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仪天下》舒匀

36、第三十六章 独臂怪人

　　“到哪里去了？应该不会走远才是啊。”龙小武喃喃自语着，开始将手放到嘴边作喇叭状四处大声呼唤，“珺仪——珺仪——”
　　可是无论他叫得多大声，周围都一直没有韩珺仪的回应，耳边除了风声和水声，一片寂寥。
　　他不由将眼睛担心地往河里瞟去，暗想：该不会是失足掉下去了吧？这个念头一冒上来，整颗心便如巨石一般，“咚”地一下，猛地跌落谷底。
　　“珺仪，你挺住，我马上来救你！”龙小武急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扑嗵”一下跳进了水里，身子刚站稳，一颗湿答答的人头却忽然从面前的水下钻了出来，始料未及的龙小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他看清那张披头散发的脸，不由惊喜地叫了出来，“珺仪？你——你怎么会——？”
　　韩珺仪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把抓过龙小武的手，呵呵笑道，“龙小武，我找到岩洞了，跟我来！”
　　第一次被韩珺仪主动牵手的龙小武竟然脸红了，他反手拽住对方，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回事？”
　　韩珺仪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脸色虽因河水微凉而显得略有些苍白，却依然闪着动人的光彩，“你听——”
　　龙小武疑惑地眨了眨眼，侧起耳朵开始细听，不过听了很久他也什么都没听出来，倒是韩珺仪那张神彩飞扬的脸，却一直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啊晃，晃啊晃，直晃得他头晕晕，身子轻飘飘地像是要飞起来了，啊，珺仪，你终于肯发自内心地对我笑了。
　　“听出来了没？有滴水声是不是？原来这水下有个岩洞呢，因为这几天下雨，河水涨了很多，洞口被淹所以就看不到了，我刚才钻进去，进洞以后，发现里面是个向上的斜坡，走个七八步，水就淹不到了，不过洞身有点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行，我在里面试着大声说话，但听不到回事，因为是个向上的斜坡，扔石子上去却也不见滚下来，所以我想那个洞一定很深，不知道穿过去会有什么奇异的东西。”韩珺仪并未察觉龙小武的异样，自顾说完这些，就又开始猫着身子往水下钻，“本来我还想往里面走走，听见你好像在叫我，就先出来了，走，龙小武，我们一起进去！”
　　龙小武忍不住笑出来，韩珺仪这样子，跟个突然得了个好玩的玩具的孩子有什么两样？不过既然如此，表示他已经从宋一廉失踪的阴影里面走出来了，这个人的自我调节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小心点！告诉我方位，我走前面，你在后面跟着。”龙小武再次将他拉上来，五指与他紧紧相扣。
　　韩珺仪点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渐渐习惯了龙小武的这种强势和照顾。
　　无论在市井里混迹多久，骨血和身份始终改变不了。而那个家伙平时虽然看起来很痞，骨子里其实骄傲又自大，男人的尊严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为了他，却连女装都肯穿了。
　　所以，韩珺仪觉得，也许自己应该放弃那种无意义也无用的抗议和别扭，相反——
　　“就在我站的这里，往下约摸半尺处。”韩珺仪用手指了指下面，嗫嚅了一下也不好意思地叮嘱道，“你也小心，洞口有点窄，进去的时候别碰到头了。”
　　龙小武咧开嘴，笑容一直蔓延至眼角，他用力地点头，“知道了！”

　　岩洞里面黑得不像话，一点光线也没有，由于没有带木棍，也无法点火把，吱吱怪叫的蝙蝠接二连三的从耳边擦过，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龙小武一手抓着韩珺仪，一手扶着滑溜溜的石壁慢慢往前走，石壁上全是青苔，一不小心踩到一两只蝙蝠的尸体，他便忍不住一抖，接着手上一滑脚上也一滑，最后稳住他的，反倒是后面那个被牵的人。龙小武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
　　韩珺仪倒也不说话，由他像乌龟似的牵着自己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对于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的人来说，这种越是安静狭窄的地方，倒越是能行动自如，龙小武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其实可以想象后面的韩珺仪正在心里怎么偷偷地笑，而自己不由越发慌张和懊恼。大男子主义作祟的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摸索。
　　所幸越往后面，洞身开始越宽，路也开始趋于平坦，比刚开始要容易走些了。只是岩洞里面仍有些冷，阴恻恻的，韩珺仪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头顶上的石缝里，时不时地有水渗下来，刚好滴进脖子里，冰凉彻骨。
　　“珺仪，你冷吗？”龙小武小声地问。
　　“不冷，就是感觉有点凉凉的，不过没关系，前面马上就是出口了。”韩珺仪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让人倍感安心。
　　“你怎么知道？”龙小武诧异。
　　“你听——”韩珺仪笑，“有鸟叫声。”
　　“鸟叫？”龙小武兴奋起来，跟着闭上眼睛细听，“没有啊。”
　　“你怀疑我的听力？”韩珺仪仍然淡笑。
　　龙小武连连摆手，“没没没，你说的我当然信！那看来这后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啊，既然有鸟叫的话，那就肯定还会有其它生物，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里的空气比刚才在里面要好得多，而且也没那么闷了。”
　　韩珺仪点头，“那就快走吧。”
　　龙小武“嗯”了一声，抬脚前行，却迎头被个什么硬梆梆的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嘭”一声，头上忽尔就起了个大包。
　　他疼得倒吸一口气，伸手往前一摸，是石壁。石壁？龙小武一惊，那——那——那什么意思？没路了？不会吧？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洞已经到底了？
　　“开玩笑！小鸟呢？花香呢？其它活的东西呢？”
　　龙小武激动得在那儿使劲蹦跶使劲嚷嚷，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充满希望，一回头却让我发现这个洞已经到底了？这不打击人吗？珺仪的听力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可是，我头上的大包也绝对不会骗我——
　　难道？莫非？
　　“珺仪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龙小武摸摸头，不确定地小声问。
　　韩珺仪忍住笑意，语气坦然，“我说让你快走，没说让你快往前走。”
　　龙小武的脸立马皱成一团，声音垮下来，“不往前走，还能往哪儿走？珺仪，你以前不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韩珺仪抬手，在头顶上四处敲击，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前面没路，但说不定上面会有，你那么机灵，连这一点都没想到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龙小武立刻也明白了，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在头顶上这儿敲敲那儿敲敲，如果哪里比较松软不像是石块，那就说不定是出口了。这样说起来，这个岩洞，其实也就相当于是个地道罢了。果然韩珺仪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且厉害的多，不过，他还是保留想法，韩珺仪刚才不把话说清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难道自己逞强带路真错了么？
　　龙小武边郁闷地想边用手在头顶上用力乱捶，忽然，上面传来几声沉沉地“笃笃”声，接着还有细碎的泥土落下来，扬进眼睛和鼻子里，氧氧的。
　　有问题！龙小武立刻来了精神，将韩珺仪推到一边，“珺仪，你往后站一点点！”
　　韩珺仪笑了一下，“嗯。”说着，乖乖往后退开几步。
　　龙小武暗暗运了口气，对着上面用力就是一拳，而与此同时，头顶上却忽然开出一个圆圆的大洞来，世界立刻变得开阔，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涌进黑沉沉的洞中，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打出去的拳头于是变成了空拳。
　　他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眼睛，毕竟睁着大眼在黑暗中呆了那么久，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一个重物也在洞口大开的那一瞬猛地落下来，狠狠地敲在洞口边，窸窸窣窣的泥土和沙石哗啦啦落下来，龙小武立刻警觉闪到了一边，可还是让不少细尘落进了脖子里。眼睛顺着指缝小心地探出去，头顶上方的洞口旁边，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黑脸大叔，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悦，穿着一身粗糙的麻料对襟衫，一手拄着个大大的锄头，而另一边，只有空荡荡的袖子在风里轻轻地飘。
　　龙小武愣了一下，这人虽然只有一手臂，可刚才那一下，抡得可真不轻啊，而且看他那眼神锐利的样子，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外高人吧？于是嘴里客气地叫道，“前辈——”
　　“哼！谁是你前辈？小兔崽子们，打哪儿来的？我可在这儿等你们很久了！”那位大叔说话还真不客气，劈头就是一句臭骂。
　　“等我们？”龙小武终于放下手，眼睛现在已经好多了，“前辈说这话什么意思？”
　　独臂怪人盘腿在地上坐下来，得意地瞟了他一眼，“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无论什么猫啊狗的进了这山，我没有不知道的！不过你们俩也算厉害，上面那重重烟雾没能拦住你们，竟然能找到这个洞跑进来！说！你们是什么人？”
　　龙小武冷静下来，这个独臂大叔明明没有出去过，是怎么知道有人进山的？莫非真是高人？看他这身穿着打扮，还拿着锄头，皮肤又那么黑，看起来更像个农夫嘛——
　　“看什么看？我在问你话呢！你要不老老实交待清楚，别想从我这凫岩山走出去！”那大叔板起脸，两道浓黑的眉毛竖起来，龙小武却并不觉得他有多凶，于是嘻皮笑脸地笑道，“前辈你放心，其实我们刚刚来这儿，还没想要出去呢。”
　　独臂怪人皱了皱眉，将龙小武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眼珠子不停的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又歪起头，眼睛往龙小后身后的韩珺仪瞟，“告诉我你们俩叫什么，我就让你们上来！”
　　龙小武倒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就妥协了，虽然不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鬼算盘，但是既然来了凫岩山，就算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那也是要闯的。
　　“晚辈龙小武，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道人。”龙小武向那人规规矩矩地抱了抱拳，省掉以前那些花哨的名头报出家门，然后将站得老远的韩珺仪也一起拉了过来，向独臂人介绍道，“这位是韩珺仪。”
　　韩珺仪于是也恭敬地向那人行了个礼，“我们是从碧水镇来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来凫岩山，打扰到前辈，还请见谅！”
　　独臂怪人看清韩珺仪那张脸，明显惊了一下，“你姓韩？叫韩珺仪？”
　　韩珺仪点头，表情淡定，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那惊讶的语气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正是。”
　　独臂怪人看着他沉吟了一会，接着又把目光转向龙小武，“你说你姓龙？”
　　龙小武莫名其妙地耸耸肩，“有什么问题吗？”
　　独臂怪人眼睛又瞪起来，脸色再次一板，“跟前辈说话放规矩点！”说完，站起身，将锄头往肩上一找，大步往前走去，“记得给我把盖子给盖实了！”
　　龙小武一听，转身开心地拉住韩珺仪，“嘿，他这样是不是表示同意我们进山了？”
　　韩珺仪笑道，“还不上去？还嫌身上不够氧么？”
　　龙小武呆呆地看了看他，少顷，终于恍然大悟，“啊！珺仪，你又——”
　　韩珺仪面不改色地将手搭到他肩上，“我要上去了，帮我。”
　　“你——”龙小武瘫下来，无语了。
　　以前明明都是我欺负他，什么时候角色互换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丫头,不要抛弃偶~~~55555555~~~~~哭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