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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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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的省亲队伍果然很快就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八个身着黑色戎装,腰佩长刀的兵士,一个个抬头挺胸,雄纠纠气昂昂,紧跟着的便是那传说中的胡公子了。
宋一廉看过去,发现原来这胡逸风也果真是个俊俏公子,眉高鼻挺,眼睛很大很有神,一张薄薄的弓形唇,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白色锦袍将他那直挺挺的身板衬得极为英武。
胡逸风下颔抬得高高的,骑在马上的样子虽一本正经,但那不停左顾右盼无不闪着好奇新鲜的眼神仍暴露了他调皮爱动的少年心性,对于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那些或艳羡或嫉妒或敬仰的各种目光似是极为受用,嘴角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骄傲劲儿。
行在胡逸风身后的便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双轮马车,马上上坐着的正是那知府大人胡天。马车做工精巧,全是用上等檀木制成,顶部华盖的边缘坠着玻璃流苏,两边垂下的帷幔让人看不太清楚里面人的样子,不过马车自从出现在街口到现在已经行了近半条街,那胡大人始终没出来跟路人们打过半声招呼,一直将双手搁在双膝上正襟危坐,想必是个极为严肃之人。
马车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匹骏马,上面坐着两个年轻男子。左边一个骑白马的身着长衫,手摇折扇,看起来很是俊雅,唇边挂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右边一个骑黑马的则严肃些,眼睛不大,皮肤黝黑,但一脸的正气,身着黑色劲装,腰间还佩有一把短剑。
而再往后面,就是几个作家丁和奴婢打扮的仆人了,整个队伍算起来竟也有将近二十人,那排场说大不大,却仍叫这碧水镇里平日不出街口三里路的那些姑娘大婶愣头小子们开了回眼界。
“哎,跟在胡大人后面的那两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简单人呢!”宋一廉好奇,忍不住碰了碰旁边一个大叔。
那大叔四五十岁年纪,下巴上蓄着几根根稀稀拉拉的胡渣,看样子是有些见识的,他皱起眉,一幅深沉样:“如果我没猜错,左边那个,应该是胡大人府上的师爷邵文荆,精明睿智,观察力和判断力极强,帮助胡大人破过很多奇案,深得民心,所以人称云州师爷;右边那个,则是大名鼎鼎的云州第一神捕邵楚元,据说武艺高强,为人正直,就是个性有些冷,话也不多,胡公子那些本事,恐怕都是他教的。”
“喔——”宋一廉点点头,脸上现出钦佩的神色,接着又问道,“果然大有来头,都姓邵,两人可是兄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两人一文一武,向来不离胡大人左右的。”大叔说完,眼见车队马上就要行至自己眼前了,赶紧闭了嘴。
胡逸风一路笑得很是开怀,街道两旁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让他觉得攒足了面子,刚开始那点正经样儿早就随着飞扬的心情渐渐地消失殆尽了,他时不时地扬起手,对着那些向她投来倾慕眼光的姑娘们亲和又不失身份地摇一摇,心里美极了。
行至韩珺仪的卜算摊前,那空出来的一个大缺口让笑容瞬间凝固在他脸上。
如此嘈杂的人群里,为何会有这么大一块空地?而且空地后的那个年轻人,还拿着一支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什么,自始自终没抬头看过他一眼,聚精会神如处无人之境,整个人仿佛完全隔离在尘世之外,像空气一样,不起眼,却又是那样的让人难忽略。
胡逸风不由歪起头,凝神打量起这个青年来。
视线落到他身上,他才发自己的眼睛竟再也无法移开。这是个怎样的男人?这样深邃的五官,眉宇之间却是毫无锐气的恬淡安静。墨色双眸眼角斜飞出去,带了三分勾人七人撩拨,眼神却是空灵的静。他的睫毛很长,胡逸风坐在高处,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睫毛就像一只黑色天鹅的翅膀静悄悄地憩息在他的眼睑上,还有他薄而性感的唇,唇色很淡,是水色的,看起来——很适合亲吻……
胡逸风甩了甩头,不知为何竟觉脸有点发烧,心里的不快也莫名的溜掉,反倒有个擂鼓的声音倒是在心头梆梆呛呛地响了起来。
我怎么了我?我这是在对着个男人发花痴么?胡逸风有些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眼光移到那青年旁边竖着的一柄白帜上,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八卦,下书一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卜,又见那桌上,摆放着一方砚台和一些纸,还有一个竹筒,里面貌似全是竹签,当下豁然开朗,心中一下明白了八九分:原来这人是个算命的。不过——卜?这招牌,还真是简炼有趣!
宋一廉见那胡公子一个劲地盯着珺仪看,脸色阴晴不定忽喜忽怒,心中不免担心。他离开人群眼睛盯着胡公子退到韩珺仪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语道,“珺仪,那胡公子一直在看着你,不知想干嘛。”
韩珺仪眨了眨眼,望着那两道逼人目光射来的方向微微笑了一笑。
胡逸风一个激灵,差点从马上歪下来。
韩珺仪把写完字的纸拿起来,递给宋一廉,“帮我交给那胡公子,就说是我赠他的。”
宋一廉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暗中防霹灵,猜虑浑无实,专眼黑云收,拥出扶桑日。
他摸摸头,跑过去把纸递到胡逸风面前,“胡公子,这是我们碧水灵相韩珺仪赠您的一支签,我们珺仪是这碧水镇出了名的半仙神算,他的话可是金玉良言一字难求啊,您看——”宋一廉话未说话,胡逸风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绽银子,“够不够?”
宋一廉眉开眼笑接过来,“够——当然够!谢谢胡公子!”
胡逸风莫名其妙地夺过纸,一看上面的字,眉头立刻皱起来,什么意思?
后面胡天的马车被他阻了路,见他半晌不动,不由诧异地喊道,“逸儿,什么事?”
“没——没事!”胡逸风将那纸叠好收进怀里,赶紧一夹马肚子,嘴里喊一声“驾”,就直追前面拉开的队伍去了。
马车重新前行,后面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路旁的韩珺仪。
——好俊的年轻人,好不一般的相师!看来这次碧水镇之行,有的玩了!
“傻仔,你刚才写给那胡公子的那支签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车队渐行渐远,走回韩珺仪身边的宋一廉把银子悄悄塞进他的钱袋,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句忠告,希望对他有用。”韩珺仪说完,摸摸明明比刚才要沉的钱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回收了多少?”
宋一廉揉揉鼻子,有点难堪,“嘿嘿,傻仔,这是你应得的嘛,算上刚才你给那胡公子的那支签,你今天已经算了两卦了,总不能半点收获都没啊,这绽银子,付了他自己的,还付了刚才那位来帮他问姻缘的姑娘的,他不亏,再说了,那公子也不是没钱,你不收他也会给的,有钱人都有这毛病,况且你帮人算命经常不记得收钱,咱们可是穷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韩珺仪揉揉脑袋,有点吃不消。宋大哥真的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对着他神神叨叨——
“这样就对了嘛!”宋一廉拍拍韩珺仪的肩,又顺手帮他整整衣冠,这才满意地转身回肉铺做生意去了。
且说这一边,胡大人一行刚到驿馆落下脚,歇息了尚无片刻,门口便有家仆来报,说是方府已经派人来请大人过府一叙了,还派了两乘软轿在门口候着。
胡逸风掂了掂手上那份准备送去方府的礼物,看着父亲笑道,“这方家表叔速度还真快,爹,看来您在他眼中面子还不小。”
胡天不语,提袖拂了拂前襟,便抬脚走出了大门。
邵楚元邵文荆紧随其后,行至胡逸风身边,却被他长臂一伸拦出了去路。
邵楚元眉头微蹙,胡逸风嘿嘿一笑,让开道来,“楚元大哥您先行,文荆大哥先等等。”
邵文荆挑眉道,“何事?”
“别让大人等太久!”邵楚元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便也抬脚走了出去。
胡逸风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个被称为韩珺仪的神算师父给的纸,递到邵文荆面前,“你帮我看看这什么意思?”
邵文荆眼光在那几句话上扫过,扬起嘴角颇具玩味地笑起来。
胡逸风一见他这表情心就氧氧了,眼睛睁得老大,“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笑?”
“公子此番来到碧水镇,怕是有艳遇啊,好事么,当然该笑。”说着,微微仰头,又是呵呵两声。
胡逸风看出他眼里的调侃之意,明显不信,“你骗我,究竟怎么回事?”
邵文荆清清嗓子,把纸塞进胡逸风怀里,笑道,“用不着紧张,这四句话呢,是诸葛神算三百八十四爻里其中一支的签文,大意是说你最近不知为何触怒了雷神,于是雷神派了闪电神也就是金光圣母下界来惩罚你,让你暗中小心提防。但你没做过什么坏事,勿须顾虑,不要把所有女人都当成是金光圣母的化身来报复你,你只须小心提防就是了。另外,扶桑是东方的代名,扶桑日,也就是很快便会云开雾散,重见朝阳的意思,而且,扶桑属木,所以今次和你有纠葛的这个女人姓氏中会带有木字。”说完,拍拍他的肩,以示抚慰。
“就这样?”胡逸风还有些不信。
邵文荆耸耸肩,“就这样啊!”罢了,又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伸出食指指向胡逸风的眼睛,“啊,这个女子还很漂亮可爱!”
胡逸风“切”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邵文荆呵呵一笑,也随之出了大门。
胡逸风看似无谓不信的表情告诉自己,其实他很担心,也有点动心。
方府精心布置过的大门口,今日显得比平日更华丽张扬,不但那两道朱漆大门重新刷过了,对联重新换过了,门口两只大石狮重新洗过了,两边的道上还整整齐齐摆了不少新的盆景,看起来是喜气盎然,但感觉上却是俗气依然。
“噗——这是客栈还是寻芳楼啊?搞夹道欢迎么?”胡逸风一掀轿门就看到了这场景,不由喷笑出来。
方家豪带着儿子方子昭候在门外,只等那两乘小轿一落地,就赶紧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胡——呃,知府大人!”
胡天走下轿,对着来人一抱拳,脸上挂着模式化的笑,“多年未见了,表弟近些年可好?”
“过得去。”方家豪摸摸嘴上两撇八字胡,眼睛眯成一条线,“倒是大人离开碧水镇这么些年,如今衣锦还乡,精神气势都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
“哪里哪里。”胡天依旧是模式化地笑,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情绪,“表弟也不必多礼,还是如以前一样称本座为胡天就行了。”
方家豪甚觉无趣,当年的穷小子如今无论是身高还气势,都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如此寒喧,气氛还真是尴尬。什么不必多礼,这本座叫得不是挺顺口?“那我还是称大人为表哥吧!”方家豪笑着,一脸客气热情。
“小侄方子昭见过大伯!大伯屋里请!”方家豪旁边的方子昭也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对胡天行礼参拜。胡天“嗯”了一声,袖袍一甩便直接踏进了方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