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34、也是过来人

　　下午的时候，杜晓雯收到了林新娜回复：
　　曾经听过很多因为怀孕了之后分手，女方不得不选择关于无痛人流的事情，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也会沦落到做拿掉孩子的地步。

　　在没有男朋友之前，我就一直憧憬能够为一个所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属于两个人可爱的宝贝，让这个男人同时疼爱属于他的两个宝贝。可是当我爱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当我为爱的男人孕育宝贝的时候，我兴奋着，期待着，没想到的是，他却选择了离我们而去。

　　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

　　这是那个爱我的男人说的，那个人叫钱振豪。而现在我却要一次次面对这样的苦涩。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在若干年前就会有暗示，那么在事情发生之后我仔细寻找能否都找到明确的注脚。

　　当时我与你对坐而视，看着桌上刚泡好的茶，那时我泪水流了一地。你说陪我去做无痛人流。人流手术！它血腥、暴力、残忍。我已经领教过了。你很清楚我当时的样子，以及那段时间的状态。

　　想起韩少阳打电话时冷酷无情的话语来，我就变得异常愤怒，这反而更加坚定了我生下孩子的信心和勇气。

　　你以前就说过，所谓解释都是借口，所谓头头是道的解释都是无稽之谈。只是一直以来我都过于轻信男人的人，对你目前的种种状况我自己也搞不清。他已经走了，如果他回头，你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皆大欢喜；但是他一点回头的念想都没有，你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会没有爸爸！你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你甚至都没有能力养活他！

　　是的，他走了，他走的义无反顾，不负责任，甚至无情无义。他抛弃了我，也抛弃了我们的孩子。当初，他还发过誓，他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要我继续等待。

　　你说的对，现代人的诺言或誓言是最可笑的，实现不了的时候就会开始找各种理由脱身。

　　知道我第一次面对无痛人流吗？我心疼的想，我要眼睁睁的看到自己体内取出的孩子。可是我打了麻药，我想即使我醒了，我没有那样的勇气，也不想有那样的勇气。做残杀自己孩子的母亲，是多么不人道的一件事，不管那孩子是否成形，都在我的血脉中，与我息息相关。

　　记得那次手术后，有好几天，我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但是，我还是要生活，甚至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我看见每天的太阳依旧那么明媚，我也竭力表现出自己的快乐。但那段伤心的记忆却成为我生命中另一种铭心刻骨的伤痕。

　　如今我坚定了信心，我必须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可以做母亲，我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要维护和保障自己生育的权利。

　　晓雯，谢谢你陪我去医院做手术，谢谢你，一直以来规劝我，我知道你是真心心疼我，我失败过、伤痛过，也残害过孩子，以前去医院的那个故事太铭心了。我的故事不会再上演了，为了阻止这样上演的几率，我决定认认真真的生下这个孩子。

　　你不要再劝说我了，也在不要提打掉孩子，这几个月来，我自己内心有时候很坚决，有时候也很彷徨，你表面上那么坚强，但是不坚强能怎么样，我下跪，哭天喊地也没人搭理。我下这个决心经历了千辛万苦。很不容易。

　　呵呵，如果，你要是再劝我，阻止我，在我生下孩子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曾经有一位姓杜的阿姨，是一个多么残忍讨厌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阿姨。

　　简桢说：“时间像一个无聊的守狱者，不停地对我玩着黑白牌理。空间像一座大石磨，慢慢地磨，非得把人身上的血脂榨压竭尽，连最后一滴血水也不剩下时，才肯利落的扔掉。世界能亘古地拥有不乱的步伐，自然有一套残忍的守则和过滤的方式。生活是一个刽子手，刀刃上没有明天。”

　　林新娜是爱书的人，简桢的文字每次都会击中心神。
　　之前做的那份工作丢了，5个月的身孕无法掩饰，被同事报告给了领导，领导当即让财务结算了工资。

　　这年头，但凡到了28岁不管结婚没结婚，面试时人力资源部都会将生孩子的问题作为严格考量，在起初对公司隐瞒本身就不对，后来被同事告发，林新娜也不责怪任何人。有些选择在自己手里，有些抉择在别人手中，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那部分林新娜只能认命。

　　连续找了十几家单位，每次听到林新娜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实，人力资源部的主管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立刻就会散开去。爱情不见的时候，要么一蹶不振，要么发愤图强。以前林新娜是第一种，但是目前，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了孩子，她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为孩子活，她只能变成第二种。为了生活下去，为了孩子林新娜必须越挫越勇。

　　新去的单位是一家策划咨询公司，负责一些大型的展览、以及一些公司的策划营销活动。

　　公司的老板许洁，是一个女强人，30多岁，留着小板寸，经常一身休闲服，打扮的很中性。说话语速很快，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公司上下不到三十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严格的职责划分，以及专门的对口联络机构，轮到大型活动的时候，老板会从朋友手里借调一些人过来帮忙。

　　找工作的时候林新娜没有隐瞒自己怀孕的事实，许洁当时没有多说什么话，说试用期一月，只看业绩，其他的暂且不论。

　　那一个月，林新娜所要面对的首先是去大型的商超做市场调研，提供可行性的方案报告出来。白天林新娜泡在商场、超市里，晚上回去写报告，做方案，愣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跑遍了所有的大型商场超市，洋洋洒洒交出了近三万字的调研报告，并提交了三个完美的策划方案。

　　许洁很满意林新娜的表现，就让林新娜在创意部。林新娜脑子特别活，而且又肯吃苦，竟然在上班后的第二个月接下了一个知名品牌的推介展销活动，让许总对她刮目想开，有时候出去谈事情的时候也会带上她。

　　林新娜挺着大肚子到7个月的时候，来来去去穿梭已经显得有点不方便。

　　许洁考虑再三，让她负责联络媒体接洽并负责大客户回访跟踪的事宜。
　　转眼就到预产期，林新娜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去辞职。因为许多私营企业都是没有统筹保险等福利的，女人的生育险更是不可能有。

　　就在徘徊和犹豫中度日的时候，许洁把林新娜叫进了办公室。林新娜惴惴不安的走进办公室。许洁让林新娜坐下来，倒了一杯菊花茶给她，然后淡淡地说：“林新娜，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肯定不能继续在公司了。”

　　林新娜望着许洁一言不发。心里有点苦涩，想着自己和孩子出生了怎么过活。

　　停顿了一会许洁说：“我有一套房子，一直闲着，在生孩子的这一段时间里你要是愿意可以住在那里，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了，好好的先把孩子生下来。生孩子期间公司照样给你发工资，生完孩子在回来上班。”

　　林新娜，有点吃惊的望着许洁：“许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感觉这不太好。”

　　不等林新娜说完，许洁继续说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知道我们单位的同事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你刨根问底吗？是因为我告诉过他们，你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你男朋友出车祸了，你坚强的要生下孩子，大家的同情心超越了对你的好奇心，所以都对你特别关照。而且，我想我的这个推测也一定没有错误，是吧？”

　　林新娜眼里泪花在打着转儿高速的旋转，但是她忍住了，笑了一下说：“许总，你推测的特别对，孩子的父亲是被车祸轧死的，而且他是独子，他是一个孤儿，没有亲戚朋友，我只能生下这个孩子。”

　　许总有点怪异的笑着：“我是过来人，知道男人是怎么的，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人各有志，你既然选择了这样做，就好好的坚持自己的选择。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一个包裹，上面有寄信人的地址和电话我替你签收了。”林新娜从许洁手里接过包裹，随手放在玻璃茶几上。

　　阳光一缕一缕的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了满满的一地，空气中有微微的风吹进来。

　　许洁望着林新娜，目光中掠过一丝阴郁。我已经不相信男人了，现在只爱女人，女人比较容易给我温暖，让我觉得心安。

　　若干年前，我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一心一意向往爱情、追逐着美好纯洁的感情的人。曾经我也得到了，当时是很浓郁的想法，觉得真的得到了。其实呢？自我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