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94、第九十四章

　　即使栾冉的手已经从我的身上拿开，萨林也依旧没有松开紧抓着栾冉手腕的手。直到栾冉用力地向一旁甩动了一下，才将萨林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甩离了开来。他从地上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看我的神色相比刚才的愤怒更显冷漠，但他紧缩的眉头在明显地告知着我，他的愤怒依旧在。
　　我根本不知道他像疯了一样闯进我的家门，又将我推倒在地到底是因为什么，只听到他刚才好像说了江麟的名字。我摸索了一下自己刚才被他攥紧的领口，还有脖颈让自己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没等我说什么栾冉便接着用他那种遏制怒气的低声接着开口，对我问道。
　　“我问你，调查江氏是你的主意，对吧。”
　　栾冉的这句话在我听来犹如轰雷贯耳，他没有给我质疑的机会紧接着说：“实验室，学校的仓库，监控录像复制都是你干的对不对。”他语气中的每个字都是如此清晰，但却字字诛心。
　　我和江麟昨天才刚去的江氏实验室，前天才在学校拦住的周一一，难道我们做的事情已经全被知道了？对周一一的威胁压根没起作用这点我不是没想过，但如果是周一一报告给她的上级的话，为什么昨天我和江麟还相安无事，反而今天，是栾冉找上了门？
　　“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我默默吞咽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道，然而心里早就已经没了底，现在是下午两点，离我爸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如果不想让我爸参与进来这件事就必须在这三个小时解决妥当，叫警察的动静太大，自然不是上策，我说这话也只是希望栾冉可以知难而退，因为我暗自也认为他不会是这么冲动不识趣的人。
　　“呵。”栾冉听了我的话后轻笑了一声，那声笑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我现在好声好气的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你是不是怂恿江麟协助你了？”栾冉的气势并没有因为我要报警这句话而有任何衰退的意思，反而一步步向我逼近来，伸出的手似乎是想直接抓住我的脖颈，不过很快被一直蹲在我身边的萨林再次制止，萨林横在我和栾冉之间后，轻声开口：“栾冉。”
　　听到萨林叫他的名字后，栾冉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并转眼对萨林说：“你也是，到底在想什么？”
　　栾冉与萨林说话时的语气比起对我的凶狠，似乎更包含着一种无奈。萨林低了一下头目光瞟向在他身后我，随后对栾冉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牵连过多的人。”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说的内容具体是指什么事，但整件事情里萨林没有任何的过错，要问也应该是将矛头指向我才对。我从地上慢慢起身抓住萨林的手使了一些力气将他向身后拉了一点。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准备抓我回去邀功了吗？”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有些想要笑的冲动。“明明是兽人却帮着人类去做兽人的实验，让我将萨林带来这里，之后随便玩弄几下就将他丢到一边，现在又抓了别的兽人去继续实验。”说着说着，我对栾冉那张严肃起来凶煞的脸也没有了恐惧，只是想把一直以来都想说的怨念一通吐干净。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理论，如果不是你，萨林现在应该在西南森林的深处过着跟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受着时不时都要被当做实验材料的危险，心惊胆战地藏起来。”
　　栾冉的这番话说的我满头雾水，为什么萨林现在处在这样的阶段会怪到我的头上？“如果萨林不来这边，你也有别的打算吧？”我指的当然是我和萨林在森林里听到，他要杀死萨林的话。
　　但栾冉就像完全不在意，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似的接着开口：“当然有，但无论哪个做法的结果都要比现在好。”
　　我看他既然没有任何悔意，干脆也就不留情面的直接说：“你原本是想杀死萨林的吧？就跟你现在为了江氏卖命卖族人是一回事儿，你只是想借机再给自己在人类社会的位置再牢固一点而已，少拿萨林当借口，别搞得一副好像是为了萨林好的样子。”
　　听到我这番话后的栾冉，之前的那种愤怒情绪又随着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变成了一副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般的神情：“我想杀萨林？“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随后竟然轻笑出了声：“呵，那怎么可能。”他沉了一下脑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对我投向冷漠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金光，就好像是窗外的阳光带着颜色映入了他的瞳孔般。“就算想杀，我也是想杀掉你。”
　　我瞬间哑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想杀我？那时候的我只是和他在营地有过一面之交而已，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一直都很安全，这十几年来更是没有发生过兽人袭击科考团成员的事件，为什么就你那么倒霉遇上了？”
　　我看着栾冉一言不发，站在我身旁的萨林也默默地低垂着目光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眉头扭曲，额头处渗出了半点汗水，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那只兽人是我刻意安排在那里的，一开始的目的倒不是为了袭击人类，只是想惹出点乱子，这样就可以借着人类和兽人关系的恶化之类随便一个理由让萨林远离营地，趁乱逃走，随便逃到哪里，只要在西南的森林里，只要不在这里，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称得上安全。”话说到这里栾冉就像是阐述了一段他一直以来的计划般，长舒了一口气。
　　“但巧的是你那个时候刚好去了营地边，当我知道了你和萨林都不知去向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能先一步在森林里找到你们，就可以躲开闫丛云安在科考团里的眼线，或许还有机会让你活着回来，但那天科考团的大部分人都参与到了搜救当中，我可以避开他们的机会十分地少，事情的结果也证明我失败了。”
　　此时的萨林抬起自己的手扶在自己的脸上，对栾冉小声说：“够了栾冉。”但栾冉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就好似没听见般接着说：“我知道当时给萨林的抑情药已经不够他撑多久了，所以你被他袭击致死几率是很大的，说来也不可思议，你竟然从森林里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带着萨林一起。”栾冉的嘴角微微上扬，对我和萨林露出了一种含义不明，带着有些嘲弄的笑意。
　　“其实无论你到底怎么样，只要萨林不从那个森林里出来，我就可以假装萨林因为伤害人类，已经被处决掉，或者编个其他的理由让闫丛云再也没有办法得到他，让那些安插在科考团里的眼线再也没机会找到他。”栾冉全程的声音不大，但气息着实已经不连贯。
　　听到栾冉的话后，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整件事情在他的口中和我们眼中完全是不同的剧情，不同的初衷。栾冉说他是为了保护萨林，才在森林里对对讲机里的人，说出会杀了萨林这种话，而他其实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来换取萨林的假死。
　　不对，不对，单凭他在森林里的一句话，我根本不可能猜得出来，当时的我心怀着对兽人的偏见和单单的一知半解走进到了森林里，一切在我的眼前都太过于虚幻，唯一真实的只有睡在身边的萨林。
　　我再次看向一旁，刚刚想让栾冉住嘴的萨林，对他问道：“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萨林左右摇晃了下脑袋，似乎表示自己不知情。萨林很信任栾冉，他也跟我说过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栾冉身上的味道令他熟悉，但这个原因却并没有办法让我一个人类信服，也完全无法与他产生共鸣。我也不觉得只是因为气味，就让萨林相信栾冉对他没有恶意，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是我不知道的。
　　“一次也就算了，萨林来到这里后没被收容多久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我本以为你会通过任职在科考团的林重明把他送回西南，或者直接交付于科考团。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将他留在了这边，还自以为是的调查起了江氏，甚至潜入了江氏的实验室，还拉上了江麟一起。”
　　“这件事跟江麟没关系，实验室只有我一个人进去了，资料也只有我一个人看了。”尽管我尽力想要去撇清江麟与这件事情的关系，但栾冉都没有改口而是接着说了一个我无法否定的事实：“没用的，实验区的大门有记录，江麟的门禁卡在那个时间段是唯一一个打开过门，却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他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现在闫丛云已经知道到了你们在调查江氏，也知道了你究竟想做什么。现在的他恐怕不会放过你们，也不会放过萨林了。”
　　等一下，栾冉这句话其中的逻辑我完全没有听懂。
　　“江氏集团是江麟他爸的，跟闫丛云有什么关系。”他闫丛云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自己的老板？“而且想要找到证据威胁他们的人是我，为什么会扯到萨林身上？周一一已经和我说过他们对萨林已经没有任何企图了啊？”
　　我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闫丛云好似执着于萨林的态度。整个西南森林那么大，却只想抓到萨林。现在也是，实验室里已经有了一只兽人，又何必再抓萨林回去？而且如果他真的需要，当时又为了什么把萨林随意扔掉。
　　“这件事情所有的主谋都是闫丛云，他从当年离开科考团就一直在私底下做兽人的非法研究，江虺只是他的一个道具，整个江氏也只是他的资金道具。而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再给他机会。”
　　为什么他能把每件不合常理的事情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为什么非要是萨林？因为他人在这里容易到手？为什么你们总是抓着萨林一个人不放？现在他们手里不是有一只兽人了吗？到底有什么非萨林不可的理由？”我质问道，然而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栾冉竟然噤了声，嘴角紧闭只是盯着我，没有做出解答。就在我觉得奇怪时，我旁边的萨林低声开口了。
　　“我去。”
　　他的回答让我和站在对面的栾冉都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而他只是平淡地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去，只要不再牵扯别人，我可以去。” re
　　为什么又是这种为了大义甘愿牺牲自己的言辞，为什么萨林总是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能去。”我的言语没有经过大脑直接说了出口，我下意识抓住萨林的的衣角，在接下来的沉默中将他慢慢收紧在手心里。
　　萨林看着我似乎是想说什么地动了动嘴，却被一旁的栾冉打断：“他说得对，你不能去，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回西南，藏在森林里永远不要出来。”
　　“走不了。”萨林抬起手摸了向自己的后颈，将披散的头发撩起指着一块皮肤说：“闫丛云在我的皮肤里植入了定位芯片。”
　　“那种东西取出来就好了，我可以立刻找人安排。”栾冉说道，而萨林则是抿起嘴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笑得很苦，疲惫的双眸微合，面部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般，迟缓的很。
　　“我走了之后，林羽会怎么样？你又会怎么样？”萨林将撩起的头发放下，直视着与他视线齐平的栾冉：“你已经保护我，保护得够多了，我已经不希望你再为了我却伤害别人，也不再想看到再有什么人因为我受到牵连。”
　　听到萨林这番话的栾冉仿佛暗自咬紧了牙关似的，移开了对萨林的视线后低声说道：“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不是很理解状况的在一旁，只是呆呆望着萨林，萨林先是轻点了一下脑袋，然后说：“我虽然失去了很久以前的大部分记忆，但我却一直记得你的味道，也记得闫丛云的味道。”
　　什么叫记得闫丛云的味道？难道在萨林失去记忆之前，就已经和闫丛云有过交际？可是他说自己一直生活在西南森林的深处，而闫丛云在科考团呆了还没几年就已经失踪，不知去向。
　　“你什么……”我话说到一半时，门口一直大敞的门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重物敲击防盗门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只手死死地抓在门边，而抓门的人则弯着腰大口喘个不停，看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一路急忙跑来的。一头微卷的头发已经没了形状，眼镜也早就滑落到了鼻尖，感觉随时都会从脸上脱落下来。虽然累地腰都直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强忍着不平稳的气息对我们开口了：“你，你们……”
　　“江……麟？”我迟疑地叫了一下江麟，但他直接对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安静，先听他说完，于是我和栾冉，萨林，三个人似乎产生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站在客厅里都在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下去。
　　只见似乎气喘得匀多了的江麟猛地抬起头，冲着我们三人喊道：“你们！”但刚喊出一句话，他就仿佛愣住了般，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我们三人扫来扫去后，一字一句的，也不知究竟是对谁问道：“你们……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