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85、回不去了

　　林新娜听着这一切，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偌大的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渐渐散去，林新娜只是感觉冰凉，寒冷，眼泪一滴滴打在铁鑫俊秀的脸庞上，多么希望这泪珠是观世音菩萨玉净瓶的圣水，滴滴唤醒这个沉睡的生命。

　　林新娜泪水流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长长的喊了一声：“铁鑫，你快回来，你不要丢下我，阳阳和我都离不开你。”
　　肖伟，站在一旁抱着有点歇斯底里的林新娜，心里也充满了悲伤。自己在童年的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死亡的可怕在生命存活的时候压根感受不到，最残忍的就是毫无知觉的死去时心里还有诸多牵挂的人和事，那些牵挂强烈的回旋在大脑里，最后的一线生机依旧百转千回郁结难去。

　　生命将林新娜再次推向一个残酷的位置，那位置是高山悬崖，高山悬崖下又有事先准备好的明晃晃的刀刃，斧柄。那么年轻的生命忽然之间就没了，林新娜仿佛还清晰的看见，铁鑫出门前跟他挥手再见的样子。他急匆匆的走到楼下，然后又上楼，进门时，还说：“新娜，我忘记给你说再见了。亲爱的再见。为了我们的幸福，我要加倍努力。”说着，伸出拳头使劲做了一个用力的姿势，兴冲冲地跑下楼去。

　　林新娜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分明还看得见阳光洒在铁鑫笑盈盈的脸上，看见他回头对林新娜做了个胜利的姿势，跳上车，兴奋的充林新娜挥挥手，然后林新娜目送着车消失在眼前，很快车就淹没在街上的车流人海里，最后消失了踪迹。
　　回到广州后，林新娜整日不吃不喝，表姐夫进门，把一个箱子放在林新娜跟前。
　　“这是铁鑫出事前出去给你买的，我也没看这是什么。他当时被撞了，还能把这个箱子找到提回来，真的怪我，我当时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表姐夫在一边自责着哭，肖伟倒了一杯水，安慰林新娜道：“医生都说这是最可怕的情况，谁也不知道铁大哥当时遭遇了车祸。后来我们也找过，那么多十字路口，到底铁大哥是在什么地方被撞的都不知道。现在大城市里发生车祸，肇事者将人撞的血肉模糊但凡有个机会都想逃逸，但是铁大哥可能自己起来后，都没想到自己伤的那么厉害。”

　　林新娜脸色苍白的坐在沙发上，安排肖伟开着表姐夫的去车站接一下铁鑫父母。肖伟顺从的从新娜表姐夫手里接过车钥匙，然后下了楼。刚下楼就接到了钱振豪打来的电话。

　　肖伟把大致的情况给钱振豪说了一下，钱振豪千叮万嘱要肖伟此刻好好照顾林新娜。挂断电话后，肖伟给给导师请了一个月的假，博士生考试已经结束，他现在正好有足够的时间帮林新娜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担负起照顾林新娜的责任来。

　　林新娜安排表姐夫去卧室去休息。然后留自己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眼泪肆意的流淌。她不停的擦干脸上的泪珠，然后又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她把地上的箱子拿起来放在茶几上，看着箱子上那粉红色底色上面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心里感觉到了丝丝的温暖，她看着那花瓣错落有致的从箱子的头部一直排列到底部，顺着侧边排到了另一边，想起上次去逛商场时，林新娜指着铁鑫说喜欢粉红色的不知名的花朵，因为粉红色是温暖的，让人能感受到春天芬芳的气息。
　　林新娜顺着拉链拉开，一个洁白的婚纱裙瞬间绽放在自己的眼前。林新娜有点眩晕。跟铁鑫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喜欢过铁鑫吗，喜欢过，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纯粹是感激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

　　订婚后，铁鑫也一直没跟林新娜提结婚，林新娜后来一直忙着打理工作室，也很少有时间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商量关于结婚的的事情。林新娜是如此寂寞的人，可正是因为寂寞，她不敢轻易依靠另一个人，相互取暖也会让林新娜战战兢兢。虽然铁鑫一直在期待，但是生活的压力让林新娜一直喘不过气，也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想。阳阳一天天长大，需要一大笔开销，自己不努力挣钱怎么养活孩子。虽然铁鑫无数次表示，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情，但是林新娜觉得女人经济不独立依附男人最终没有好下场，一直也没同意铁鑫要求赶快结婚，结婚后在家带孩子的想法。

　　林新娜摸摸肚子，又一个生命在悄悄孕育了。又是一次未婚先孕，户口本上父亲的名字那一栏又是空的，林新娜不禁想笑，命运对自己的捉弄好像还没有结束，任何人都逃避不了命运的捉弄。临行前，林新娜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铁鑫。只想着等他回来，一起去婚纱店挑选好了婚纱回来，领了结婚证，邀请朋友们热闹了，在慢慢告诉他。而这慢慢，谁知道是当时还没下定决心，还是先再拖下去，人生的慢和快总是不合时宜，如果青春晚一点结果，如果成熟早一点开花，或者命运该是以喜悦和幸福的样子挂满微笑，织就最美的晴空。

　　雨季那么长，为什么老是出现这样的结局。明明坚硬的冰花有解冻的序曲，可是现在，命运又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婚纱回来了，铁鑫却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林新娜将洁白的婚纱抱在怀里，对着盛放铁鑫骨灰的盒子留着眼泪，就在这一刻，林新娜突然明白，铁鑫在自己生命中是多么重要的位置，他就像一棵向日葵，永远有向上蓬勃的生机，他不抱怨生活，不自甘沉浮，努力摸爬滚打，努力求知上进，不斤斤计，不贪求安逸，知道林新娜爱好读书写作，自己也坚持阅读，努力练习。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的那篇文字，林新娜忽然再度想起，想起铁鑫害羞的读着那篇文字时的局促不安。林新娜忽然好后悔，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样一大片热烈开放的热情，辜负了一年多以来为数不多相处的日子。如果生命可以重来，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林新娜小声的啜泣，抱着那个黑色的小匣子念叨：“我怀了你的孩子，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这样折磨我，每次都是这样，让我在拥有孩子的时候抢走我的男人，为什么啊？”

　　铁鑫的父母，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夫妻俩抱着一个黑黑的匣子痛哭流涕。阳阳站在一旁被林新娜的哭声惊吓了，丢掉手上的奥特曼也哇哇大哭起来。铁鑫的父亲起身，抱着阳阳，老泪纵横，却又想抱着孩子哄着孙子开心。
　　林新娜红肿着眼睛，心底里忽然升腾起来一股难受的酸楚，感觉胃里好像放置了一个食物搅拌机，不由的呕吐起来，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水和粘液夹杂一起呛到了鼻腔。
　　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老年丧子，中年丧夫。林新娜心痛着望着这一对善良的老人，都是命运的可怜人，惺惺相惜，相互偎依。她双膝跪地，对着铁鑫的父母，叫了一声爸妈哭倒在地上。肖伟站在林新娜身边，眼眶也发起热来，滚烫的泪珠不觉间掉了下来。

　　林新娜抱着鑫的母亲，说：“妈妈，铁鑫没有尽到的孝心，以后我替他们完成吧，以后你们把我当成亲闺女。你们马上就要当爷爷奶奶了。”听到这句话，铁鑫的母亲抹了一把眼泪，眼睛里放出一丝光亮来。蓓蓓坐在沙发上也陪着掉眼泪。四个人沉默着酝酿和压抑悲伤的情绪，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原来人的一生那么短暂，短暂的如同一根火柴；人的一生那么脆弱，脆弱的像一件瓷器。生命在幻化陆离间突然就消失了痕迹，一切消失时，能留下的就只有记忆，记忆是实在的真真切切还是虚幻的不甚明晰，摸不着看不到，又那样沉重的铭记于心就是岁月过往的烙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