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19、第十九章

　　“很抱歉林羽同学，具体的相关事宜还是想请您开学后，与国立中央大学的负责人了解会比较妥当，他应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电话里的那头是近乎于冰冷的声音，在此之外没有任何商量或者多说一句的余地。我挂掉电话后依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又很无奈叹不出一口气。回到家后我就立刻钻进了屋子里给那个号码回了电话，江麟跟着我站在旁边听完了我和电话那头交谈的所有内容后，也替我说了一句“太不讲理了，怎么可以这样”。
　　可惜就是这样。
　　给我打电话的不是学校的负责人而是直接负责接管萨林的市生物研究所，他们希望我尽早将萨林作为【兽人的一号观察活体】送到他们那里进行最专业、最适宜的照顾，与科学观察。在我提出为什么是【观察活体】的时候，对方并没有给我解释，而是加重了语气告诫我如果不这么做会产生的各种后果。即使我有一种自己正在受到威胁的感觉，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为什么是生物研究所，为什么是作为【观察活体】。这恐怕也是千万个结果里我最无法接受的一个，最晚开学，我必须要将萨林送到那里了，然而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江麟知道，还没有告诉萨林，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走出书店的时候我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只能希望萨林没有察觉出来，但或许被他察觉出来更好些，不然我到底要怎么才把这件事情如实的告诉他啊。
　　吃完晚饭后我借着要赶紧写报告为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江麟看得出来这件事情让我不是很舒服也在晚饭过后就回了自己家。这么多天，这半个多月我都是和萨林生活在一起，就算我没有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人类，但也绝不是认为萨林是一个可以去观察的活体动物，而且栾冉之前说的让萨林去人类社会，不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留学的意思吗？为什么现在情况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去生物研究所？
　　我抱着枕头，手用力的捏着，指甲好像嵌到了里面一样，顶得指尖生疼，但这也不能让我平息心里的躁动，我越是用力就越是停不下思考。为什么栾冉说完这些话后，就从营地消失了？我现在真的好想揪着他的领子逼问他这件事情真正的原由和来龙去脉，仔细想想栾冉从未把任何一句话说清楚过，从知道是他让萨林一个人围在科考队营地周围阻挡发情或者以各种理由攻击科考团的兽人开始，我就觉得他很可疑，现在甚至可以把萨林这么顺利地接到这里，整件事情就显得更加蹊跷了。可是我现在找不到栾冉，他也早已经不在兽人森林里，对我来说栾冉就跟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我没有再找得到他的手段了。
　　【可是萨林他毕竟是兽人啊，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
　　就好像是以前的自己在跟现在的自己对话一样，我大脑里的某一个角落还在给现在的情况找合适的说法，我的理智也不停地告诉我，这个决定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他作为其他的物种就该接受观察，还有真正专业的护理。
　　可是除了我的脑子里，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发声，就是我不想让他走。
　　因为我知道萨林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而且他会笑，发自内心的笑，就跟我们人类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越思考越陷入一个爬不出来的泥沼，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是自己在和自己吵架。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我抱着脑袋吸了一下鼻子，我的房间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下打开的门缝渗出了客厅里的些许光亮，萨林因为个子很高，即使开门也没有很多的光能照进这个屋子。“张姨已经走了。”他说道，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枕头，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希望不要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哦哦，我知道了。”
　　萨林打开门轻轻走了进来蹲在了枕边，慢慢凑近到我的身边跪了下来，看着我的脸，突然温柔地抬起胳膊，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用手触碰我的脸，他的手指略微粗糙的皮肤纹理扫过我的脸的感觉痒痒的。“林羽你哭了吗？”
　　我哭了吗？我立刻揉了一下眼睛，没有眼泪啊。“我没哭。”但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现在我的心思乱七八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萨林静静地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眼神里相比以前略微呆滞，或者带着笑意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就跟在森林里时，在光线不是那么强烈有些昏暗的环境里一样，他的瞳孔发出幽幽的绿光，配上他现在的神情竟然让我联想到了狼在夜里追捕猎物的时候的样子，和现在有同样的氛围。
　　“可是我闻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味道。”
　　味道？“我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块姜，是不是那个味道还留在嘴里，不好意思啊，我去刷个牙吧。”我拿开他的手，想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漱个口，顺便洗把脸冷静一下。却被他轻轻地握住了手腕，他没有很用力，我回头很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林羽，我感觉你很难过……”
　　我摇摇头。
　　我没有难过，只是很苦恼，有点烦躁而已，根本谈不上难过。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他好像还是觉得我的状态不对，没有松开手接着追问道。果然萨林不会放过他观察到的每一个细节，就好像真的是野兽的直觉一样。但也可能是我不好，我把不安表现得太明显了。
　　“他们……”我顿了一下，这个决定又不是我下的，如果我真的有把萨林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就应该让他自己去选择。所以还是告诉他会比较好，对吧。“他们要把你接走了，是市生物研究所，我刚刚收到了邮件，也跟他们通了电话，最晚下周我就会把你送过去了。”
　　萨林抬着头，表情跟刚才没有什么变化，我怕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准备再跟他解释一遍的时候，他沉沉地点了一下头来回应我的话并慢慢张开嘴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在我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你不知道。”我立刻开口。在他的心里可能觉得那个地方他应该去的地方，而不知道“生物研究所”这几个字代表他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我知道，因为如果他们是真心想把他作为平等的存在来接纳的话，无论选择让他去哪里，都不会让他去“生物研究所”。
　　“你知道什么了？”我克制住自己心里那团莫名的怒火，默默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接下来我会被送到生物研究所。”萨林的声音不大，但却把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晰。
　　“你早就知道你来这里会被送到研究所吗……”我深吸了一口气，萨林没有回答我。感觉心中的燥火一下子窜上了我的脑袋，那些次次都想说但次次都忍下来的憋在嘴边的话再也忍不下去了，我转过身，不知道他是否能看清我现在的表情，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怒不可遏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被送去生物研究所，什么留学生、到人类社会之类的都只是说给我听的唬人的话？你从一开始就是栾冉想要做什么是吗？”
　　萨林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并低下了头，他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但也许他做出什么表情都是没有含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脑补的，我脑补他的笑是充满善意的，我脑补之前说到栾冉可能想要杀掉他时他的表情是踌躇的。我脑补他和我们一样是人类，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判断。为什么我总是多余想这么多？因为他是兽人？因为他救过素不相识的我？
　　“所以你到底为了什么救我。”我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话到了嘴边毫无遮拦的就冒了出来。我想告诉我自己停下来，萨林救了我是事实，关于这点没什么再好深究的了，可是我最终没有做到。“为什么那么巧你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救了我？为什么栾冉又通过我把你带到了人类社会。如果是利用了我，如果你早就知道栾冉他根本是想把你送去研究所，送去被研究观察……”我觉得自己的鼻子越来越酸，呼吸也变得有些不受顺畅。“如果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语气也变得弱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萨林他本身就，没有理由，没有必要告诉我啊。
　　“林羽……”
　　“没事，我没事，对不起。”萨林起身想要接近我，但我立刻制止了他，不希望他靠近我。我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感觉头脑好像发热一般，昏昏沉沉的，我努力让自己回归平静，恢复均匀的呼吸。之后抿了抿嘴吐出一句“我去洗澡。”就马上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萨林当时站在原地，之后也并没有跟上来。我加快脚步走到浴室后将门反锁，全身的力量都依附在门上，用力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身体里的哪里很痛，却又寻找不到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