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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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棠离开B市的最后一餐，是孙哲平买的单。
虽然从时间跨度来看他们俩认识得有八年了，但要严格论起来，这八年里面的水份叮呤咣啷响，孙哲平受伤退役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张佳乐都联系不上他，更何况是自己，隔了空白的过往，现在乍然再见，比起他乡遇故知，更多是尴尬和无所适从。
偌大的四九城，出来觅个食还能不小心撞上，那叫缘分，不能装作没看见，成年人人情世故往来的道理使她礼貌性地问出那句“不介意的话要不拼桌一起吃吧”。
凭他俩目前单薄脆弱的交情，林疏棠有99%的信心孙哲平会拒绝自己，那句条件反射“好的，那我们以后有空再约”的客套话已经到嗓子眼了——然后孙哲平说“好”，于是又就着一口茶给一个字一个字咽回去。
孙哲平坐在她对面，眼睛瞥过她身旁乖乖待着的行李箱和笛盒，“要走了？”
“嗯。”林疏棠老实答，“调音结束了，今天来联盟交验。”
距离国家队在苏黎世夺冠不过十天，联盟的宣传方案已经是海报、采访、代言、歌曲全面开花。
编曲当然是外包的，被林疏棠所在的工作室接了下来，给十几位唱功不甚专业的新科冠军修音也在合同服务范围之内，她此行是来B市出差的。
“他没送你？”
这个“他”，特指张佳乐。
“哦，”林疏棠想了想，觉得比起这个问题本身，孙哲平应该会更好奇张佳乐的情况，“今天在总部还看见他了，听宣传部的人说他们后面还有拍摄安排。”
孙哲平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知道你要走吗？”
林疏棠摸不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应该知道吗？”
孙哲平：“……你等等。”
林疏棠见他掏出手机，播了个号码，没通，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一顿输出，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吸了一口气，仿佛像下了什么决心，“你没告诉他你要走了？”
“没啊…”
孙哲平的五官有着北方人鲜明的锐利，严肃起来的时候很能唬人。以前跟张佳乐在肠胃不适时扛不住馋虫的攻击偷吃辣的东西被孙哲平抓到臭骂一顿的回忆开始猛烈攻击林疏棠，语气不由得就带上了一点怂，“…要告诉他的吗？”
见孙哲平按了下额角，林疏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孙哲平对她和张佳乐相处模式的认知还停留在好些年前。
“我以前，确实是比较烦人哈。”林疏棠感到不好意思，在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即便被张佳乐当面说“你别喜欢我了”，她都“不到黄河心不死”地敢继续喜欢。
但她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也去过了山东的东营，万里黄河滔滔，比人类短短十几年的青春更加声势浩大，终在她面前奔腾入海，一去不回。
她在狭小的杯口中看见了自己不甚清晰的脸，茶面的波纹淡去，归于平静，抬起头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
以后。
林疏棠曾经很喜欢这个词。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所有的不如意，都因为有了“以后”而变得轻飘飘。
但张佳乐不喜欢。
那时的张佳乐比她还不知天高地厚，二赛季刚出道就叫嚣着要拿他个五六七八个冠军，他对林疏棠这种鸵鸟心态嗤之以鼻，批判这是“留退路”，街角路灯的光落在少年的眼中熊熊燃烧，“我才不等什么以后。”
少年有着狂傲的资本，带着他肆意的笑和喧嚷，一头扎进梦想的海。
不会游泳的疏棠站在岸上，她看着那海面壮阔、器宇轩昂，也见惊涛骇浪、船仰人翻。
湿漉漉的人劫后余生从海里爬起来，头发贴在颊处，一络一络地淌下水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说，你哭什么。
林疏棠说我不知道。
她慌张地抓住他的指尖，笨拙地安慰说没关系，我们以后赢回来就是了。
手里握着的像是火山爆发后残留的岩浆，滚烫、沸腾，却在慢慢失去活力。
白光从漆黑的空中闪过，张佳乐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没有以后了。
那道白光最终化作轰隆一声巨响，林疏棠被惊醒，身下的颠簸提醒着她飞机已经在坪道上着陆。
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K市文旅局发来的消息争先恐后在手机上弹动，她机械性地一条条滑动删掉。
突然跳出一条信息，她凝眸良久，经空姐提醒抬眼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飞机上的最后一名乘客，歉然一笑，她提着行李跑出廊桥，掏出手机回道“我刚下飞机”，想了想又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没跟你说”。
对面像是一直守着屏幕，她第二条信息还没来得及点击发送出去就回过来了：“有空吗？见一面。”
林疏棠认真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觉得短时间内不宜见面，于是回道，“最近很忙，下次吧。”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