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97、第九十七章

　　回家后的我，看到客厅里萨林的身影不见了之后心里忽然慌了神，但在走进客厅后我就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了一些声响，并找到了正在镜子前绑头发的萨林，他已然将刚才我帮他剪掉的碎发收拾干净了。
　　“头发，剪的还不错吧。”我抿了一下嘴对他说。
　　“嗯。”萨林点了一下头，用手捻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对我微笑道：“视线清楚多了。”
　　我单手抓着门边，指尖就像是在扣自己的心般不停暗暗搔动着木质的门框。
　　让他走吧，我想。
　　现在是个好时机，是个他必须走的好时机。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变成这样的，栾冉说的话没有一点问题。只要他不在这，不在闫丛云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切就都还有办法。
　　“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我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却还是这般问出了口。我明明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栾冉对他的安排。
　　萨林看着我说道：“我不会走，林羽。这一切本来就是要我去承担的，为了我，你和江麟还有栾冉都已经帮了太多了。”
　　我强抿着嘴。帮？我们帮什么了，我们兜兜圈圈到头来什么都没帮上你，你所受的苦一点都没变少。而且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受的痛苦还会少一些……
　　“我知道，你大概率会这么说……”我强忍着，用带着勉强笑意的语气说道，我点了点头。无意间用力的指甲在门框上也划出了一点声响，这点声响也使我立刻抬起了手，拿离门边，我不想让萨林看出我的想法。
　　“但是你想啊。”我故作淡定的用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想要表示自己其实是中立的角度：“既然栾冉说了有办法帮你把定位芯片取出来，西南森林又那么大，你回去了后闫丛云再次找到你的概率可以说是几乎不存在的。”实际上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现在的我只是想让萨林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且我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爸毕竟是市研究所的研究员，就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位，闫丛云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毕竟我是个大活人……而且我和江麟关系这么好，他爸爸肯定也不会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的……”我将脑子中蹦出的这些可以拿来当说词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但其实这都只是一些空词。
　　萨林没有立刻回我的话，先是慢步走到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我面前，停了一下紧接着便从我身边掠过，没有再停留的意思。
　　我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这个举动可以说是下意识的，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萨林自然也没料到，便也愣在了原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就像是不受控制般从我脑海里蹦了出来。“你既然在见到闫丛云的时候就已经记起来了以前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我？”我的声音不大，但却是字字咬得十分清楚。萨林，他似乎是有意瞒着我记忆已经恢复了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栾冉突然出现，他又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萨林转过身，用他的另一只手将我抓着他胳膊的手握在了双手之中。他嘴角带着跟以往一样淡淡的微笑，低垂着脑袋看着我的那只被他握起的手。
　　“因为我不想连累到林羽。”他说着仰起了脸，绿色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下显得有些迷离，但他面庞的微笑却是跟以往一样，真实存在的。“我在森林里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每天重复着一样的日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世界，也从来不会觉得外面还有别的世界。直到遇到了你。”
　　我望着他温柔的双眸，就跟以前很多次一样，无法抗拒他的视线，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如果没有林羽，我可能会被栾冉一直保护在森林里，或者被闫丛云直接关到实验室里，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没有林羽的爸爸，妈妈，我也不会知道书这种东西，也不会学会看书，更不会知道森林外面的世界还有这么多未知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没有我的话你可能会在一个更安全的时候来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是你们生活的世界，没有人有权利把你们一辈子关在大山里，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默默咬紧了牙根。
　　“因为林羽，我已经得到太多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了。”萨林俯下身子将他的视线与我持平，抬起我的手慢慢附到了他的脸颊上，刚修剪过的碎发柔软地贴合着肌肤的曲线，而脸颊处传来的温热和阵阵来自心脏的律动，我都可以感知得一清二楚。“可是我……”
　　“我知道你为了我去调查的事情，也知道你去过闫丛云实验室的事情。”
　　我听到这心里沉了一下，果然，萨林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从他那天怀疑我，还有嗅到我身上气味的表现来看，他已经猜到了这些天我做了什么。
　　“栾冉他为了我的事情也做了太多，我不能再连累到林羽和林羽的爸爸还有江麟。只要没有拿到满意的结果，闫丛云就不会对我放弃。”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的理智清楚的告诉我，萨林他说的没错。栾冉可能也知道萨林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才会在临走前刻意避开萨林来嘱咐我吧。
　　“这件事情只有我才能了结。”
　　不是的，这件事情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但错的不是你，是当时的科考团，是现在的闫丛云。
　　萨林慢慢放下了紧握着的我的手，他的目光仍盯着我，我动了动嘴，但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谢谢你当时问了我那句话，并且愿意带我离开那里。”
　　我知道萨林说的是什么，那是在认识他的第二天我们穿梭在一片叶片都泛黄的林子里时，吃到酸倒牙的果子时的我一时兴起问萨林的话：如果我可以带你到人类社会的话，你会同意吗？
　　萨林当时是反问到我，我愿意吗？
　　“那……”我克制自己不去避讳萨林的视线，鼓起勇气将话说出了口：“那如果是我不想让你去闫丛云那里……想让你回到西南的话，你会同意吗？”我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但我绝对没有想哭的意思，只是觉得我这问题有些可笑，只能是徒劳。
　　萨林沉默了，他挂在嘴边的笑容消失，换来的是一种近似于陷入思考和为难之中的沉默。
　　“我…”
　　“没事，都说了是如果了。”我没有让萨林继续说下去，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从始至终都是他和闫丛云之间的事情，而我才是那个中途插进来的局外人。“你不用太在意，我了解了。”
　　为了缓解尴尬，我抬起手拍了拍萨林的肩膀对他咧嘴笑了出来。“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闫丛云那边也没什么消息，这几天你就先好好呆在家里，别担心太多。”说完后的我低下了头，强抿着嘴从萨林的身边经过，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的我摸着刚刚被萨林咬住的锁骨处，虽然已经不痛了，但在上面却留下了淡淡的牙印，手指掠过会有一些令人打寒战的细痒感。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我的脑袋里不停地重复播放着这个词，即使我放弃了这个故事也不会有什么更糟糕的结局了。比起萨林，栾冉从小就经历了无数的实验，虽然他说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但就结论来看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萨林只是配合专业的研究员们去做一个实验，这将是一个为了人类的实验成果。也许能在以后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我仰着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下午的阳光虽然很充沛但却没有一缕照到我头顶的天花板上，整个眼前都昏昏沉沉。于是我干脆抬起胳膊遮在了我的眼前，身子随着肢体的放松而慢慢下坠，滑落。
　　“骗子。”
　　在黑暗中，我独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