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74、第七十四章

　　在进家门之前，我刻意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态。我不希望萨林对今天的事情有所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兽人的原因，萨林总是能很敏感的察觉到我心里的变化。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不是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回来了。”关上身后的门，我刻意大声冲屋子里喊了一句，尽量想显得跟平常一样。客厅的电视机正开着，刚进门就能清楚听到里面嘉宾和主持人在杂谈的说话声，窝在沙发里的父亲知道我回来了之后立刻撑起了上身，探着头应我：“小羽回来啦，讲座听的怎么样？说是见到你李叔叔了？”
　　我点着头将脚上的鞋子换下后，卸下身上的背包放到了一边。“这次讲座都是桃源山林科考团在第一现场作业的人，我还见到了之前暑假认识的前辈。”我走到父亲侧边沙发坐下，眼睛盯着电视上正在来回切换的画面，手掌则在沙发的两侧扶手上干擦了几下，随后向身后的厨房还有楼上的走廊看去，到处都没看到萨林的身影，于是我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问父亲：“爸，萨林呢？”
　　父亲听完也回头看了一下二楼的方向，用下巴冲那边点了几下：“估计在书房吧，现在这个时间也不至于睡，怎么有什么事儿吗？”明明还问着我有什么事，他的视线却又转回到电视机的画面上了，脸上还挂着一丝傻笑。
　　听到萨林在房间里我也就少了一些顾虑，用力抿了一下嘴想把今天和李领队的谈话告诉我父亲。
　　“今天见到李领队后，我问了他关于闫丛云的事情，他说当时闫丛云从西南森林突然消失，并且把他当时手上的研究资料都一并带走了。”我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但父亲只是收起了刚刚还在脸上挂着对娱乐节目的那股兴奋劲儿转过头看向了我，对我这番话丝毫不感疑惑，应该是早就知情。“之后李领队说，上头当时的调查结果是闫丛云并没带走重要的资料，所以只有也就没有追究，整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父亲端正了一下刚刚一直侧躺在沙发里的姿势，坐了起来。他撇了下嘴，低眉思考了片刻后说：“其实这件事情也引起了那时候科考队里很多像我们这样研究员的不满，毕竟都是大家辛辛苦苦一起工作的成果，要是真的被其中一两个人为了钱拿去卖给国外的话，损失就太严重了。”父亲将上身轻轻靠在身后的沙发垫上，仰起脸望了一下天花板，略一沉吟后又重新看向坐在他斜对面沙发上的我：“不过这么多年，兽人的研究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里，而且当时闫丛云那事儿过后也没有任何一家国外的机构借此介入，所以我想事情应该不会是我们当时想的那样，闫丛云他应该没有把手上的资料卖给别国。”
　　父亲的这番话也很有道理，但如果不是为了钱，闫丛云当时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走的那么突然，走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而且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
　　“闫丛云这个人怎么说呢……”父亲用手胡乱抓了几下已经被他睡得杂乱的头发：“他很有天赋，他比我们科考团当时任何一个人都有实力。但他不知道怎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没有办法定下心的样子。当时大家都说他是在物色下家，只要有国外的大企业挖他，他肯定会头也不扭的直接走人。”父亲将抬起的手瘫放到身旁，似乎对他自己说的言论是否准确到位有些纠结，眉头向上扬起：“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的眼界比我们大，想的比我们长远，应该有了新的想法才不辞而别的吧。”
　　“他难道不可以以正当方式离开吗？”我立刻反问道，因为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难的。但父亲却非常平淡地左右摆了摆头，否定了我的想法。
　　他说：“他做不到的。这件事情要是换成我或者你李叔叔可能还有跟上级商量的余地，但闫丛云没有。他对于当时的桃源山林科考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我记得当时的上级知道他被别人拉拢，有离开的意向时，甚至派人去看着他，监视他的行动……”
　　听到这里我的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了。虽然我后来站在当时上级的角度，觉得他们对待闫丛云的方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从根源上来说还是有些不够人性化。
　　“但闫丛云还是走了……”我将事情的结果说出口，父亲沉沉地点了一下头。
　　那他那之后究竟是去了哪里，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呢……
　　我暂时搁置了这个怎么都搞不清楚的问题后，又开口小声问了父亲栾冉的事情，我并没有和他多说，只说了在西南的时候见过他这么一号人，心里有点好奇。父亲的回答和李领队没有出入，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过栾冉，只是知道当时科考团确实收养过一只年幼的雄性兽人，而且由于父亲已经离开西南的岗位有几年了，也就对那边的现状更不了解了。
　　晚上八点的时候我搞完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就起身去浴室洗了澡。
　　擦干身子的我背对着镜子，回仰着头看向镜子中自己背后位于肩胛骨位置的伤痕，那伤痕跟我上次观察的差别不大，深褐色的痂已经完全褪去，留下了左右各四道向外放射的柳状抓痕，伤口愈合处的新肉比周围的皮肤要略显红嫩。
　　我伸出手在疤痕的位置摸了摸，确认那里已经长好没有让我有任何不适之后就拿起旁边的睡衣套了上身。
　　关于身后的这个疤痕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无关旁人对兽人的评价，只是我自认为这件事没有说的价值。有着发情期的兽人都知道克制自己的天性，不去伤害人，但有些人类却做不到，说出去未免太丢人。
　　我在回房间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一趟萨林所在的书房。我在书房前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心态无异常后便伸出手轻敲了两下门，但门里并没有回应。我看向脚下门缝里散出的灯光，心想萨林应该还没睡于是就又敲了一下，在还是没等到回应后叫了一声萨林的名字，便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的我看见萨林正双手环过膝头，坐在沙发床上。他的身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脑袋低垂，胸口正在随着他平稳地呼吸，有规律的浮动着，看起来睡得正熟。
　　我轻轻关上身后的书房门，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又仔细看了他的眉目一眼。萨林的眉头舒展，眼睑下覆盖的长睫毛偶尔微动，他的双膝与身体之间放了一本正打开的小说，我仔细看去，那应该是我妈妈写的小说，是我父亲拿给他里面其中的一本。
　　也许是睡得太沉，萨林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接近，于是我更大胆地迈出腿也爬上了沙发床，慢慢用双手撑着身体，挪到了他的旁边。萨林的单只手抓着另一手的腕部，身上T恤遮不住的小臂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走线，当然也不乏那些旧伤的痕迹附着在上面。
　　“脸好干净……”我对着萨林的侧脸暗自小声感叹了一下。萨林的下颌线非常干净，裸露在身上单薄衣裳之外的脖颈也清晰可见它的经络。我发自内心的感叹也是让我觉得神奇的地方，即使身上有很多伤疤，萨林的脸上仍没有留下半点印记，莫非兽人打人不打脸？这么讲道理？
　　萨林鬓角两侧的碎发蓬松地垂下，我手上用了些力气，将鼻子凑到他的发丝旁，果然在上面嗅到了一股香气，我不知道这种好闻的气味是从萨林的身上传来的还是我单纯的臆想。我调整身子轻轻坐稳在他身旁，拿起一旁随意被他放在枕边的小说，翻看了起来。
　　书页里偶尔有被铅笔标记的生僻字，每个上面都被轻轻地写下了读音，看起来这些是萨林在读书时做的笔记，他把不认识的字和句子圈了下来，再去一一查清楚。看着手中的书，我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上扬，又仰头看去一旁还在睡的萨林，突然想让时间就这么停下。停在这里我就不用去为萨林的处境去苦恼，不用疑神疑鬼的去猜测栾冉和闫丛云的事情，也不用怕萨林哪一天会从这里消失不见。
　　我想让萨林永远就这么无忧无虑的，待在我身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我愣住了，甚至不知道我有这个想法的理由是什么。对于萨林来说，如果一切都查清楚了，即使一个人也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了的话，回到西南对他来说也许才是最合理，最好的决定。
　　如果我想让他永远呆在这里，岂不是跟那些想要任意摆布萨林的人没什么区别了吗？我似乎说服了自己，使劲眨了一下眼轻晃了几下脑袋想要将这个想法否定，将它们赶出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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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江麟，就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是不是又睡过头了，结果隔了快一天才收到他的回复，还是一条语音回复，说是自己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想要休息几天。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见到江麟，但看他家的灯时亮时暗有在家的迹象也就没过于担心。只是有些在意，是不是我之前说的那番话让他为难了，毕竟那是他爸爸的公司，要是真的出了问题，让他亲自揪出来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就在我想要发消息给他，告诉他之前的事就当做没发生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他的电话。
　　那是周五的晚上临睡前的事情，电话那头的江麟语气有些沮丧，有气无力：“小羽……”
　　“你还好吧……身体，没事吧。”我挠了一下头，从来没想过我会在江麟的面前觉得无话可说，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于是我立刻接着开口：“之前的事情你别太在意，其实本身就与你无关你可以不……”
　　“下周你有时间吗？”江麟打断了我的话说道，我嗯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下周，你有时间的话，来我爸公司一趟吧，我发现了一些事情，觉得有必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