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含沙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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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环抱，烟雾缭绕。周围满是纯白色飘零的花瓣所带来的淡雅香气。清冷入肺，气爽神怡。
高耸孤绝的断崖上，一巨石毗壁而悬。
巨石上，一白衣长髯老者，一青衣俊逸道人，盘膝而对，指间各执一枚棋子，神色皆谨。
双方目光都只专注于棋局，步步精心，互不相让，一番周旋对峙之后，形势终于开始一边倒，一直淡定自若的白衣老者睨了对方一眼，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最终，一子落，乾坤定。输的一方，乃是那年轻道人。
“无趣！真无趣！又是你赢！”青衣道人用拂尘将棋子一扫，转身搭起二郎腿，满脸不爽。
白衣老者呵呵一笑，抬手抚了抚长及前胸的银色美须，“多少年了？你的棋艺可是半点没进步啊！小青。”
“小——小青？”青衣道人身子一歪，差点没从悬崖上摔下去，他瞪了老者一眼，不悦道，“怎么说我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称呼我？”
“可是小青的样子跟几百年前还是一样，一点没变不是吗？”
“那是自然，我的驻颜术无论是在佛家道家还是仙家，都是无人能媲美的。”青衣道人摸摸自己皮肤光滑的脸，得意极了。
白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因为你把大部分心思都花到研究驻颜术上面去了，所以其它方面，才总是不如我！”
“少得意！”青衣道人扬了扬拂尘，眯起眼睛得意洋洋，“你的好徒弟，现在已经一步步走进我布下的棋局里面去了，也许，还等不了十天，你我就能看到最后的结果以定输赢了。”
“是吗？”白衣老者气定神闲，完全不为所动，“命运由天定，除非你刻意插手，否则是不可能被改写的，小珺最多走些弯路罢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我可从不担心。”
“哼！”青衣道人勾起唇，扭过头去，“那就走着瞧吧！”
韩珺仪和龙小武已离开碧水镇数日了，前阵子那些来历不明的外地人，如今也随着两人的离开终于在镇上彻底消失。
碧水镇再次恢复了昔日的和平安宁，镇外的碧水河，依旧温婉地缓缓流淌着，紫荆花瓣在岸边无声的飞扬，镇子上的人们，依旧规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方家各号商铺的生意如今已渐入佳境，红火程度比起方家豪在世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切总算走入了正轨。如今的方子昭，已全权掌管了家中一切大小事务，成为了方家真正的东家，倍受伙计们的尊重和当地人的敬畏。可是——
“唉~”
夜阑人静的后花园，对月独酌，凭栏观景，别具一番情调。
方子昭却望着前面不远处灯光映射下的那口鲤鱼池，孤独地叹了口气。
韩珺仪和龙小武自当日一别后，便一直杳无音讯，宋一廉意外受伤落单，小槿因为不放心，随后与宋一廉一同追寻而去。现在的方子昭，可真正是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偌大的宅院，竟也只有他一个主人。
想起来，他还是比较怀念以前那种游手好闲的生活呢，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操心。妹妹颖之虽然身为女儿家，其实论能力论心智，并不比他这个当哥哥的逊色，以前很多本该由他这个长子做的事情，也都由颖之在背后悄悄替他分担了，如果不发生那件事，也许——
方子昭再次浅叹一声，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颖之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过得可好？是生是死，至少也得给我个音信呵！
正想着，背后忽然传一阵窸窸窣窣像是衣裙摩擦的声音，伴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一两声清脆的环佩叮当，声音虽细微，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仍旧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方子昭以为是哪个丫环过来帮忙添酒了，扬扬衣袖慵懒地吩咐道，“不用伺候了，下去休息吧。”
脚步声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反而走得更急了。
方子昭诧异的回头，待看清来人，不由呆住，手里的酒壶和酒杯不受控制的跌落，“啪”一下，在静寂的夜里摔出破碎的声响。
“颖——颖之——？”不知是因为酒喝得太多还是因为太过震惊，方子昭的舌头开始有些打结了。
此时站在方子昭面前的，确实是他许久未见的妹妹方颖之，神情依旧，容颜未改。只是，属于她的气息，好像有些变了，一身黑衣打扮，长发未绾，被风吹开随意的飘散在脑后，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些诡异的苍白。
“哥哥，是我！”方颖之开口叫他，声音里带着惨淡的哀伤。
方子昭一惊，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退后两步，“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啊，哥哥！”方颖之的声音更加哀伤了，睫毛轻颤，泫然欲泣。
方子昭心不中不忍，半信半疑地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你——真的是颖之？”
方颖之突然一下扑过来，将方子昭紧紧抱住，哽咽道，“哥，我好想你！”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方子昭一时有些不太自在，但感受到隔着衣服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这——的确是颖之抱住他的感觉。充满依赖和信任。虽然总觉得突然出现的妹妹有些奇怪，但她激动的情绪好像的确是真的。
方颖之就那样紧抱着方子昭，哭了好久，才慢慢平息下来。
“颖之，你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被下人看见？”良久，直到感觉终于差不多了，方子昭才拉开方颖之，将她扶到一边坐下来。
方颖之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笑道，“这儿毕竟是我的家，哪儿门禁比较松懈容易潜入，我还是清楚的。”
“是吗？”方子昭说着，心下还是不免有几分怀疑，再怎么熟悉，毕竟是个女儿家，又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大家闺秀，翻墙爬树这种事，是怎么也做不来的吧？“对了，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突然从县衙大牢里消失呢？爹的死我虽然难过，但你也是我的妹妹，知道你不见了，我既担心又送了口气。”方子昭说着，忽然感到脑袋有几分涨痛，大概是酒喝多了又吹了风的原因。他抬起手，用力在额前揉了揉。
方颖之站起身，走到方子昭身后，将手放到他头上两边的穴道上温柔地揉捏着，解释道，“是大伯派人救了我，那天晚上，以秘密提审为由将我带出去，在外面让我换上一名狱卒的衣服，然后连夜离开了碧水镇。”
兄妹间许久不曾有过的亲密让方子昭渐渐松懈下来，而且方颖之的手法真不错，头上不适之感已经减轻许多了。“大伯为什么要救你？难道爹的死，果然与他还是有关系的吗？就像韩师父说的一样，颖之，你那天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吧？”
方颖之顿了下，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哥哥，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不要再问了好不好？而且，我已经付出代价，现在已经不能以方家大小姐的身份生活在这里了，这次我是偷着回来的。”
“为什么不可以提，颖之，你眼我说实话吧——呃——”
话未说完，方子昭便只感到头上力道突然加重，一阵酥麻的感觉流遍全身，让他动弹不得，心下大惊，不由骇然道，“颖之，你干什么？”
方颖之放开他，走到他面前，脸色阴沉，嘴笑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好不容易兄妹重逢，你就不能只说点温情的话题吗？硬要扯上陈家豪那个老混蛋还刨根问底，你可真是固执啊！”
方子昭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颖之的脸，在那一瞬让他觉得尤其陌生，“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妹妹方颖之啊！”对方笑得好不温柔。
“不！不对！颖之是绝对不可能露出这种眼神的，也绝对不可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方子昭毫不犹豫地大声否定，他想动，想挣扎，直到额上开始沁出细汗，却仍是徒劳。
“哥哥，我真的是颖之啊，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对方再次露出那种难过受伤的表情，濡湿的睫毛让方子昭迷惑，她弯下腰来，扶住方子昭的肩，那种悲伤和痛苦，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方子昭呆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感到可怕。
“哥哥！”方颖之唤着他，声音轻柔，眼神温驯，“真的是我啊，哥哥！”
方子昭甩甩头，想努力抛掉那股突如其来的倦意，他觉得脑袋越来越晕，越来越沉了。方颖之的嘴在前一张一翕，在说什么他已渐渐听不清楚，只是感觉那个人的脸，越来越不像自己的妹妹，越来越奇怪，随着她说话的节奏加快，嘴里好像生出一幅暴牙来，接着，一注明晃晃的不明物体自那人口中喷出，带着让他有点眩目的光芒，往他直逼而来。
阁檐上的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连带着眼前那人的影子，好像也变得多出来了，接着，方子昭只感觉胸口突然一麻，脑中一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睡着了？”方颖之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已无知觉的方子昭，眼里闪过一抹红光，轻扬的唇角边，带着一股嗜血的味道。
“喂！你不要太过份了，他可是我哥哥！”方颖之的脸色突然一变，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知道，我不会把他怎样的。”刚才还带着怒意的表情倾刻间又变得阴邪无比，葱白的手指在那张熟睡的脸上轻浮地划过，“虽然现在很想尝尝鲜血的滋味，不过还是算了，我可比你清醒，知道此番回到碧水镇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罢了！”
“行了！我知道了！”方颖之咬牙，脸色互黑互白，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吃力痛苦，“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跑出来了，这样对我的身体损害极大！”
“这个我当然明白，咱们俩现在正是互相利用，伤了你对我也不好，只要你不随便感情用事，我当然不会随便出来！好了，别那么多费话了，趁现在，快点问吧！还有，别忘了那条小鲤鱼！”
方颖之咬咬唇，用力深呼吸一口，片刻之后，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她将方子昭的身子扶起来，手指在他眉心一点，方子昭的眼睛便睁开来了，但是，眼神涣散，毫无焦距。
“哥，你一定知道，韩珺仪和龙小武，到哪里去了吧？”
第二日，方子昭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自己正躺在自已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一切如常。
问起帮他更衣的丫环小梅，告知早上是被管家在阁子里发现，然后才被扶回房的，酒杯和酒壶均已打碎，周围并无旁人。
“难道我做了一个梦么？”方了昭揉揉眉心，胸口处那一股酸麻剌痛的感觉还在，脑袋也依旧昏沉沉的，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
“大少爷，您头还疼吗？大夫说您只是有点轻烧，煎两副药吃了就没事了。”小梅见他使劲揉着头，有些担心地走过来，将洗脸帕子递到他手上，“厨房里的药大概很快就好了，一会就给您端过来。”
“轻烧？”方子昭扬起眉，有点不明所以，“我发烧了？”
“对啊！”小梅点头，“早上您还一个劲的说胡话不停地喊着大小姐的名字呢。”
“这样吗？”方子昭扭过头，心中略微感到不安起来。
头晕，发烧，胸口酸痛，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啊，小时候不也曾经经历过么？曾经像恶梦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好像要轻微得多。当年是小槿救了我，那么这一次呢？
昨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颖之？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救她出去的大伯——
看来，我也势必要去云州一趟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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