不多了，朝向那灰白色的不断逼近二人的一团，拂起手臂，食指挺直，一丝黑线从指尖延出。

　　已经放出气息一有不对随时动手的小绝，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两人死不了了。

　　在渊笙出手的一刻，厉鬼就感应到突现的两抹气息，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只觉得无形的气场将他镇压，一缕细线将自己的虚无的身形缠紧，挣脱不能。

　　那两抹气息的其中一个与这黑线相似，那森然的气场比起他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鬼怪更加充满恶意，臣服之意难以抑制地浮现。

　　又感觉到自身能量在不断地流失，瞬间慌了神，慌乱逃窜，顾不得什么灵狐气运，也不敢去探究来人是谁。

　　黑线那头衣着破烂的人察觉到他的意图，食指弯曲，下一刻厉鬼就分裂成数块，又即刻飘散为灰烬，散出的能量朝黑线汇聚，被渊笙尽数收进体内。

　　在地上卧着，心生绝望的白浮山，见厉鬼被收拾地连渣都不剩，又喜又俱。

　　眼前的危机被解决了，但又怕那人收拾完厉鬼，也要对自己这只狐妖出手。要知道她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逃也逃不了，如砧板上的鱼肉。

　　听见两串脚步靠近，心想，完了，这人朝她过来了，要取她性命了，干脆眼睛一闭装死算了。

　　脚步由远及近，在自己身旁停下，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道：“臭狐狸，活着就别装死。”

　　这人一听说话这态度，就是个高高在上的，若是平时，理都不想理会，翻个白眼就走了。可现在居人之下，不得不忍着。

　　见装死是不可能了，心脏狂跳，小狐狸谨慎地眯开一只眼，去看来人。

　　说话的是西荒打扮的小孩，没见过，不认识，视线往边上移，去看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刚才一招解决厉鬼的那个人。

　　嗯？模样倒是比妖族化形还好看，这破烂灰袍怎么跟乞丐行头似的，嗯，等等，有点眼熟，等等，这气息！

　　要不是实在是过于虚弱，她当场就要跳起来。

　　“是你！”白浮山，自制不是这人对手，不敢惹恼对方，憋了一肚子责备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只能愤愤瞪着这卸下伪装后精致无瑕的少年。

　　精怪认的是气息而不是外形，刚才情况危急未来得及细细感应，现下危机解除一半，眼前人不知是敌是友，全部精力都放在来人身上。

　　这怪异的气场就算不出手，也令人直冒冷汗，和那邹宅门口的老乞丐一模一样！

　　“就知道你不一般，既然当初我主动询问，你不打算插手，为何到现在又出手助我！”白浮山愤愤道。

　　“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你灵智未开时，曾因一枚果子与我结缘。”

　　这人表情一直淡淡的，没有难堪也没有傲踞，让人琢磨不透。

　　遇到小狐狸时，渊笙不管精神还是□□都正处在深渊，周身是毛骨悚然的气场，靠着一棵枯萎的树干，一切生灵都跑的远远的，唯有这只小狐狸，一身纯白踏着一地的焦黑而来。

　　明明自己吓的要死，却还是控制着脚步不发软，抖抖缩缩地向他走来，把嘴里衔着的一枚灵果放在他手边。

　　细腻的绒毛触感，出现在掌心，蜷缩起小小身体，缩一团，把自己埋进他的袖袍里，温温热热的，瘦小孱弱，一点伤害都能要了这幼崽的性命。

　　他知，不论这颗果子还是小狐狸都不是寻常物，果是清灵果，狐是伴生兽清狐，植株和她的娘亲应该是被他黑雾的侵蚀而消散，而小狐狸叼着果子，带着亲兽临死时拼命施展的庇护，留了下来。

　　可怜刚刚出世没多久的懵懂小狐狸，不知道往安全的方向逃走，而是傻乎乎地往附近唯一活着的生物，他这个害死她亲兽的人，靠近。

　　而这颗灵果助他护住心神，虽然杯水车薪，但也带来了一丝清凉，驱散身体里的恶寒。

　　借着这一闪而过的灵感，那些不听话的黑雾才能正式被他收服。

　　在这期间，虽然很努力的在控制，但蜷缩在衣袖里的小狐狸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污染，细腻的毛发变得枯燥，原本就脆弱的小狐狸，此时
　　气若游丝。

　　这时还不叫渊笙，而是名为“素道”的少年，将陷入休眠状态的小狐狸捧起，日日束在衣袖里。

　　几个月后，在临近的山头找了处隐蔽的，灵力充足的洞穴，将一路都昏睡的小狐狸安置在此处，洞口布置上隐蔽的阵法。

　　在这之后，每想起来就过来看一眼，小狐狸都一直在昏迷中，直至三百年前，突然不见。

　　本想着没了清灵树的束缚，这世界任她游，想去哪就去哪，哪想偶然路过这安城，才知道这傻狐狸跑到这来与人类男子纠葛不清。

　　白浮山是在一个山洞醒来，为了把消耗降到最低，身体还是幼崽的状态，不知道自己的亲兽在哪，为什么在这，也不知道自己只知道睡了很久很久，至于为什么睡完全不记得了。

　　这个洞穴不大，但洞顶很高，呆了两天，肚子饿了，没办法只能自己找食物，出了洞才感觉到和洞内的感觉温暖不同，洞外寒风刺骨，想重新回去，却再也找不到洞口，只好作罢。

　　之后便一直游荡在各个山头和村庄，偶尔碰到好心的同族指点一番，学点杂七杂八的术法。

　　但更多的是拿扫帚赶她拿脚踹她骂她畜牲的人类，白浮山不是愿意吃亏的性子。

　　骂她打她的都狠狠地咬回去，或偷了他家的食物刨了他们的地窖，糟蹋存粮，欣赏他们发现后崩溃痛哭的样子，一阵心情舒畅。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些打骂驱赶她衣衫褴褛的村民，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看她来偷食吃驱赶也是理所当然，而她直白的报复，毁了储存的食物，恐怕那几户人家在她离开后不久就饿死了。

　　然后她学乖了，不去骚扰那些看起来就过的不好的人，而是专挑大宅子，跟着衣着光鲜的人回家，摸进他们的厨房吃山珍海味，潜进他们的宝库偷走亮晶晶好看的石头藏起来，宿在暖乎乎的大床上。

　　在这期间她学会了化形，是只赤狐教她的，见她是只没长大的狐崽子，一个人流浪在外，起了怜爱之心，决定教她一段时间直到她成功化形。

　　以妖族拥有的术法，在人类世界混起来可比在一群吃人妖怪中混来得轻松多了。

　　那赤狐姐姐身形纤长，有倾城之姿，每天在她耳边念叨人类有多有趣，将自己在人类世界混迹的趣事，久而久之小狐狸也变得迫不及待。

　　等到掌握技巧的那天小狐狸满怀期待，希望自己的人形也能像姐姐那样好看，结果大失所望，豆芽菜一样的身材，看上去不过十六的样子，只能说可爱，完全没法跟赤狐姐姐比。

　　再然后，她就到了安城，听说是仅次于都城富有的城镇。为了方便进城，躲过城卫的检查，变成了原型。

　　想早点进城，小狐狸一路风尘仆仆，正打算找处舒坦地歇一夜，见迎面走来一小孩，默默评价，嗯，穿着整齐算不上好但应该不愁吃喝。

　　这小孩手里捧着俩肉包子，晚风送着香味，勾地一直跟赤狐姐姐在山野里修炼，许久没吃人类食物的白浮山有些走不动路。

　　突然，一个雪白的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东西迎面而来，本能地叼住，回过神来是那小孩走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