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66、第六十六章

　　青梅竹马说的是江麟吗？上一秒还对我爸的坦诚中有了释然的意思，这一秒我已经对回家后的景象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想。
　　“什么意思。”我问。突然想到昨天江麟在离开教室前扒着门嘱咐我今天早点回家这件事，莫非这事儿和我爸也有关系？“江麟给我准备了什么？”
　　然而父亲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意思，则是笑着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山下拽，一遍拽还一边说：“回家你就知道了，走吧走吧。”估计周围上坟的人从来没见过有人在坟前拉拉扯扯，都纷纷转过头看向这边。不敌我爸的拉扯，临走前我还回头望了一眼母亲的墓碑，但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任凭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转念看走在我前面，拉着我的父亲。
　　回家后真的如我爸说的那样，江麟真的给我准备了不少东西，然而也正中了我不好的预想。刚进门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我还在怀疑我爸夸大其词，但当我刚把身后的门关上，客厅沙发那侧藏着的人就像是收到了讯号，腾得一下就蹿了出来，一个彩带拉炮响我打了过来。而且这还不算，江麟这小子为了追求速度，拉完一个就直接把空壳朝我丢过来，紧接着去拉手里的第二个，后来估计是感觉还不爽，于是干脆四五个四五个朝我发射，并且一并丢了过来。
　　“停停停！你扔手榴弹嘛！”我边用手挡着自己面前怕他再丢什么东西过来，另一只手则开始清理挂在我身上的各种奇怪的东西，拿到面前仔细一看我才看清，他朝我扔的东西里面还有种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没等我接着开口骂他，萨林紧接着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一眼扫过去上面好像沾着一些白花花的东西，手里则正捧着一个海蓝色的奶油大蛋糕。还沉寂在以为会被什么东西砸的我差点以为这蛋糕也是用来砸我的呢，吓得先是往后退了一步。
　　“林羽，生日快乐。”直到我听到萨林温柔地轻声对我说完这句话后，我才放松了警惕看向他的脸，实在是萨林不会和江麟胡闹这点，我还是相信的。“谢谢。”我也笑着松了口气。刚想仔细看看萨林手里拿着的蛋糕上面装饰着什么时候，客厅沙发那头的江麟一个见准我松懈的空隙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口中还大喊着：“小羽！！生日快乐啊啊！”
　　我看着他抬着一只手，很明显是想抓起萨林手上的蛋糕朝扔。先不说浪不浪费食物，他这举动肯定是准备跟我同归于尽，两个人双双沾满粘腻的奶油阵亡才算完。不知道为什么江麟这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唯独这计划不能让他得逞。
　　“休想！我昨天刚洗的头！”我摆出不亚于他的气势，一个小转身便移步上前，就伸出自己的左脚正好挡在江麟的必经之处上，将他整个人的重心直接打破，使他绊倒直接跪在了地上。好在客厅的地上铺了地毯，以至于没能听到他膝盖撞地的裂碎声，但江麟还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屋子。刚才和我一起回家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江麟的阵营里，只见他趴在江麟身边，仿佛那才是他亲儿子，两只手抓着因为疼痛而卷曲在地上的江麟的身子，好似很凄惨的喊道：“小麟！！！！”
　　“这什么戏码……”我看着在地毯上发神经的一大一小，心里瞬间堵了好多的话，回头一看萨林也一脸的莫名其妙，应该是也没理解刚才这两人的举动究竟是出于什么。不过我当我看到萨林手里完好无伤的蛋糕后就放心多了。顺着他的身后也看到厨房里张姨正端着菜站在桌前。
　　“张姨！”
　　“闹闹闹，真是，刚一起做的蛋糕你就要糟蹋！”张姨将盘子往桌子上一放，气呼呼地朝我面前这一混乱的画面走了过来。
　　“刚做的？”我听到张姨这么说后又回头走到萨林身边仔细的看起了这一份被他捧在手里的奶油蛋糕，上面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奶油也抹的并不是很平整，上面写着生日快乐的名牌的巧克力字迹也是扭扭曲曲。
　　“是的。”萨林低着头和我一起看着这个有些粗糙的手做蛋糕。“是张姨教我的。”
　　“你做的？？”我声音明显大了不少，萨林面对我的问题点了头，这也让我觉得更佩服了。“你好厉害啊，这么大一个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张姨教我的，也不算一个人做的。”
　　我注意到萨林黑色的围裙上那些白花花的东西还真的是奶油一类的。
　　“没错！不算！我帮萨林尝了奶油的味道！”躺在地上的江麟噘着嘴从地上坐起来高举着一只手用力挥舞着。
　　“萨林真的挺厉害的，我也只是帮他调了一下烤箱温度。”一旁的张姨补充道，看来这个蛋糕真的可以说是萨林独立完成的了。“你调的奶油？怕不是趁机陷害我！要齁死我！”我朝着江麟大喊，一旁的萨林带着蛋糕走向了厨房，似乎也觉得这东西和江麟待在一起不太安全。
　　“怎么可能！你的口味我最懂了！”江麟从地上爬起来，就好像刚才的惨叫都是假的，摔倒也没伤到他一分一毫。他站起后小跑着去了厨房大声问萨林：“刚刚剩下的奶油在哪！你给小羽尝尝以示我清白，我去洗个手！是不是要吃饭了张姨！”他说完后又快步去了洗手间，看起来忙忙叨叨的，但其实就是个吃白饭的。
　　萨林倒是真的把它们用剩下的奶油拿到了我的面前，那奶油和那蛋糕的颜色一样，是淡淡的蓝色，被装在白色的圆碗里。“这颜色是你调的吗？”
　　萨林点头。“我照着湖水的颜色调的，我记得林羽很喜欢这种颜色。”
　　我喜欢湖水的颜色？这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和萨林说过？“什么湖水。”
　　“萤湖的颜色。”萨林说。“林羽每次见到都会看好久。”
　　确实，这颜色有几分萤湖湖水散发的神奇光亮的韵味，但却远远不能够达到那种神奇的光感。“嗯。”我点头，除了想起了迷失在森林中见到的萤湖水色，更想起了那时一旁萨林那种映着蓝光的瞳孔里游走的情愫。
　　我抬头看向萨林：“我没洗手。”说完我举起双手在他面前摆了两下，毕竟是去山上了手上肯定不干净。“你帮我拿个勺子或者……”我向萨林身后望去，想看看能不能在桌子上找到个勺子一类的餐具，但此时的萨林已经将一根手指沾满了碗里那种淡蓝色的奶油伸到了我的面前，似乎是想示意我舔一口。
　　“我的手是洗过的，刚刚还帮张姨揉了面，她说要做长寿面。”萨林解释道。
　　我思考了片刻，倒不是真觉得他的手脏，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一些我说不上来的原因。“嗯……”我抿了一下嘴，还是慢慢向他伸出的指尖探出了脑袋。我慢慢张开嘴将舌头尖略微伸出，慢慢碰触了奶油一下，也只尝到了半点就收了回去。由于量太少我也不是很尝得出来江麟到底有没有在里面陷害我。
　　“好吃吗？”萨林问，我用力吞了一口唾沫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说：“嗯好吃好吃。”说完后好巧不巧我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用力地咳了几下。“没事没事。”我对略显紧张的萨林解释道。“呛到了，我被奶油呛到了。”说完后我就觉得有些扯，立刻想岔开话题，顺便去看看厨房里张姨需不需要帮忙。我刚出去还没两步，从洗手间洗完手冲出来的江麟直接助跑扑向了我的后背，将他湿漉漉，完全没擦的手在我的衣服上蹭了起来。“你疯了吧！你今天吃什么药了！这么兴奋！”我想摆脱在我身上使着驴劲纠缠的江麟，回头间余光却扫到了还站在那里的萨林，他不知怎么地正望着手里的那团被我舔过一口的奶油皱着眉头。
　　我正想着是不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团奶油，准备给他递一张餐巾纸的时候，他却慢慢的张开了嘴将奶油送进了自己的嘴中，他侧背着我，而我身上的江麟则开始和一旁的父亲搭话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没在挣扎。将奶油送进嘴里的萨林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则是半含着自己的那根送入口中的指尖，看似思考着，又好像发愣着就那么在那里站了好久，表情甚至显得有些严肃。
　　“萨林？”我叫了他一声，他瞬间抬头将手指从嘴中抽了出来注视了前方两三秒才发现刚刚是我叫的他，慢半拍的转过头。但我却没了后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刚刚站在那里想什么。也无法直接问出口。
　　“你们两个不许给我深情对望！”又是一句莫名其妙语气却义正言辞的大吼！江麟直接用胳膊勾着我的脖子把我压到了餐桌边坐了下来。“寿星说开饭！说开饭！”
　　“开饭开饭！我看你是饿疯了！”
　　晚饭实在是丰富，整整八道菜一个汤在没吃蛋糕前就把我们几个撑得够呛，最后的长寿面所有人都跟看我笑话似的逼我吃下去，我当然也没轻饶江麟，架着他告诉他好兄弟一生一起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地永相伴，要长寿就必须一起长寿。
　　“小羽你太够意思了。”吃下最后一口长寿面福底儿的江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表情享福的微笑栽倒在了沙发上。
　　“不用谢。”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给他上完“酷刑”之后我又有了吃甜点的胃口，所以就又切了一块蛋糕吃了起来。
　　“这真是萨林做的啊，真好吃。”我父亲也是吃一口夸一口萨林的厨艺，这蛋糕胚子松软奶油更是高品质的口感，一尝就知道打发奶油的人干得十分到位。我们这几个人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钟才消停，张姨也是那个时间从我家走的，临走前她想再收拾一下厨房里的残局，不过被我和江麟拒绝了。她老人家今天够累的了，况且看这地上刚刚向我发射的彩带就知道一半的惨状都是由江麟造成了，自然要让他苦力偿还。等到江麟从我家走的时候已经临近半夜十一点，我拿起客厅里放着的最后几个玻璃杯送去了在厨房清晰餐具的萨林，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好闹腾，再也不要了。”我靠在洗手池边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嘴上说着闹腾但我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我从来没过过这样的生日，和以往随便出去吃个饭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听到我这么说后旁边洗碗的萨林笑了一下：“林羽开心吗？”
　　我侧过脸也忍不住地把心里的笑意展露在了脸上，点头回答：“开心哈哈哈哈哈，江麟果然是个傻子，这么多年真没看错他。”
　　“林羽和爸爸的事情，解决了吗？”萨林问。“你爸爸今天告诉我们，这几天他没回家都是在加班，就是为了今天能早些回来陪你过生日。”
　　原来父亲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是在加班？我还一度肯定这事儿肯定跟萨林有关呢，现在看来都是我想多了，太能猜。
　　我用力点了两下脑袋：“没事了，解决了不少。”我嘀咕道，又转头对萨林说：“我爸说了，你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放手，也同意我的想法，这件事情里面确实有些蹊跷，不调查清楚绝对不行。”我说得语气发狠还用拳头敲了一下掌心，想让萨林放心。但萨林听后却没有露出什么我所期待的那种以往的笑容，反而有刚刚在一旁发呆时的那种纠结感，凑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听到我这么问后，萨林换了一口气看向我，他绿色的眼眸随着眉头微动，长睫毛伏在眼周跟着他呼吸的频率时不时的搭上下眼睑，眨动着双眼。
　　我看着他的眼睛却读不出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似乎有在靠近我，但这种近距离的微小动作实在是不容易察觉得到，而我的注意力就好像是被他的视线所吸引，没有办法离开他的脸。他瞳孔的绿色淡光好像充满了我的视线，占据了我的大脑，那一刻我脑袋里全都是他的安稳的呼吸声和他身上不知怎么，从哪散发出的好闻香气。
　　“林羽。”他念出了我的名字，我却有些慵懒的意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他说的声音很轻柔，节奏很缓慢，有意无意地吐在我脸上的他的气息里有刚刚奶油蛋糕上的香甜气。他的目光锁住我的视线，慢慢逼近，我觉得他的瞳孔在我的眼里好似被放大，直至我的鼻子被他的鼻尖所蹭到，我才仿佛被跳雷击中般清醒过来，迟钝地发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后立刻伸出双手抵在了萨林的胸口，将他从我的身边推开了一些距离。
　　“你要干什么？”我开口问。萨林听到后主动拉开了我们之间的一些距离，刚刚纠结的神情更复杂了一些，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且低了一下脑袋沉默了好久。
　　我被他的这种突然接近的举动吓到了，刚刚开口质问的语气过于直接，这让我们之间莫名又升起了一股疏离感，我马上笑着改口转移话题说道：“哈哈哈哈哈我去看看我爸在干嘛。”为了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我立刻从水池边离身头也没回的走向了二楼。
　　想来以前萨林也会经常类似于这种对我的亲密举动，但每次几乎都是事出有因，比如之前他抱住我是为了安慰我，再比如之前他在医院里用手摸向我的身体是为了……
　　我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思想突然当机了。刚才还觉得事情有理有据的我立刻就找不到逻辑了。萨林的这种突然和我亲密的举动是要做什么？这莫非是兽人的某种和同伴之间的习惯？
　　我想着想着就走到了父亲的书房前，随意敲了两下门就推开走了进去，边进去我还边嘀咕：“爸，兽人的行为研究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报告啊……”
　　坐在书桌前的父亲好像是被我吓到了一样，手里正拿着的厚册子一下子跌在双腿上，而且为了接住册子人也勾了一下背，向前趴去。
　　“你这个问题好突然啊小羽，怎么了嘛？”他说着将那本厚册子重新放到了桌面上，我看去，这册子像是个相册，但不是父亲经常看的那个。
　　“你在看什么啊？那也是妈妈的相册吗？”我走过去靠在了书桌边。
　　“啊，这个不是，这是爸爸年轻参加工作时的老照片了，至少也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里面还有你李叔叔年轻的样子。现在我们都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哈哈哈哈。”
　　听到父亲这么说我也产生了一些兴趣，李领队年轻的样子我也想看看。“是你们当时去西南森林科研时候的照片吗？”
　　父亲点头看我有兴趣就也重新打开从第一页慢慢给我解释。“你看，这是那里的植物，那个时候照相机条件不行，但这树和我们这边不一样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是吧。”
　　我点头，我也见过西南森林里的东西，所以就能得更好理解起来父亲口中怪异的描述究竟对应着什么。“这是我们当时的大合照，你看你李叔叔头发还黑着的时候是不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怎么头发能白得那么快。”
　　父亲指着的合照，上面写着桃源山林科考团的名字，看来他们都是很早一批的队员。相片里一共大概二三十个人，都是初期的国家特派研究员，说着父亲又翻了一页，里面是一些队员的生活抓拍，父亲还笑着说这些都是他拿着照相机瞎拍的，但他一张也没落下的都洗了出来。
　　他指着一张三人合照对我说：“你看，这是你李叔叔年轻的时候，旁边是你爸我。”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照片里的父亲站在中间两只胳膊各搂着一个人的肩膀，左边是李领队，而右边那个人，我一时间虽然叫不出名字却觉得这面孔十分的熟悉，没出几秒我就想起了这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在相片里的他我以往见到感觉大相径庭，没了那种轻松感和温文尔雅的笑容，反而是有种不耐烦，甚至对相片里父亲对他的接触感到有些厌恶，还皱着眉头。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相片里？”我直接问出了口，父亲听我这么说也跟着凑了过来看向这张照片.“什么意思？你看到谁了小羽？”
　　相片里的男人鼻梁挺拔小巧，面色润红白皙，就和我在学校见到的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这不是我在萨林教室门口遇到的那个人吗？也就是这个人把我和发情的萨林关在了一起。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人间蒸发，到处都不按踪影，他也是当时初期桃源山林科考队的一名研究员？
　　“爸！他是谁？你认识吗？”我急忙问出口，父亲被我的架势惊到了立即解释道：“他？他叫闫丛云，也是当时科考团里的，我们三个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所以关系都不错，怎么了小羽？你认识他？”
　　我快速地点了头。我当然认识他，化成灰我都必须要认识他，他就是那个我一直都在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人。我心里几乎笃定了，萨林的这件事绝对跟他有撇不清的关系，无论是周一一那个变脸女，还是在市研究所的傀儡之后的主谋，只要找到这个叫闫丛云的人肯定能为这件事找到一个绝对突破口。
　　“爸！这个人现在在哪？”
　　“啊？”父亲愣了一下。“在哪，这在哪……我们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我也不确定他在哪。”父亲支支吾吾地答道，然而他这一句话也突然点醒我，让我发现了一件这张照片里特别不自然的点。“爸，你说这照片至少二十年前了是吗？”
　　“啊，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父亲答道。
　　“那为什么……”
　　我伸出手指指向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我之前见他的时候，他长得就跟这照片里没什么差别，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和你们同龄，老了的感觉呢？”
　　没错，我见到的他的长相就跟这张父亲拍的相片一模一样，但明明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真的是相片里的这个人的话，他是怎么做到这二十年里容颜没有任何变化的？
　　父亲愣坐在转椅上，目光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缓了好久才吧唧了两下眼皮疑惑地问道：“小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