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总为何这样》燕倾

3、【3】

　　写作一起同居，读作互相试探。

　　双方都在探寻身边那位的底线。

　　幸而孟易鸣没有洁癖，至多有门禁。而季琛平日里比较宅，也没有把朋友带回家盛情款待的习惯。

　　二人相处模式毫无问题，这让季琛摸不着头脑。

　　他从前试过和室友同住，哪怕关系再好的哥们，例如他的发小，总会被他的起床气和有些洁癖的大少爷脾性磨得不出三天就闪人。

　　而孟易鸣对此似乎十分宽容，给了季琛足够的私人空间。

　　比起保镖，这简直是男友待遇。

　　季琛有几分飘然，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同住的第三天，季琛连上无线网卡，在自备电脑上整理着季氏子公司的账目，尚未收到关于SEASON的资料汇总，就有“活”了。

　　孟易鸣让季琛陪他出趟差。

　　季琛跟去出差，见识到了在不同的行业里，辣鸡的本质却是相同的。

　　五星酒店包间晚宴，一餐饭吃到让人胃疼。

　　本就是项目合作完成后的庆功宴，却有隔壁桌的人过来劝酒，要往孟易鸣快满了的酒杯里掺：“来，孟老板，你喝一杯大哥的酒，大哥就往新项目里投注一个点！”

　　季琛想一巴掌给他拍到冥王星上去。

　　大哥个泡泡茶壶，这样的空头支票也说得出来。

　　酒是自带的，那人是第三方的项目承包商，名不见经传，看孟易鸣的眼神不怀好意，鬼知道酒里有什么。

　　旁边这几位业界大佬也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说话。

　　季琛心想，小孟总也忒惨，都没有出来帮他打圆场，袖手旁观看他如何解决这个胡搅蛮缠的人。

　　这个时候，贴身保镖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

　　季琛开始搞事，干扰对方的注意力。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人连他也想调戏，话语之中，季琛甚至还听出了三劈的暗示。

　　想给他死。

　　季琛不打算用自己的力量硬扛了，把酒桌上除了孟易鸣外唯一认识的人拖下了水。

　　他佯装酒醉，拍桌而起，去敬桌上家底最雄厚的资方，影壳创投的顾老爷子。

　　对方眯着朦胧的醉眼，也认出了季琛，喊他一声：“小季。”又给众人介绍，“这位是季氏茶业的长子季琛，去年行业expo峰会上我们有过合作。小季啊，听说你最近的项目出了点小问题。”

　　季琛心说，问题大了。

　　嘴上却说：“做生意，难免的事，向各位业界前辈学习，我敬诸位。”

　　孟易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眼去，也同季琛那样，起身举杯。

　　一时间觥筹交错，众人不管有没有听说过季琛，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脸色，举杯与季琛相碰。

　　季琛最后敬了孟易鸣，凑近过去，轻声说：“我做得好吗。”

　　孟易鸣似笑非笑，杯沿与季琛的碰了碰。

　　季琛收回酒杯，将它转了半圈，看着孟易鸣饮尽，喝的部位正是方才碰过的。

　　季琛落座，做了四个字的口型。

　　间接接吻。

　　孟易鸣看没看懂，蹙起眉头，一副认真冥想的表情。

　　季琛被可爱到想去捏捏孟易鸣的脸。

　　季琛失笑地摇了摇头。

　　小孟总可真够迟钝的，像个沙雕美人。

　　等在座的各位喝完两轮，祝酒词说尽，顾老爷子又问：“我老人家忘性大，先前没问，小季，你是怎么来了。”

　　顾老爷子有倚老卖老的资本。

　　季琛乐呵呵地一笑，回答：“我陪小孟总。”

　　他说话时，抬起手臂，手指垂落搭在孟易鸣的左手臂轻点，又盖在他肩头，感受着对方匀称肌肉覆盖下形状美丽的骨头。

　　“哦——”顾老爷子意味悠长地应了声，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此后半小时里，目光总是在季琛和孟易鸣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季琛的说法很容易引起人误会，误会孟易鸣已经是名草有主的人，就连先前劝酒的那位都强压住火气，不再搞事。

　　孟易鸣反射弧极长，这回儿才想明白季琛的口型，不由得在桌下拧了把季琛的侧腰。

　　力气之大，像要把季琛的肉生生薅下来一块。

　　“唔……”季琛吃痛，回握住对方的手，盲人按摩似的捏了阵，当作对小朋友的安抚。

　　又抬起眼，温温柔柔地同孟易鸣笑了下。

　　孟易鸣将手收了回来，目光冷冷地问：“笑什么，不疼吗。”

　　“还好。”季琛说着违心之言，“猫爪子挠一下罢了。”

　　孟加拉虎勉强也算是大猫。

　　孟易鸣嗤笑，看着季琛的目光分明是在说，死要面子。

　　经过这一遭，季琛被血虐的心情也跟着平复。

　　至少保镖地位上升为家属，那伙人看他的眼神也跟着复杂了几分。

　　他不亏。

　　作为“破产”老板，要将情绪化为外向的进攻，才能从长计议，立于不败之地。

　　季琛耸了耸肩，转而去和左侧那位对季氏茶业兴味盎然的老板谈天。

　　孟易鸣为他打开了路子，季琛充分发挥他作为东北移民的优势，但凡他涉猎的领域，都能和人相谈甚欢。

　　不多时，季琛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顺利地同几家想找季氏做合作礼品的意向企业交换了名片。

　　气氛至此放得轻松，再无先前的试探。

　　酒桌的后半段，有吹牛皮划拳的，有给小辈张罗着相亲的，而季琛和孟易鸣喝得上头，就大龙虾和小龙虾谁更美味的问题展开了虚假转为激烈的辩论。

　　季琛不敌孟易鸣的神情和众人的劝架，默默给他剥虾。

　　孟易鸣嘴上说着嫌弃，该吃的时候却没耽误，勾兑完三分酱油七分醋再加一坨芥末的酱料，蘸着麻小吃下。

　　小碗很快见了底。

　　看着孟易鸣暴风吸入的模样，季琛乐了：“好吃吗？”

　　孟易鸣含糊地应了声，嘴却没停。

　　世间绝味，尽在于此，小龙虾的滋味，谁尝谁知道。

　　季琛却没想，为什么孟易鸣接受他的投喂，如此心安理得。

　　第二天，不算服务区休息的时间，季琛跨省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回来的路上第一次受到了孟易鸣的夸奖，这让他觉得腰酸背痛也值了。

　　孟易鸣言简意赅：“你不错。”

　　正开到下高速后的岔道，季琛放下了心，调转方向盘，顺嘴问孟易鸣：“哪里不错。”

　　他听到孟易鸣喉间小幅度地吞咽了下，回答：“脸。”

　　季琛知道，傲娇如孟易鸣，肯定不会实话实说。

　　但他顺竿爬下，调笑地问：“你第一次发现我长得好看？”

　　“呵。”孟易鸣撇了撇嘴，出尔反尔，把夸奖收了回来，“丑八怪。”

　　季琛转手按开了FM88.8，应景的歌声适时传来：“丑八怪~~哎啊哎~~能否别把灯打开~”

　　“换掉。”

　　“怎么，不好听？”

　　“不是。”孟易鸣蹙眉，认真解释道，“歌是好歌，歌手我不喜欢。”

　　季琛顺手将旋钮顺时针调转，调到了老家侃大山的节目，侧过头问：“那你喜欢谁？”

　　最好说喜欢季琛。
　　季琛心里在想桃子。

　　“亚当·兰伯特。”

　　季琛：？

　　这是个已经出柜的男性歌手。

　　直男会给出这个回答吗。

　　小孟总，取向还是成谜。

　　季琛又问：“喜欢他哪首。”

　　孟易鸣想了想，说：“Outlaws of love.”

　　孟易鸣的发音偏英式，纯正且性感。

　　特别是最后的v音，听得季琛像受了耳道按摩。

　　在余音散去后，季琛才想到，这首歌其实挺悲伤的。

　　为了爱的亡命之徒。

　　想不到小孟总心里住着一个文艺而深沉的小肥啾，等待谁来为他遮风避雨，勤加呵护。

　　季琛被自己的想法雷到，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孟易鸣不觉加重了语气：“好好开车！”

　　季琛显得像刚挨夸就飘，车头快揩进对向车道，稳着手小幅度打回来，却也颠得副驾驶座上的孟易鸣差点倒在他腿上。

　　然而安全带阻止了孟易鸣的倾倒。

　　安全带，人类历史上最安全也最煞风景的发明。

　　“抱歉。”

　　孟易鸣不置可否地皱眉指挥：“你在开碰碰车么。”

　　季琛挑着眉毛问：“你乘过碰碰车？”

　　孟易鸣又紧了紧安全带，将双手抱在胸前，怼道：“说话抓不到重点，怪不得你凉了。”

　　季琛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了小孟总式的关爱。

　　在下个红绿灯路口，季琛侧过脸对孟易鸣笑：“谢谢领导收留，与你同居，是我的荣幸，么么哒。”

　　绿灯亮起，恶意卖萌的季琛说完就把头侧回去专心开车，但等了半天，气氛很安静，身边人像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季琛余光扫到孟易鸣脸上，却被对方吓了一跳。

　　孟易鸣耳根子爆红，嘴唇抿得死紧，垂着眼不肯看季琛，眼角一抹嫣粉，活像季琛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季琛毫不怀疑，孟易鸣下一秒会哭出来。

　　大概是年少时代带傻弟弟带怕了，季琛平生最不喜欢哭哭唧唧的人，会联想到背黑锅挨揍，特别是别人跟他装可怜，他半点不吃。

　　但见了孟易鸣这样，季琛却莫名心虚，感觉自己什么事都做错了。

　　说好的把他玩倒闭后捡人回去的霸总式羞辱呢。

　　放下狠话却做着心口不一的举动，小孟总为何这样纯。

　　孟易鸣臊得不行，是有什么缘由吗。

　　霸总心，海底针。

　　季琛仍旧没有自恋到以为孟易鸣是爱上了他，心道这可能是某种条件反射，比如尴尬的情绪作祟。

　　早知道就不跟他“么么哒”了。

　　任季琛再问什么，这位为人冷淡，脸皮却薄的小孟总也不肯再开口，只对季琛说：“你很肉麻。”

　　季琛收下这句话，只当作又是夸奖，又说：“乖，不哭。”

　　孟易鸣抱起手臂，不去理他。

　　剩下半截路程，季琛宛如讲单口相声。孟易鸣本就话少，季琛在汽车广播的应和中，倒也自得其乐。

　　季琛甚至跟着广播，唱起了腾格尔版的《芒种》。

　　在“哦哦哦哒哒哒哒”的唱词中，瞥了眼孟易鸣，发现对方被他洗了脑，手指在大腿上敲击节拍，刚刚扎起的小辫也跟着一抖一抖。

　　发现被季琛偷瞄，孟易鸣停下了动作，“急刹车”时手指还抽筋了，像练点穴手走火入魔，瞪着自己的手指，像能用视线指住它们的颤抖。

　　季琛发出一声闷笑。

　　可爱到犯规了，应该改名叫小萌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