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104、第一百零四章

　　这几天我都没有和萨林再聊过关于他今后日程的问题，因为在我看来，他的态度已经很决绝了，他接受闫丛云对他的实验决定。而同样对于这件事情，栾冉的态度则是与他完全相反的，他嘱咐我在他安排妥当之前照顾好萨林，并保证会尽快处理萨林离开这里返回西南森林的行程。
　　而我呢？
　　对于这件事情，我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我不想用自己不理智的私心来说事儿。因为萨林他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并非野兽。他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也一定也清楚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毕竟这对他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每天早上萨林依旧会起来给我还有父亲做好简单的早餐，他的手艺逐渐熟练，甚至开始跟张姨学起了更多的烹饪技巧，老实说他做的饭菜很好吃。但每当看到他坐在我的对面，注视着我时，我就觉得嘴里味同嚼蜡，可口的饭菜瞬间就没了滋味。因为我知道现在的这种平常日子，无论萨林到底是回西南还是归于闫丛云的手下，都已经是在倒计时，屈指可数的了。萨林他注定会离开这里。
　　“这件事情你跟你爸说了吗？”
　　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江麟刻意拉着我坐到教室里靠后面一些，不容易被老师看到的位置去，为的估计也是想与我商议有关萨林的事情。
　　我单手撑着下巴，两眼望去教室前面老师在黑板上书写的上课内容，脑子却丝毫没有在跟着走。
　　“没有，还没有。但要是栾冉那边安排好了，萨林真的要走了估计也就不得不说了。”我没有回头地回答道。
　　江麟侧了侧身子，好像真的仗着自己坐在后排一副可以为非作歹的样子向我靠了两下，毫不遮掩自己课堂上交头接耳的举动，接着小声对我问道：“我觉得你还是和你爸提一下比较好，毕竟你爸在市研究所，还和科考团的李领队有着那么多年的交情，互相联系起来交接着还快点。”
　　我耳朵听着江麟的话，身子则一直保持着自己直视前方的视线。待江麟说完就抬起手怼上他那婴儿肥的脸颊，用力将他的脸板正。想使他目光向前，让他的课堂私语举动不那么明显。
　　就算这节课老师有些上了年纪，戴着一副老花镜，他也不能这么嚣张，再说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在课堂上多做议论，旁边还坐着不少人呢。
　　“这件事情跟市研究所本来就脱不开关系，现在我们自身都有些难保，想必说下去也只会给李领队还有我爸他们添麻烦而已。”
　　闫丛云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继续二十年前的实验，而这实验项目本身就是那时桃源山林科考团起的头，那么如今参与进去的那些人，肯定也和其上层的市研究所脱不了干系。我想起了李领队那时与我说的，当时从西南森林突然不知所踪的闫丛云带走了当时自身负责的所有试验资料，但最后市研究所的上级却以都是些没用的资料这种荒唐的理由，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上闫丛云的责任。
　　现在想来，搞不好都是这项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而我爸被架空的这件事情也证明了这点，因为他当时只是在西南的普通研究员，其中的一名而已，与其让他参与，还不如让他这种对事情略知一二很有可能露出马脚的边缘人员撇清关系来得方便些，李领队也是如此，常年在西南森林里的他，架空起来也十分容易。也就不怪他完全不知情了。
　　江麟似乎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自顾自地点着脑袋，沉默了几秒后又迅速将他的脸朝我转了过来，接着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全部交给栾冉来办了吗？我们做不了什么吗？”
　　做不了什么吗？
　　江麟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在心里暗暗自问的问题。可每次认真思考起来思绪都会搅成一团，最终也都会回想起萨林对我说的那句：“我不想连累到林羽。”作为结尾，以至于不得不彻底放弃思考。
　　什么叫连累到我，如果你当时在西南没有救下我，或者没有带我去森林深处，我认识你是谁啊，你早就连累到我了，现在竟然说这种话。那不相当于说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吗，完全是多管闲事吗？
　　回忆起让我心里有些恼火的事情后，我握着笔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想着憋在心里是根本无处发泄的思绪后，我内心的燥热霎时间就上升了一个档次，皱起了眉头。
　　有点咬牙切齿地低声回应到江麟：“那还能怎么办。”
　　江麟看了我两眼后撅了下嘴，便低下了身子，将脑袋抵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在自己的课本上左右晃了两下，随后又喃喃自语道：“萨林真的要走了吗……”
　　我没有开口回答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了句。
　　萨林必须走了。
　　时间到了年末，也是校内期末的时期了，我和江麟的实验课程都暂且告一段落，但却没有真正的松懈下来，因为读研考试在即，而江麟在江氏集团实验室的实习工作也日渐正轨，有的时候甚至比我还要忙。
　　“你说我要不要跟实验室请个长假，这都实习了快半年了一次休假都没有。”江麟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拿着一个咬了两口的三明治，抬头望向餐厅的天花板向我发问。
　　上午的课结束后，我和江麟久违地一起坐在了学校餐厅的窗边位置，自从进入大四之后我们都很少有时间这样坐下来，慢节奏地吃一顿午餐了。
　　我抿了一口手里的纸杯咖啡，回答他道：“那你试着请一次吧。”我低下头看了两眼手中咖啡的幽黑透澈的液体里倒映出的自己，接着对江麟发问。
　　“你……这两天去实验室，没碰到闫丛云吗？”
　　闫丛云不光是参与兽人实验的研究员，就江麟之前说过的，他还是江氏集团研究室的主任，虽然是主任但江麟却说不怎么见他，不过其中的原因也可能是他总是被自己的组长使唤来使唤去，也就没什么时间注意其他的事情了。
　　江麟两只胳膊平放在面前的圆形的餐桌之上，目光向上挑了两下似乎是在回想，随后看向我，左右摇了摇他的脑袋。“没有……我也觉得奇怪呢……”江麟抬了下身子接近了我一些，开口接着说：“你说，我们偷偷潜入实验室这件事儿他都知道了，为什么也没找我问什么？我都做好了可能要被赶走的准备了。”
　　听到江麟这么说的我轻笑了一下，并回他：“你爸是公司的老板他怎么赶你走？再说我估计他也早就料到我们现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了。”
　　栾冉说，江氏完全是闫丛云的傀儡，一切都是闫丛云主导的。我不认为栾冉会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也肯定是基于他长年的观察判断。闫丛云当时把萨林丢在大学的实验楼一事怎么看都不合理，如果不是闫丛云主导，想必也不会有人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把一个会说话有思想的试验品就这么轻易地丢掉，简直就是在期盼着他们的实验暴露于世人的面前，这显然不是闫丛云的目的，因为如果闫丛云真的这么想，也就不会揪住我和江麟不放了。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将萨林放手天边。
　　“再说了。”我转了两下手里的纸杯，嘴角带着有些戏弄意味的对江麟开口：“你要是真离开实验室，或者请长假，不就见不到栾冉了吗？”
　　正准备将手中三明治送到嘴边咬上一口的江麟听到我这么说马上变了脸，刚刚那种闲聊的态度马上收起，抿起嘴变成了一副有点窘迫的神情，好像完全没料到我会开口提栾冉的事情。
　　“啊？”江麟诧异地说。
　　“啊什么，那天你不是和他一起回的公司吗？”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栾冉和江麟交往过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而且那天江麟气急败坏地跑来我家的起因也是追着栾冉。如今也就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了。而且关于这件事情江麟竟然在那之前从未和我这个发小提过，也让我觉得他有些见外，有了想要问清楚的意思。
　　“我，我……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江麟抬起他的胳膊摸索了几下自己的脖颈，看起来有些为难。“而且他和我也不在一个楼层，我也没什么机会见得到他，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了也……”
　　有关江麟性取向的事情，我确实有些吃惊。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对感情方面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每日烦恼在与自己父亲的尴尬关系，还有学业以及未来的事情里。我本以为江麟与我一样，但现在仔细想来以前中学时代江麟就是属于比较受欢迎的那种欢脱性格，那时也经常听同伴的女生议论一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只是我从来不在意，也没当回事而已。
　　听到江麟这么说后，我感觉有些抬不起头，因为我的心里总是有几丝散不去的歉意，总觉得江麟与栾冉的关系之中，若不是有我的出现，也就不会走向现在这样破裂的结局。毕竟在那之前江麟根本不知道栾冉的身世，栾冉也很有可能不知道江麟与我的关系，而我之前却怀疑栾冉是为了利益才接近江麟的，现在这种怀疑也自然是不攻自破，栾冉从头到尾都是想帮助萨林逃脱现在的处境，也并非是想向人类献所谓的殷勤。
　　我的手指在纸杯上剐蹭了一下，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响。
　　江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嘴中塞着他刚咬在嘴里的那一大块三明治，含糊不清地着急开口说：“那天栾冉送我回公司的时候，和我聊了一点关于我爸的事情。”
　　听到江麟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我也马上提起了一些精神来听他说下去。
　　我没见过江麟的爸爸几次面，只是觉得支配得了这样一个大公司的人肯定不简单，如今又听栾冉说江虺竟然是闫丛云的傀儡，也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当时是我爸帮助的他，还说我爸对他非常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成就。所以他本身对闫丛云以外的人类也没有什么坏印象。”
　　这么说来，栾冉他作为一名兽人既没有这边的身份，从小还要接受实验和体检几乎不可能有去接受教育的机会，现在却能坐在江氏主管的位置确实神奇。不过听了江麟的话后，这背后的原由就又更神奇了几分，甚至上升到了诡异。
　　没等我开口说什么，江麟就先一步抢着说了出来：“我怎么感觉我爸对栾冉比对我还好？”
　　我装作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头面色庄重地左右摇起了头，并回答道：“搞不懂。”
　　江麟将吃完的三明治包装按到桌子的一边后，单手撑起了自己的下巴看向窗外学校主干路上来回走动的学生，慢慢瘪起了嘴，喃喃道：“我爸都没有管过我这么多……现在却说他对我前男友这么好。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我看着他的侧脸拿起手中的咖啡杯默默地抿了一口。
　　这时正望着窗外凝思的江麟突然将脸转向我，并且对我投来了坚定的眼神，义正严辞地开口说道：“要不是他跟萨林的事情有关……我可能真要怀疑他其实是不是我爸的私生子了。”
　　江麟的这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没有走脑子反正我是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连忙俯身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麟看到我这个动作后马上向后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之后一脸嫌弃的提高声调问我：“你干嘛啊！我说什么好笑的了嘛！”
　　看起来江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了，我轻咳了两下后对他说：“栾冉怎么看都比你大，而且不止一两岁，要真是私生子就是你出生之前你爸在外面犯的错误了。”
　　而且还得是跨种族的。
　　“那怎么了！”江麟直起身子显然不知悔改。“比我大也可能是私生子啊！”
　　我看江麟理直气壮的样子只好忍着笑意颔首附议道：“对对，你说的也有道理。”
　　江麟看我点了头才松懈了肩头，稍微向桌面趴了趴，然而嘴巴还是撅起的看起来对我的态度十分的不满。
　　“话说，你爸的感情状况你清楚吗？前几天我爸还问我你爸再没再婚什么的。”江麟的父母自江麟小时候就离婚了，离婚之后没多久江麟妈妈就出了国，两人可以说是再无任何纠葛，分得干净利落，江麟也一直与江虺的关系不和睦，自然也就不盼着自己的父母有复婚的可能。
　　“你爸问我爸？”江麟歪了一下枕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将目光瞥向我随后又无趣地收了回去。“我不知道，要是有什么情况小静姐应该会八卦给我的。”江麟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伸出手指在空中转了几圈。
　　“而且我妈以前说过一句评价我爸的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在理，她说‘就你爸那种性格的人，能再婚就是天理不容’”说完后江麟还点了两下头，用来肯定他妈妈的这句“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