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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季琛的“好朋友”三个字一语成谶,二人的关系像回到了原点。

      最显著的表现是,孟易鸣给季琛回复的信息从文字变成了敷衍的表情包。

      但是有一点,季琛还算满意。

      又白又蓬松的羊驼表情包特别像孟易鸣。

      季琛回回看到那只白驼驼额头上带个暴躁的井号,都会联想到孟易鸣的嫌弃脸。

      被男朋友嫌弃的时候,日一顿就好了。

      想法很危险,现实很骨感。

      没有男朋友,只能与自己的左手相依为命。

      季琛在自己家住着,总觉得不习惯,少了点人气儿。

      尽管孟易鸣在家里的话不多,但是季琛往往在晚上看剧到一半时,下意识地望向自家浴室。

      然后自我嘲笑,在孟易鸣家里养成的习惯。

      人一旦陷入恋爱,往往变得不像自己。

      季琛从未觉得他如此患得患失过,每天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些合理的借口,再跟孟易鸣见上一面。

      这段时间和王朴飒互相拉锯,官司都打了几场,偶尔有时间空余,季琛却被邹宽拉去,共同飞往偏远的南方小镇。

      邹宽说他从前那个人美心善的代课老师得了重病:“她已经放弃了治疗,出院回家了,医生说可能只有半年,你和我一个高中的,也去看看吧。”

      邹宽没有说老师的名字,季琛却问:“是不是李老师?”

      “对,李玉樵老师。你还有印象?”

      季琛的眼中浮现李玉樵的音容笑貌,对邹宽道:“我记得,她是二班班主任,得过韩素音头奖,很厉害。”

      韩素音翻译大赛是全国级别的英文笔译奖项,难度高,含金量佳,一般能在比赛上评上优,都是广大语言爱好者莫大的荣幸和对他们的肯定。

      李玉樵心系学生,热爱岗位,有什么英语竞赛都会全心准备,在教师队伍中是教学标兵和业务骨干,三中没有人不知道她。

      季琛说着说着,眼皮跳了一下。

      既然李老师是二班的英语老师,那段老师是谁?

      季琛记得他在二班另有姓段的英语老师,是位男性,年龄也相差很多。

      是不是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他失忆了?他好像没遇到什么车祸之类的狗血剧情。

      人的记忆可以很深刻,也可以在日子的流逝中逐渐变得浅淡。

      季琛竟分不清,发小的代课李老师究竟有没有教过他。

      季琛和邹宽在飞机上相顾无言,一个戴上眼罩,一个报纸盖脸,睡醒了就到了N城,辗转来到李老师所在的偏僻小镇上。

      李老师被诊断为胃癌晚期,已经向腹部和盆腔扩散,肿瘤不少,切完又长,当地医疗条件有限,不建议她继续化疗。

      她是谨遵医嘱的人,强打起精神,收拾好东西便回到了家里。

      家里最近热闹,以前学生一波波飞过来看她,她坐在床上,还反向安慰起流眼泪的孩子们来。

      李老师温柔地对季琛笑,摸摸他的头:“长成这样的大帅小伙子啦。”

      季琛在她的眉眼之间,依稀看出当年的模样。

      虽不是美人,可他觉得温柔的李老师比他见过的很多美丽女性都要好看。

      在对话时,李老师主动提起了曾经的往事,对季琛致以没有帮上太多忙的歉意。

      季琛说道:“怎么这么说,您对我很好。”

      季琛回想起来,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印象里确实是多了一个班级的老师。

      严格意义上来说,老师做过季琛半个月的班主任。

      季琛从别地转学进三中,正是高三备考的关键期,年级主任却因为和季琛的长辈有些过节,把季琛放进了高一的班里,半个月后才让他升入高三。

      季琛也是个随遇而安的类型,心大地劝长辈不要自责,他天生聪颖,脑瓜灵光,进哪个年段都一样,自学也没问题。

      在这期间,身为班主任的李玉樵老师对季琛关爱有加,会特地给季琛带高三用的辅导资料,给他整理英语课的考点,不让主任知道。

      季琛感觉自己有点混蛋,虽然只有半个月,但对他这么好的老师,他也能记不清当时的状况。

      季琛没有对李老师说加油一定会好起来这样的话,因为他也不信,不能空口保证。

      他只说:“老师,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
      又在心里说,希望今后的每年都能面对面和您说说话,聊聊天。

      李玉樵吃了药,精神不错,和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聊到了当年的同学们。

      季琛问:“您知不知道,小班草怎么样了。”

      李老师笑:“哎,他和你一样,青年才俊,做大了家里的生意,上个月刚刚来过,说是又要来。让他别勤快地跑,也不听劝,是个倔脾气。”

      季琛掐指一算,小班草过来看望老师,是孟易鸣把他扫地出门的那天。

      从李老师家出来后,邹宽感到季琛有些不对劲,问他:“我看你又在动脑筋。”

      季琛叹了口气:“不管希望多渺茫,我都想帮李老师找这方面的专家。老人应该有好报,我不想……”

      他看了老师消瘦的模样,瘦得整个人都脱了框,不禁语气哽咽。

      在老师面前憋着,出了门后却憋不住了。

      很难受,很想哭。

      邹宽也被季琛带得有些伤怀。

      邹宽不是外人,季琛酝酿好情绪,准备和发小抱头痛哭。

      他俩却在电梯口碰上了孟易鸣。

      孟易鸣抓住了季琛的手腕,力气之大,能让季琛的手腕隔夜长一圈淤青。

      季琛听到他喉头发紧地问:“你怎么哭了,你朋友欺负你了?”

      孟易鸣又看向季琛的发小:“邹宽?”

      “诶你认识我啊。”邹宽挠了挠头,对孟易鸣没多大印象,又反驳说,“我没欺负阿琛,他欺负我还差不多!我们的老师得了慢性疾病,停止治疗回家静养,阿琛一时难过才会这样,平时从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不对阿琛?”

      孟易鸣听邹宽一口一个“阿琛”,脸色不觉黑了下来。

      邹宽身为直男,警惕心却不弱,见孟易鸣的脸色,缓了响亮的嗓门问:“你是……”

      季琛见孟易鸣手上提着果篮和李老师喜欢的竹编手工艺品,神情有些恍然。

      季琛和老师谈天是,心里隐隐有预感,这回却仍觉得受了巨大的冲击。

      季琛喊了句:“易茗。”

      他顿了顿,声线微有些不稳:“我想起来了,你坐在我前面,还是英语课代表。”

      早先被排除的正确选项,又让季琛捞了回来。

      是同一个人啊。

      其实孟易鸣从前不叫这个名字,他随和孟广闹脾气而离婚的母亲姓易,单字茶叶嫩芽的茗。

      他是二班众人心尖尖上的一棵草,是传闻中跳了两级保送进入理科重点班的人。

      老天爷赏饭,长得好看,学习也棒,也是使季琛觉醒了死颜控属性的人。

      有段带着光环的记忆,季琛原本忘得差不多,这会儿全部想了起来。

      他救过小班草。

      倒也不算救,就是在孟易鸣的保镖赶来之前,把企图找小班草茬的那伙校外不良青年都给打飞了。

      那时候年轻气盛,过去补刀,把那一张张还算帅气的小脸,全部都给揍成了猪头。

      名字还叫易茗的孟易鸣见到又高又帅的后桌,发问道:“是你,季琛——我该怎么谢你?”

      那段时间,季琛的弟弟季瑞沉迷看话本,特别喜欢看蒲松龄,成天盼着有个貌美女狐狸看上他,就连家里的长毛狮子猫都快被季瑞薅秃。

      季琛没少被弟弟烦,诗句都记了不少,脱口而出就是充满戏腔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说完之后季琛就后悔了,他怎么这么二,跟这儿调戏未成年呢。

      虽然他自己也不大,但到底是个做哥哥的,该说什么话,有什么分寸,在季家家训里那都是不能丢的,回去得罚自己打自己的手心。

      “可我是男的。”孟易鸣弯起唇角,没有受到冒犯的怒气。

      因为年纪尚小,性格温和,声音有些奶,落在季琛耳中甜甜的,毫无说服力。

      季琛被甜进了心里,又没脸没皮地顺嘴侃了句:“那我嫁给你也行。”

      ——晚上的打手心得加倍。

      年少时的无心之言,却让对方记了那么久。

      说是做不得数的,却不知道小孟总是个什么态度。

      季琛莫名有些愧疚,更多的是骄傲。这么多年了,他的喜好一点没变,从一而终。

      只是孟易鸣现在长开了,更美了,也更高了,再也不是季琛记忆里那个仅做了半个月前后桌的苏打饼干味儿的小少年。

      是说羞辱就羞辱,让人住进家里做贴身保镖的霸道总裁呢。

      季琛想起来这些,就有点乐,刚才的忧虑和不甘心也减淡。

      邹宽在二人谜之沉默的空档里一拍脑袋,指着孟易鸣道:“是你!你是那个父母再婚后来改名的——”

      “邹宽。”季琛打断了发小不太礼貌的话,语气强硬,邹宽便不再说话。

      孟易鸣却是垂下眼,睫毛在眼眶下打出一圈阴影,让季琛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请让让,我要过去了。”

      季琛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

      他刚才笑个什么劲,才探完病人,丝毫不庄重。

      比起同窗相认,李老师的病才是最为关键的。

      孟易鸣与季琛擦肩而过后,季琛手里被塞了块手帕,还沾着孟易鸣那股木质调香水的味道。

      季琛心里有点燥。

      孟易鸣侧过脸,歪了歪头,只说了两个字:“擦擦。”

      季琛发现今天的小孟总格外地喜欢用叠字。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的他。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孟易鸣都没有找过季琛,季琛也没主动找回去。

      二人都全心全意为老师找专家治疗,最终却都找到了同一位医生,预约在了一个时间段。

      那位医生笑着说:“我看你们的诉求,就知道患者是同一个,便把二位放在了一起。不用担心,我们团队专攻这方面疾病,我和徒弟商量了一下,有把握进行二次手术,提高病人的五年生存率和生活品质。”

      病人不好长途奔波,医生又对病例颇为感兴趣,带着人员设备亲自赶赴南方小镇。

      医生从前也有十余次南下出诊的经历,不为名利,当得“国士无双”四个字的称号。

      季琛深表感动,为团队包圆五星级酒店,长期合作的领班却告诉他,酒店早就被小孟总包给了医疗团队。

      这二人的脑电波撞了一路,劈里啪啦的火花预示着他们还能在同一个情况下纠缠上好久。

      不久后,出现了希望的曙光。虽然没到痊愈的地步,李老师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逐渐可以下床走路,甚至让女儿搀扶去小公园溜达。

      季琛听闻好消息,高兴得去办公室外面的吸烟室抽了根烟,又被下属的女式二手烟呛得猝不及防,将自己手上那支掐灭,对下属霸道地说:“下不为例,再吸扣工资。”

      容貌艳丽的美女下属拧紧了柳眉:“嘤!”
      季董简直无情!

      季琛思及那时孟易鸣出现在他眼前,对他说吸烟有害健康,想了良久。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钉钉,按下了通话键。

      那头的企业铃声才响了两个字,就被人光速接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季琛听到了轻轻的呼吸声,从那声音中分辨出来,是本人接的电话。

      季琛便主动打开了话题:“李老师的病情有好转,幸好有你在。”

      孟易鸣听了,将太极打了回去:“季董的功劳也不小。”

      孟易鸣平时不这么称呼季琛,现在叫起来,正经之余,颇有些暧昧的意味。

      至少在季琛看来,四舍五入,小孟总是在跟他调情。

      孟易鸣的声音悦耳柔和,是没在生气,确实像在说情话。

      电话那头甚至还飘过了年长女性的声音,在问孟易鸣:“鸣鸣,怎么了,是不是男朋友?什么时候带来让妈妈见见?”

      “怎么会。”孟易鸣捂住手机否认,而季琛还是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妈你别管了,整天就知道催我……”

      简短的话语说得打飘,电话那头的孟易鸣像是咬了舌头,吃痛得呜咽一声,又松开声筒,假装没事人那样,对季琛说了两句话。

      孟易鸣的否定就是肯定,季琛想现在就把对方抱在怀里揉揉。

      原来小孟总都跟他的家人出柜了,真是深藏不露。

      季琛低低地笑了声。
      那么久都认为对方钢管直,结果到头来,孟易鸣才是最勇的那个。

      “是不是口腔溃疡了。”季琛也没拆穿他,语气温和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大尾巴狼。

      “唔。”孟易鸣暧昧不明地应了声,卷着舌头说,“李老师那边还得再观察,等她身体再好些,我想把她和她的女儿接来北京,这样复诊更方便。”

      “嗯,你这个考虑不错,回头我也跟老师说声,费用我们分摊,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掏。”季琛借机问,“那么为了庆祝这阶段性的小小胜利,咱们一起吃个饭?”

      小孟总业务繁忙,没有答应。

      季琛挺遗憾。

      再见到孟易鸣,却是在颇具戏剧色彩的场合下。

      季琛没想过,他能见到孟易鸣的眼泪。
      也能见到傲娇之下掩藏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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