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素纱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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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呢？”胡天走进宅院，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递给迎上前来的侍婢冬梅，眼睛往南边安静的厢房瞟去，眉头忍不住蹙起来。
那边的房间里，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到半点人声。
“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胡天转头看向婢女，声音严厉，“这都掌灯时分了，还不回来？”
冬梅战战兢兢地垂下头，瑟缩道，“奴婢不知道。”
“哼！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胡天说着，睨她一眼，大步往自己屋里走去。
冬梅垂头跟上，惶恐地回道，“奴婢真的不知道，邵先生和邵护卫已经出去找他了。”
“哼！”胡天冷笑一声，“他的架子还真大，劳烦两位师长亲自去找！回来了让他们三个一起到书房去见我！”
“是！”冬梅帮胡天挂好披风，找出要换的家居便服伺候他穿上了，这才恭敬地退出房门，“那奴婢现在给老爷准备些点心去。”
云州身为大耀国的第一直隶州，其繁华程度并不输京城宁淄，尤其是夜市，赢得过古时长安的十里长街。一到入夜时分，大街小巷便会变得比日间还要沸腾热闹，各家商铺和客栈纷纷在檐前廊下悬起灯笼，无不热情的对过往的路人顾客大声招呼，迎来送往，笑容满面。
而说到云州城里一到晚上最为热闹的地方，便当属百花清风楼了。
百花清风楼，乃是云州最大也最为出名的一处欢场胜地。说是欢场胜地，自然便是指青楼。但此处青楼又与别的青楼有所不同，分设两座庄园别苑，即百花楼与清风阁。百花楼里住的全是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而清风阁里，住的则全是清一色俊秀儒雅的年轻小倌。
邵文荆和邵楚元从傍晚时分就来了，两人将整个百花楼上上下下都寻了个遍，却似乎仍没找到想找的人，姑娘们各有恩客要招呼，却都被搅得不能好好做生意，颜面上早已快要挂不住，然而碍于两人身份却又实在不好发作。
“我说两位大爷，本来您俩都是咱这百花楼的稀客，又是咱云州城的大贵人，本该好生招呼，可是咱们这儿的姑娘已经全被叫出来了，两位要是还不满意的话——”脂粉搽得厚厚的鸨母王嬷嬷走出来，蹭到两人中间，老脸一拉故作娇俏地一笑，“那就只有让奴家来伺候了——”
邵文荆和邵楚元相视一眼，吓得赶紧弹开，毕竟都不是时常涉足这种烟花之地的人，多少不些不习惯。尤其是邵楚元，嫌恶地将视线从鸨母脸上移开，不悦道，“请你放庄重点，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
“不找姑娘？”王嬷嬷终于沉下脸来，讥讽道，“不找姑娘那来百花楼折腾什么？找小倌？那清风楼在隔壁，两位是不是走错路了？”
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来的邵楚元本就十分别扭，听到老鸨如此说更是觉得窝火，那张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孔一板起来，端的是凶狠可怕。说了不是来找姑娘的，却也不好明说是来寻知府大人的公子，只是竖起眉毛，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蠢蠢欲动。
老鸨吓得脸色一白，退后两步陪笑道，“这位大爷请息怒，有话好说嘛，奴家只是一时嘴快而已，以前胡公子最爱上我们百花楼消遣，如今来了也只往清风楼去，两位都是胡公子近前的人，所以奴家才会以为——”
“等等！”邵楚元迅速将她打断，折扇戳到她面前，眯起眼睛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老鸨一见对方表情，及擅察颜观色的她的立即心领会，赶紧闭了嘴。
邵楚元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来扔给她，面无表情道，“就当我们没来过，打扰了！”说着，朝旁边的邵文荆点头一示意，两人便同时转身，速速离去了。
见两人离开百花楼已经有些远了，那老鸨才掂掂手里的银子冷笑道，“知府公子断袖的事，在这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么着急隐瞒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一个师爷一个护卫么，架子摆给谁看呢！”说完，转身，朝仍围在一起的姑娘们挥挥手吆喝道，“姑娘们，招呼客人去了！”
姑娘们闹着各自散开，大厅里面再次沸腾起来，莺声燕语，调笑怒骂，满场乱飞。
老鸨拿着银子正要走开，一个身着素纱长裙，面容姣好，云鬓高绾，看上去约摸三十来岁的美妇人这时从一边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从她身边经过时，嘴里吐出几个字：“小心你那张说话的嘴！”声音虽小，却带着十足的威严和震慑力。
老鸨一听，立刻收起银子垂下头，背对着那妇人唯唯喏喏地回道，“是！”
妇人头也不回，步履轻盈闲散，慢慢踱出欢客如云的大厅。
隔壁的清风阁里，邵楚元和邵文荆果然在一间厢房里找到了和几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倌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喝得烂醉如泥的胡逸风。
与那边的百花楼不同，这清风阁毕竟是男人们呆的地方，虽然仍少不了脂粉香味，但总算干净清爽多了，也没那么吵。同是风月欢场之地，邵文荆和邵楚元却觉得自己还比较能适应这里，而且，招呼着胡逸风的那几个小倌，虽然全都娘娘腔十足没什么男儿气概，可是面相——却让人觉得还挺顺眼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两人总觉得那几个小倌长得好像都差不多，而且都特像一个人。
是谁呢？
“韩珺仪——”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的胡逸风趴在桌上，嘴里吐字不清地叫出一个人的人名，虽然那声音“嗡嗡嗡”的，心有所虑的两人却仍听出了他在叫什么。
再将那几个小倌看一眼，心中煞时全然了解，方才的好感全都化为乌有，忽然觉得莫名讨厌和郁闷起来。
顶着一张和那人相似的脸，却在这里做这种事，那讨好甜腻的表情，真叫人烦燥。
两人同时扯过胡逸风的一支胳膊，扔下银子，不由分说将他拖出了这再不想来第二次的清风阁。
将胡逸风用力拖上轿的时候，一个面相端庄秀丽的素纱女子从对面款款走过来，与两人擦肩而过。
回到府里的胡逸风让下人灌了好几杯醒酒茶，又拿冷水敷面折腾了好久，方才有些清醒了。一听冬梅说父亲大人叮嘱回来之后便要去见他，未醒的那点酒意也全都变成了虚汗。
三人进到书房里，胡天正在案前埋首翻阅卷宗，谁也不敢先打扰，一声不吭分立两侧只等他阅完说话。
书房里面静得有些可怕，案前那盏灯看样子已经燃了很久，灯芯粘进灯座里，火光晕黄昏暗，在眼前轻缓摇曳。胡天的脸凑得离卷宗很近，貌似读得挺有几分吃力。
胡逸风弯下身子，找个东西将那灯芯轻轻拨了一拨，屋子里立刻明亮了许多。
胡天抬起头来，将卷宗放到一边，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方面你倒是挺机灵乖巧的嘛。”
“爹！”胡逸风讷讷地叫了一声，垂下头，根本不敢看他。
“去哪儿了？”胡天不笑也不怒，声音平静，而就是这种平静，更让胡逸风觉得不安。
“没——没去哪，在外面随便转转，跟几个朋友喝了点酒。”
“是吗？”胡天身子往后一仰，躺进椅子里，眼睛眯起来，“自从上次从碧水镇回来，逸儿你好像就懂事了许多，不太往百花楼跑了？”
“这个——”胡逸风偷偷瞟了自己的爹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额上虚汗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百花楼旁边的清风阁，据说里面的男子都是念过书识得些字的，有些还能写得一手好文章来，逸儿可有瞧得上眼的？改日爹去那儿买个小僮回来给你做伴读如何？”
胡天的眼睛仍旧眯着，食指在额头上轻轻揉搓，仿佛说得很是随意。而胡逸风一听这话，却不由吓了一大跳，眼神瞟向对面的两位邵姓大哥，对方却也是一脸迷惑。
为何时常不离两人左右的大人会这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看他那不惊不燥的表情，怕是已经知道不是一两天了吧？可是，与胡逸风向来走得挺近的两人自己，却也是今天才发现而已。
“爹，孩儿不懂您的意思，要买书僮，为何一定要去清风楼？再说，我有两位邵大哥做师父，从来不觉得闷，用不着买书僮。”胡逸风故作不解地说着，生怕被自己的父亲看出什么不妥来。
胡天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朝他笑一笑，“不要书僮也可以，为父只是想找个人来督促你罢了，身为男子，总得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不要书僮的话，那不如早日成个家，有了家室，你也会收心，好好念书习武了吧？”
“成家？”胡逸风脸色大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爹，您前些时候不是还说，孩儿现在一无所长，既无功名也无家业，还不到成家的时候么？”
“我是说过这话！”胡天终于板起脸来，冷冷喝道，“但你有将为父的话放在心上吗？堂堂一直隶州知府的少爷公子，不知道做些正事，却成天跟一堆搽脂抹粉的小倌厮混在一起，你真以为爹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些时日，天天让人帮你物色跟那个在你碧水镇认识的瞎子长得相似的男子，找到了就跟蜜糖似的粘过去。就算如此，你若真想收男宠，爹也不会阻拦，但这种没出息的倒贴，是你一个知府公子该做的事吗？”
胡天这番话，胡逸风呆呆地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到最后，眼神渐渐开始发亮，笑容在嘴角溢出来，“那，爹您的意思是——？”
“哼！没出息的东西！”胡天扬扬手，示意他出去，“我还有话要跟邵先生和邵护卫说，你下去吧！”
“是！”胡逸风响亮的回答，转身赶紧乐颠颠地跑了出去，顺便掩好门。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素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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