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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得失之间 ...

  •   03 得失之间

      许若愚顿住脚步,握着手机缓缓转过头,看到了立在门厅中央的程谨知。

      那人穿着浅蓝色衬衫,挺括有型,袖子被仔细地挽在肘部;米色休闲长裤和同色系休闲皮鞋。许若愚第一次这样正面全身地看他,发现程谨知头身比极好,身材匀称。
      门厅的大灯打在他身后,周身晕出一圈光环。明明逆光使正脸不太清明,却还是架不住他的五官立体又硬朗。

      许若愚心头突地冒出一个词:
      “男神”。

      男神款款走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待他走近,许若愚也上前两步打招呼:“好巧啊程学长。”
      “是挺巧的。”程谨知面色坦荡,把心里那点小九九藏得彻底,“我来找卓然,下楼经过这里,刚好看到你。”

      说完他在心里鄙视了下自己,从十楼的团委办公室坐电梯下来,在二楼出来是有多刚好。

      好在许若愚没多想:“原来是这样~”她手指了指背后,又道:“我在这里面写东西,刚出来打电话。”
      程谨知点点头,眼神越过许若愚看向“管院之家”:“这个地方不错,管院的硬件没得说。”

      “是啊…”许若愚也跟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要不,我请程学长进去喝咖啡吧。”
      “会耽误你做事情么?”
      “还好,劳逸结合嘛~”
      程谨知颔首应允,跟在许若愚身后走进咖啡馆。

      下午三点多,咖啡馆内基本满座。
      好在大家都刻意收敛着声音交谈,化作不扰人的背景白噪音。好闻的咖啡香气,和舒适的室内气温,让人可以赖上整个下午。

      许若愚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合上盖子,稍微整理了桌面,便示意程谨知坐在对面。
      “程学长想喝点什么?我们“管院之家”的咖啡在整个H大也是蛮有名的~”
      “有听说过,但我对咖啡没什么讲究,若愚学妹推荐一下?”
      “这样吧,你喜欢咖啡味浓一点还是奶味浓一点?”许若愚想到一个好主意,“我来给你煮。”

      程谨知没想到还有这个选项和待遇,身子下意识挺直起来,问:“你跟这个咖啡馆……?”
      许若愚认真道:“我毕业之前在这里打了快两年的工呢,熟悉得很。”
      “哦~是勤工俭学么?”
      “读书期间有些闲暇时间,正好我也喜欢咖啡,就来这里学点手艺。”许若愚谈到了喜欢的东西,眼睛里散出光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啊,还没回答我呢?”

      程谨知略一思考,道:“苦一点的,谢谢”
      “那你等一下,我去煮咖啡。”
      “我很期待。”

      和市面上常见的咖啡馆一样,“管院之家”的料理台就在吧台背后,开放可见。

      程谨知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许若愚,看她跟店员打招呼,系上套头的卡其色围裙,洗手,往研磨机里倒咖啡豆,把现磨的咖啡粉放到一个平底圆斗里,卡进配套的咖啡机里滤液。
      等待咖啡液滤出的空挡里,许若愚又拿出一个玻璃容器倒牛奶,用电动打泡器打奶泡。

      整个流程有条不紊,看在程谨知眼里却更添一份忙忙碌碌的生活趣味。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观察全程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

      眼看许若愚已经拿咖啡杯去调配奶泡了,程谨知收回目光,拿起手机。
      没有消息。
      可还是解锁了屏幕,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须臾,余光里,一只咖啡杯被轻推到他跟前。浮在上面的是一层奶泡,做了简易的拉花图案。
      “快试一下~应该比你平时喝到的拿铁,咖啡浓度更高一些。”许若愚又往他杯子旁边放了一包砂糖,“店里只有这种颗粒糖,看你口味放吧~”

      程谨知不忍心破坏拉花,没有拿勺子搅拌咖啡,也没有放糖,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含在口腔里品了两秒钟才咽下。然后看向许若愚的眼睛,认真评价道:“咖啡苦而不涩,奶香醇厚。学妹的手艺真的很好。”
      “哇,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评价。”许若愚笑得眉眼弯弯。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煮咖啡这个工作。”
      “是的。咖啡和牛奶、奶泡,有时再混合可可,不同比例的组合生成不同的味道,也会得到不同的人垂帘。”
      “那你经常给顾客做定制版咖啡么?”
      许若愚摇摇头:“不太经常,一般都会按菜单上咖啡固定的比例去调配。不过也有常客会提要求的,我就会适当调整。”
      “那我很幸运了。”程谨知一顿,勾起嘴角看着她,“希望能经常喝到。”

      许若愚突然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好笑一笑。

      其实他们俩的关系还算不上熟悉。相亲认识,这是第二次见面。
      刚才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她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傻白甜,但她自觉还不到,还不到这个地步。

      程谨知察觉了许若愚的退缩,适时转移话题:“学妹工作还适应吗?”
      许若愚松了口气:“现在还不累,新生入学后才是挑战。”有点怕冷场,马上把问题抛回去:“程学长是医生,工作很忙吧?”

      程谨知又抿一口咖啡:“休息时间不固定,有时科里来了急重病例就会一直忙。上次见过你之后,这是第一次休息。”
      “啊那真是辛苦。上次听你讲起,你是在心外科?”
      “对,所以手术比较多。硕博期间就一直跟导师做瓣膜性心脏病的课题研究,毕业后在外科轮转了一段时间就进了心外科,平时做的最多的手术就是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修补……”他发觉话题已经过于学术,“我说这些,会不会让你觉得很枯燥?”
      “当然不会,”许若愚真诚一笑,“医生是很值得尊敬的职业,给心脏做手术是关乎性命的事,可以想见你的工作强度和压力。”

      程谨知在许若愚这里体会到了难得的放松感。

      抱着挑战最难职业的心态学了医,一头扎进来就是十多年光景,平时接触的不是病人就是同行,随心闲谈的时间少有。学生阶段交往过两任女朋友,都难以忍受他大段时间的不在身边和随时不打招呼的消失。最后皆无疾而终,绝大部分是他的责任,他认,可也不甚在意。

      感情这东西,最重要的是合适,不过分强求别人,也不可太为难自己。舒服,真实做自己,实则最难能可贵。
      程谨知的认知是这样的。

      二十九岁,单身两年多,不拒绝开始一段感情,甚至接受自然而然发展为更稳定的关系。
      而对许若愚,他承认自己是有兴趣的。

      ————

      下午茶喝到了晚饭时间,而许若愚再次拒绝了程谨知共进晚餐的邀请,理由是不吃晚饭。可能是更熟悉了些,她将自己特别的生活习惯坦然告诉对方。

      程谨知无奈:“从医生的角度建议你,晚饭可以少吃些。”
      “真的不了。多年的习惯,吃了反倒会积食不舒服。”
      “好吧,那有机会一起吃午饭。”
      “好的。”

      程谨知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还觉得格外好笑,原来约女生吃晚饭这么难。

      ————
      ————

      晚上八点,许若愚结束了夜跑回寝室。

      经过值班室的时候,宿管阿姨叫住她:“是许若愚许老师吗?”
      许若愚转头应:“我是。阿姨有什么事吗?”
      “许老师等一下,”阿姨从值班室文件柜里拿出一沓信件,走过来递给她,“这些信是你的吧?寄到你研究生住的那个寝室楼了,今天下午那边的宿管阿姨问了你现在的住处,专门送过来的。”

      许若愚接过信件,扫了眼上面的寄件地址,惊喜万分:“太感谢了,阿姨,这些信对我很重要!”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要谢也是谢那个送信的阿姨。这是我们该做的,你快回去休息,刚锻炼完吧~”
      “嗯嗯,我改天去那边道谢。阿姨也早点休息~”

      许若愚用一只手小心地捏住这沓信,生怕碰到身上的汗。一路小跑回房间,放下它们就赶紧洗澡,换上睡衣才坐下好好看信。
      信是从宜林寄来的,那个她呆了十个月的西南小镇。

      大四那年保研的时候,许若愚没跟别人商量就报了“1+2”的项目,一年支教,两年校内硕士研究生,比正常的管理学硕士学制上要多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父母刚得知时是不同意的。

      虽然许若愚出生成长的宁城只是个三线城市,家里条件跟杭城这类城市的一般家庭不能比,但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父母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了她,对她除了好好学习也没有别的要求。一听女儿要去支教吃苦,怎么也不能放心。
      可许若愚也正因此心思十分单纯。

      去支教,给那里的孩子输送知识、带他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多么美好啊。
      她的人生一直循规蹈矩、顺风顺水,她也想,做一些算称得上奉献的事。

      说服父母花了不少时间。可这不是最难的事。

      当时她的男友靳非,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定要她改志愿、就留在H大踏踏实实读研。

      她跟靳非高中同学,毕业在一起,相恋四年,四年异地。短短十几字就能概括的感情经历是甜蜜的坚持和难言的苦楚。
      眼看着靳非毕业来杭城工作,就能结束这难熬的异地,许若愚却要跑到西南呆一年,靳非的反应十分强烈。

      许若愚也傻了。她以为男友会理解她的一片赤诚,最不济,也会迁就她的选择,就像过去四年他一直做的那样。
      可任她怎么言辞切切求理解甚至哭着耍赖,靳非都没有松动分毫。

      摊牌后冷战两天,第三天早上,靳非突然出现她宿舍楼下。
      受不住这煎熬,临时买到夜间机票,风尘仆仆赶来、没有洗漱的靳非身上衣服皱着、嘴唇紧紧抿着,是许若愚从来没见过的颓然模样。

      她心疼坏了,赶紧拉他去酒店休息,靳非却双手攥住她的肩膀,红着眼睛说:“若愚,马上就八点了,学院老师该上班了。我们去找老师改志愿,我陪你,老师要是生气就骂我…我一定好好跟老师说,我会说服老师,你不去支教,不去支教……走,我们去管院楼下等!”
      “靳非你怎么了呀?你看你这样子多憔悴,我们去酒店洗漱一下好不好?”

      靳非一把抱住她:“我疯了,若愚,我觉得我要疯了!四年了,好不容易可以都在一个城市了,你怎么能跑呢?不要闹了好不好?”

      许若愚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顾旁边人来人往探究的眼光,紧紧回抱住他:“非非,再多一年也没事的,我们可以坚持过来的。你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吗?”
      “这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吗?!”靳非的声量再也压不下,松开她退后一步,“若愚,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以为你会夸我……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许若愚垂头,噙泪嗫嚅道。
      “好事?”靳非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或许吧。别人我管不着,你到底去不去改志愿?”

      许若愚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也是一脸失望:“你在威胁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那你去不去?”
      “我不去!是我错了,没有跟你好好商量,可是事已至此,你就不能成全我吗?非非你最该成全我啊……”
      “许若愚,你太自私了。”

      这番对话似乎耗尽了靳非的所有力气,他疲惫地卸力垂下肩膀,用手撑住腰。
      他盯着掩面泪流的许若愚,好像要把她看进眼睛里。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失了兴趣各自散去。

      靳非深深叹了口气:“若愚,你自己想想吧。去支教,我们就分手。”

      许若愚仍然没有抬头。

      “我走了。”
      撂下这句话,靳非转身就走。许若愚也没有留。

      这基本就是四年感情的结尾了。
      后续的故事属于各自舔舐伤口的部分。

      许若愚也没想到再次看到支教的印证,还是会回忆起这段艰涩。

      无力地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作了几个深呼吸。眼睛干干涩涩。
      很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段往事终于是往事了。

      整理好情绪,许若愚小心翼翼打开了第一封信——
      “若愚老师,您好!我是金鹏。两年过去,我已经四年级了,终于会写你的名字了……”

      许若愚笑出声,嘴巴咧着继续看——
      “今年夏天,学校来了英语老师,我学了好多对话呢!不信你看——
      Dear Miss Xu,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I’m 10 years old.
      I can speak English.
      I miss you very much.
      ……”

      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慢慢划过脸庞,痒痒的。

      许若愚抬手擦去,仔细地折好这页信纸,放回信封里。又打开第二封——
      “许老师,您好!我是巴朵朵,您说过我的名字很好听,您还记得我吗?
      老师,我以后也想做一名老师,还想去杭城读师范学校,到时候可以见到您了对吗?好想跟您再见面。
      ……”

      一封封拆开,读完再一封封放回去。
      七封信,许若愚花了不到半小时读完,心里团着一股热气,满满的,涨涨的。

      拿起手机给这沓信拍了张照,发朋友圈,配文:最珍贵的礼物,想念宜林的孩子们/爱心/礼物/飞吻

      支教的那十个月,是许若愚二十五岁里的人生里最不寻常的一段时光。
      从心里生生剜去一块的空缺,慢慢被孩子们的求知的眼神和开怀的笑闹填满。

      得到和失去,从来都可以得到动态的平衡。
      只要把时间的线放长一点。

      两年后再回想这个决定,还是能道一句“不后悔”。
      这一定就是时间能赋予的最公正的评价了。

      许若愚打算找出信纸,明天好好给孩子们回信。正皱眉苦恼着搬寝室的时候把东西放哪了,手机在桌上“叮”地一声响,弹出一条微信——
      程谨知:以后想听听许老师的宜林故事。早点休息/月亮

      许若愚抿嘴笑了一下,回复:/OK/月亮

  • 作者有话要说:  私心觉得,前男友不渣~
    嘻嘻
    喜欢程学长主动进攻吗?评论区告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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