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啊坑》焚稿八

1、第 1 章

　　佐伊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时毫不惊讶，还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点了根烟，斜靠墙站着，打火机的声音在听筒另一侧分外明显。
　　伊尔迷顿了顿，“出于对你健康的关心，我再次劝你戒烟。”
　　“你继续说。”佐伊当耳旁风，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
　　“就是这样，已经说完了。我的家人都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这样确实不利于家族未来的发展前途。”男人的语气平淡无波。
　　“唔。所以？”
　　“当然是分手。不过，我们可以保持朋友关系，揍敌客家也会维持你的VIP待遇。”伊尔迷站在露台上，身后的地板上趴着大动脉上一钉入魂的暗杀目标。他还有下一个任务，赶时间，因此对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表达了不满，“为什么不回应，佐伊？你总不会幻想我会为你背叛家族吧？我想你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
　　“废话，闭嘴。”佐伊磕了下烟灰，“我只是在想下次见面是砸死你还是掐死你比较好。”
　　“我可以被你打一拳，最多一拳。那么，你是同意了吗？”
　　“分吧，混账东西。”
　　佐伊按下挂断的前一秒听见那人说：“少抽烟。”
　　佐伊一股无名之火腾空而起，啪的一声把手机摔了。

　　佐伊分手第一天——或许说失恋更为恰当——波迪斯街的数码店迎来了打烊前的最后一名客户。
　　店员正收拾柜台，不耐烦道：“这位客人，您要买什么？我们还有十分钟关店。”
　　“抱歉，好像确实有点晚了呢。会耽误你下班吗？”
　　她抬起头，登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不会，为客人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您想买手机还是？”
　　银灰色卷发的青年披着黑色长风衣，像是时尚杂志封面里走出来的人物。略长过肩膀的头发有些凌乱，昭示着主人的风尘仆仆，但他无疑拥有一张美丽的脸，深蓝色的双眼让他显得忧郁且神秘。
　　她开具订单时与他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给他打了VIP折扣。
　　目送佐伊离开，店员悠悠叹了口气，认了自己延迟二十分钟才下班并且没能大宰一笔的事实。

　　人与人从来不是生而平等的，美丽的人一向拥有先天的优势。佐伊早已习惯这种优势，习惯了轻易被别人体谅或照顾，惯于不动声色地将这种奇妙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听到了装作没听到，早有预感的事也故作不知。自欺欺人地营造出一副无害的模样，能够很大幅度的减少内心的罪恶感。
　　西索摇动玻璃酒杯，冰块相互碰撞。
　　他饶有兴致地笑道：“为‘保护自己’而伪装吗……所以，你现在是分手后装作没分手咯。有效果吗？”
　　“才不是！我说了我早有预感我俩迟早完蛋，才没有逃避好吧。”佐伊生无可恋地摆弄着新手机，“情侣之间互动少了就说明出现了问题。像我和伊尔迷这样，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越来越严重而已。话说，你在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有经验吧。”
　　“分手吗？哼～一般是在下床的时候哦。”
　　“……算了，你个渣男才不会懂我。”
　　红发男人鼓起包子脸。
　　“你和伊尔迷——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们才是一类人。”银发青年垂着眼，单手把手机盖翻开又盖上，“说不定他比你还更过分一点，简直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了。”
　　西索沉默。
　　“他以为他是谁啊，居高临下地说什么保持朋友关系，分手还必须要我亲口同意，说得就像我不同意就不会被他甩一样。啊，他还怀疑我幻想他会为我背叛家族，他真的有妄想症吧！”崭新的手机放在吧台上，佐伊轻声但语速飞快地吐槽，“揍敌客家大少爷是很牛，可他又不是家主继承人！我们流星街人也有流星街人的风骨，对吧西索？”
　　“我并不是流星街人。小佐伊，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和街上的怨妇没有区别哦。”西索慢悠悠地抿酒。
　　“怎么？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甩。”佐伊瞪他。”还是被一个收入不稳定的面瘫长发娘炮男甩！”
　　西索狭长的双眼眯起，尝试挽回一下伊尔迷兼自己的形象，“我相信小伊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才决定和你……”
　　“不，完全没有，非常坦然。”
　　“啊啊，小伊只是坚持了家族利益至上的原则嘛，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这样啊……”银发青年心不在焉地应和，目光渐渐粘在了一个独自喝酒的英俊男人身上。男人很快发觉，佐伊舔舔嘴唇，冲他痞痞地笑起来。男人有点羞涩的样子很可爱，佐伊口干舌燥，摸出一支烟点上。
　　“……。所以我认为，你和小伊还是有复合的可能性的，嘛，不过不大就是了。”西索睁开眼，转头期待佐伊的表情，却发现此人正半侧着身和一个肌肉男眉来眼去。
　　“够了，小佐伊～被小伊甩的第二天就当着我的面勾搭别人，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哟～”
　　“你才是够了吧，西索。说我之前能先放开自己腿上的女人吗？”佐伊的面容在烟雾后半掩半露，异常勾人却眼带嘲讽，“今晚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吧台昏暗的灯光下，红发男人的表情阴沉至极。半晌，姿态娇媚的女人开口调笑道，“银发小哥和那个肌肉小哥出去了呢！真是可惜，好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了，居然是同……”
　　声音戛然而止，西索收回指尖的扑克牌，冷冷瞥她一眼：“管好你的嘴。”

　　西索与佐伊是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狭路相逢的。
　　凌晨三点，西索双手插兜，走进酒店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又打开，进来一个浑身染血的银发少年。根据西索的经验，这个时间一身血只有两种情况: 被人杀，或杀了人。
　　两人没料到这个点还会遇见别人，都是一愣。佐伊立即刺向西索的脖子，意图杀人灭口。电梯内冷色调的灯光下，染血的美人与袖珍匕首简直像是电影镜头，西索不惊反笑，轻松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把他一脚踹开。
　　“哈……不用这样，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西索挑眉笑道。
　　佐伊勉强扶着门站起来，眼神中满是怀疑。
　　西索喜欢这种充满不甘与野心的眼神，像一只尚未长成的狼崽子，有杀气腾腾的无限可能性。
　　他掐住少年的脖子，低声道：“因为我也刚杀了人。”
　　“……”
　　“只是我又洗了澡、换了衣服，不像你一样慌张哟～小苹果～”
　　第二天晚上，前去赴约的佐伊接过西索递来的报纸，头条赫然是：马里奥大酒店昨夜发生两起命案，凶手逃逸中！
　　佐伊细细读了一遍后咂舌:“操，还真鸡儿巧。”
　　西索：“……小苹果，不可以随便说脏话哟～”
　　数日后，佐伊被西索打得满地找牙，差点满地找头，躺在地上喘粗气。
　　“小佐伊，告诉我，你杀的人是谁呢～”西索蹲在一边。
　　“为什么这么问？”深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感觉你不是会随意杀人的性格呢~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我说的对吗？”
　　“……没什么，炮友而已。”
　　西索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喜欢男的。”佐伊支起身子，以为他回想起了两名被害人是一男一女，“很奇怪吗？”
　　“不，只是太巧了。我杀的也是床伴。”
　　“……”
　　后来，佐伊很快发现，他是偶然，但西索是常态……以西索更换床伴的频率，真是一点也不巧……

　　西索回过神，将残酒一饮而尽，对身边噤若寒蝉的女人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再敢乱说就要被杀掉了哟～”
　　数百米外的宾馆房间里，佐伊正满足地抚摸男人身上的肌肉，对方也很享受，英俊面孔上红晕四起。
　　“安东……”佐伊俯身看他。
　　“进来吧，可以了，老公……”安东喘息道。
　　“你他妈说什么！？”佐伊陡然清醒。
　　肌肉男被美人纤细的双臂按得动弹不得，颤颤回答：“老，老公？”
　　“这个无所谓……你让我进去？你是0？”
　　“你、你不是1？”
　　“操，我以为你是1！”佐伊愤而离身。
　　安东被凶的瑟瑟发抖，很委屈又不敢反驳，抱着一米九多的自己缩成一团。
　　佐伊面无表情地套上衣服，叼着烟摔门而去，还没忘带上自己的新手机。
　　未接电话仍然是零。
　　他裹紧风衣走在深夜的街头，简直想仰天长啸: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与此同时，一位业界知名杀手刚刚结束漫长而无趣的工作，犹豫片刻后，他拨通了平时从不主动联系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