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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不只是为我 ...


  •   谁说过记忆是最公平的财富,随着年轮滚动记忆越多便会越富有。旧时光的我,总是在新生活里反复进出;新生活的我,依旧拽着旧时光的记忆无法释怀。

      一些过往,仿佛有刻刀被永远印刻在心里一样,永远难以忘记。终究还是选择打开记忆的旅行箱,放进去许多往事,也放走许多,拉好拉链锁好密码,但还有许多还是放在心里。载着无奈,载着迷茫,穿过想象,在现实里,一年过一年。

      过了元旦,虽然就是新年,但是在杜晓雯的心里过了大年三十真正意义上的新年才到呢。杜晓雯早早的盘算着回家过年的事情,每逢周末就去逛商场,给公婆和自己的父母准备新年的衣服。

      郝强虽然讨厌被她生拉硬追楼上楼下的找衣服,讨价还价,但是不能拒绝,也不能表现出不高兴。毕竟他知道杜晓雯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于他家,她这样是好儿媳的做法会让老人开心;于她家,他是好女婿,更会让老人心安。于是只能将自己的不满一再打压下去,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陪着杜晓雯,随她的意愿行事。

      准备好老人的衣服,就要开始筹备家里小孩的衣服。娘家的侄儿和婆家的侄儿都不能厚此薄彼。杜晓雯盘算着,加上来回的路费,以及买东西的开销,一万多块钱就出去了。

      回家过年原本是一件兴高采烈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变成了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漂泊在外的游子,每年回家的车票不好买,回家见老人的心意不能少,还有亲戚朋友孩子的压岁钱。想想这些,杜晓雯的头有点大。难怪网上最近一直流行:过年回家“恐归”一簇。

      有一首打油诗:
      又快过年,万分恐慌;车票紧张,物价上涨;
      怎么过年,心切难安;荷包空空,如何过年;
      考虑回家,人情所愿;回家一趟,一年白忙。

      郝强看着杜晓雯拿着纸笔在沙发前发呆,走到跟前问:“连最简单的加减乘数都犯迷糊的人,在这里干嘛呢。还列了这么一堆数字,你能算的过来吗。”

      杜晓雯明白郝强为什么嘲笑自己。
      有一次杜晓雯要写一篇采访稿,内容是十分钟的。按照一秒钟三个字,十分钟写的字数,杜晓雯在那算了半天问郝强,写2000字够不够。

      郝强很无语的鄙视她,老大,关于你数学高考三十分的事情我听说过,但是对于你连小学数学加减乘除不会,我很鄙视你。杜晓雯就呆在那里,大脑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不会算,是实在懒得动脑子,而且她对于数字一听就犯迷糊,没有得到答案的杜晓雯,找出纸笔,端端正正的写一分钟是60秒,每秒钟3个字,一分钟是180字……

      看见杜晓雯罗列出来的一堆数字和回家要准备的东西,郝强愣了一下说:“别难过了,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不是吗,再说我们的生活毕竟才刚刚开始,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相信我,一年会比一年好的。

      杜晓雯叹口气说:“其实我不是为我们自己,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养育我们的父母。你看看你父母,从牙缝里省出钱来,供两个儿子上学,娶妻,现在还要照顾孙儿。我们完全有责任供养他们,但是我们出门在外上班挣钱,却只够养活自己。而我很想把我妈妈接过来,跟我一起生活,但是妈妈知道我没有房子,租住在城市村庄里,没有自己的家,知道她来会给我带来更大的经济负担,所以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特别难受。”

      杜晓雯硕大滚烫的泪珠从眼睛里直溜溜的蹦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那张列满了数字和回家开销的白纸上,泪珠在白纸上坚强的挺立着半天没有融化,没有渗透,成了一个椭圆形隐约间反射出冰凉的气息。

      郝强的眼睛也模糊了。他想起下午父亲打电话说,弟弟过年亲戚多,要陪弟妹一起回家,但是过年的钱不够,想从父母那里要一点。

      郝强的心里很难过,过年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突然之间却变得如此令人难堪和无助。他本打算找杜晓雯商量一下,拿点钱给弟弟,但是看见杜晓雯如此的情形,就忍住了。

      第二天郝强打电话跟好朋友张春生借了五千块钱给弟弟寄了过去。张春生这两年倒腾着包工程,买了车,买了房,手里应该不缺钱花。

      打电话过去,表明了意图,春生很爽快,第二天一早就发短信把钱打过去了。郝强打电话给父亲,说自己给卡上存了5千块钱,给弟弟应应急。父亲半天没说话,最后说到了分家的事情。

      郝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来了。分家的事情,上个月弟弟已经打电话说过,郝强当时没同意。现在不是旧社会三四个妯娌搅在一个锅里,就兄弟俩,干嘛还要闹分家呢。

      记得自己在弟弟结婚的那天喝醉了,哭了一场,因为他隐约担心,弟妹的出现会给他们兄弟俩的相处带来一些变化。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些事明明你不愿意看到,闭上眼,事情还是要继续发展。

      在买好车票的那天,郝强接到父亲的电话,说郝杰非要闹着分家,问郝强能不能回家一趟,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杜晓雯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很大,知道老人家一定是气坏了,于是就接过电话说:“爸,你别生气了,你们老了,最重要的是身体,至于家里的事情我们没任何意见,我们尊重老人家的一切决定,至于郝杰,他爱怎么折腾都随了他去,他也是当了父亲的人了,做事应该有分寸。”

      郝强有点哽咽,最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怎么都行,随郝杰吧。
      自己在外面平时照顾不了父母,只希望父母亲好好的保重身体。
      公公听到老大两口子这番话,感觉很安慰,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第二天一早,郝杰就找来人,说到自己要那块宅基地。
      那块宅基地原本是打算十万块钱钱卖掉的,卖之前,婆婆还特意征求了杜晓雯的建议。

      杜晓雯打电话表示:现在卖了很容易,可以后想买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那块地应该留着,到时候她和郝强想回老家盖房子。于是婆婆回绝了之前看地的人家,那块地就保留了下来。

      今年年初,城镇化建设加快了步伐,到处都在征地,住宅用地大面积被压缩,谁都想在县城边上建个小别墅,宅基地的价钱一再被推高。

      回到家见到母亲和侄儿的喜悦冲淡了杜晓雯所有的不快,她拿出自己给母亲和侄子的新衣服,穿着女儿新衣服的母亲脸上乐开了花。

      杜晓雯又从箱子里掏出给弟弟和弟妹的衣服,最后她拿出一件男士的休闲外套。闷闷的说了句:“这是给他准备的,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给他买的,你一会给他。”

      杜晓雯看见母亲白她一眼,指着杜晓雯的鼻子说:“不许说没良心的话,要不是他,你能上大学,你能去外面的世界闯,要没有他一直坚持供你读书,你也只能像翠萍他们一样早早的嫁人,生一堆的孩子,然后伺候公公婆婆。

      母亲的话,没有错。在这样落后愚昧的小镇子里,女人就是生孩子,伺候男人的,尤其要生男孩,生不了男孩就一个接一个的生。自从医院有了B超,就去不停的检测,如果是女孩,就选择流产,如此反复,直到生下男孩为止。

      翠萍是自己小学最好的朋友,在杜晓雯上高三的时候就结了婚,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包工头。包工头家里有的是钱,翠萍应该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可是结婚几年了,偏偏如不了公公婆婆的愿,连着生了三个女孩,中间还流掉了几个。

      直到现在,翠萍依旧还在努力继续着一个生男孩的义务。

      杜晓雯按照惯例去看翠萍的,看见他那个醉醺醺色迷迷上下打量她的丈夫,杜晓雯就觉得反胃。

      从小到大,她就特别讨厌大腹便便的男人,尤其是那种小眼睛,圆脸庞,还留小胡子的男人。每次来见翠萍,看见他丈夫的模样杜晓雯的好心情都会像过期的食物,被搞坏许久。

      两个人沉默相对的时间越来越多,小时候的偷桃子,爬杏树的事情和被砍伐的老榆树,一件件都被翻来覆去提及,除了在回忆里寻找共同点,杜晓雯与这个一心一意生儿子,住着小别墅,出门有小车,过着阔少奶奶生活的翠萍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

      以前那个像男孩子一样翻墙爬树,在春天领着她去采摘榆钱儿的翠萍已经彻底消失了。
      或许很早就消失了,只是她不敢面对。

      年三十杜晓雯的母亲准备了一桌子菜,父亲还特意做了饺子,说是等看完春晚的夜宵。瓜子、杏仁、花生、开心果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一家人在一片暖意融融的气氛中吃了年夜饭,守着十二点的钟声。
      郝强跟奶奶围坐在炕上跟老人聊天,奶奶很高兴,看起来已经接受这个孙女婿了。

      杜晓雯记得当初全家人没有一个人支持杜晓雯和郝强结婚。
      反对最厉害的也是奶奶。她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冲着母亲喊叫:都怪你们让她一个劲读书,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你看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啊。

      想起奶奶叼着烟斗,拄着拐杖跺脚的样子,杜晓雯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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