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愿》七榛

82、番外篇二：说尽平生意（上）

　　初雪才至，飘了些许日子的雪点，今日忽然就停了，天空前所未有的澄净蔚蓝，阳关明媚，金黄的光洒向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微凉的风穿行在上京的大街小巷里，喜庆的气息从陆府开始漫延出来，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今天是陆将军的大婚之日。

　　一年前上京城里，那个混乱而血腥的夜晚，上京城的百姓记忆犹新，特别是当时参加了宫宴的官员们。因此对于当时力挽狂澜的陆将军，他们大多是满怀感激的。
　　今日的婚礼，礼物的规格也是默不作声地提高了档次，大大小小品阶不同的人，但凡能来参加婚礼的官员都已经在陆府里坐着了。那些平民百姓则更是早早就在街上站好位置，想要对陆将军说上一句衷心的祝福，当然，其中也不乏想来一睹响彻上京的陆将军的美貌的姑娘们。

　　婚礼是在傍晚举行的，只不过繁琐的礼仪，从天蒙蒙亮就开始了。谢燕云从天光微亮就起床了，将一双儿女交代给奶嬷嬷看护后，就一刻不停地忙起来。随着宾客的到来，打扮的风姿卓越的陆尚书也开始忙得脚不点地。

　　陆府的仆从们在府中来来往往，清扫、迎客、端盘、接待……里里外外都忙得热火朝天的，然而在这繁忙喧闹的时候，今天的主角新郎官所在的房间却异常的清闲和安静。

　　“我都说了你坐个轿子去迎亲就好，非得要骑马去！天寒地冻的，你可别半路栽下来。”荣铭一边从药壶里将刚熬好的药倒出来，一边碎碎念着。

　　陆安衍没有回应，他闭着眼靠在床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衬得脸上也有了些许润红。因着他现下身子不好，倒是没人早早地来打扰他。

　　荣铭知道这人在大婚礼仪上的固执，不就是想着让姜德音的出嫁是风风光光的吗？好不容易身子才有了点起色，就急匆匆地定下今年最近的好日子……
　　荣铭撇了撇嘴，嘀嘀咕咕着，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假假一笑：“呐，喝药喝药。这药呢，加大了点剂量，味道可能有点重…不过嘛，今日你这心里甜，想来是不会在意这么一点苦的。”

　　陆安衍好笑地接过药碗，抿了一口，口中的涩然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缓了一口气，他直接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将药碗递还过去，摇了摇头笑着道：“难得的好日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好好，说好听的，那祝新郎官你艳冠群芳、喜得娇娘、夜夜春宵……”荣铭将药碗放到桌上，翻了一个白眼，嘴上胡言乱语地道，“我去前方看看准备的情况，你好好歇着，到点了，我就来喊你。”

　　陆安衍无奈地看着荣铭吊儿郎当地出了房门。

　　忽然，安静的屋里多了一个人，肖圆圆提着一个箱子放到床边，道：“新婚快乐。”而后又踢了下箱子，补充了一句，“这是十三处送的贺礼。”

　　陆安衍倒是没有推却，看了一眼不算小的箱子，淡然自若地道：“好，多谢。”

　　默了片刻，他接着开口问道：“小花，他们呢？”

　　肖圆圆想了下，回道：“小花前天出任务，还没回来。其他人应该快到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门外响起了荣铭的声音：“陆安衍，要到吉时了，我们去前厅……”

　　陆安衍愣了一下，他忽然有些紧张，站起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丰神俊朗，长身玉立，只不过脸上掩不住的苍白平添了一丝孱弱。他理了理红色的喜服，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圆圆，我…可有哪里不妥当？”

　　肖圆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绕着陆安衍看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道：“好看。”

　　听着肖圆圆的话，陆安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从床边摸出两个小福袋，递给肖圆圆，笑着道：“这是喜糖，给你和小花的。”

　　“陆安衍，走啦……”荣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他笑着推开门，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对肖圆圆招了招手，然后道：“陆安衍，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好。”陆安衍脚下虚浮地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返身对肖圆圆叮嘱道：“在西苑里开了两桌给十三处的，你们记得来。”

　　肖圆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盯着手中的

　　小福袋，是陆安衍给的喜糖…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五六颗叮叮糖，用糯米纸包裹着，他缓缓握紧福袋，偏了偏头，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欢悦，嘴角扬起，露出小小的虎牙，是他喜欢的叮叮糖…他看着另一个福袋，想着这个要不要给小花呢？小花不喜欢吃甜的吧…所以，给一颗就好了…

　　姜府

　　府里挂满了红灯，张贴了红纸，姜德音呆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这喜庆的房间，恍若在梦中，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生疼生疼的，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忽然就落了泪。今天，安衍哥哥要来迎娶她了...

　　这一年，真的是太难了...

　　青黛和碧螺带人端着一个个盘子走了进来。看见端坐着落泪的姜德音，碧螺上前，急道:“我的姑娘，大喜的日子，你要是哭肿了眼睛，待会儿可怎么上妆？”

　　姜德音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道:“情不自禁，喜极而泣。”

　　青黛从后边的水盆里拧了一把热水，拿过来仔细地给姜德音敷了敷眼睛，她笑吟吟地给姜德音微红的眼角敷着，叹息道:“今后便是苦尽甘来了。”

　　这一年来，陆将军的伤势反反复复，让人胆战心惊，她们家姑娘就那样日日夜夜地守着，她们看着就心疼...现在可算是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姜德音睁开敷好的双眼，看了一下丫鬟们端着的盘子，轻声问:“是喜服？”

　　“是。”青黛和碧螺看着姜德音欢喜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她们的姑娘啊，终于露出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天真烂漫...

　　“姑娘，我们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好。”

　　沐浴更衣，身上擦拭了香膏，青黛和碧螺服侍着穿上大红色金线交错的繁华喜服。全福嬷嬷笑着上前给她开脸，细细的丝线绞过白净的脸颊。
　　丫鬟们上前来给她点妆，姜德音看着镜中的人，螓首蛾眉，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

　　忽然房门被推开，赵曼曼先走了进来，后来跟着进来的是她的母亲赵夫人，因着姜德音家里没有长辈，所以便委托父母双全、儿女满堂的赵夫人来主持大礼。

　　“阿媛，我们来了。”赵曼曼笑着轻轻拉起姜德音的手，“阿媛今日可真美。”

　　姜德音对着赵曼曼微微一笑，而后起身，对着赵夫人一福礼，“今日，劳烦夫人了。”

　　赵夫人伸手推开自己的闺女，拉着姜德音，看了又看，怜惜地道:“劳烦什么，你和曼曼在我心里，都是我闺女。来，让赵姨来给你梳头。”

　　赵夫人拿着梳子站在姜德音的身后，抬手将梳子顺着乌黑的青丝梳下来，口中带着点软糯的腔调:“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在念到多子的时候，赵夫人微微顿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念了下去，她想着，这样好的孩子，这般不容易的姻缘，上苍许是会给一份圆满。

　　话语刚刚念完，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急忙恭敬行礼，皇后娘娘进了屋子，看着已经打扮妥当的姜德音，上前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新娘子可真美！新郎官有福了。”

　　“谢娘娘。”姜德音抿唇低笑。

　　皇后娘娘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她和姜德音有些话要单独说。皇后娘娘看着姜德音的脸，良久，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不便出宫，她私下送了称心如意给你当添妆，我让青黛她们收好。”

　　姜德音笑着拜谢，称心如意是一块极其难得的暖玉，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将它作为添妆，她想着太后娘娘应该是要给安衍哥哥用上。

　　皇后娘娘好似知道姜德音在想什么，她接着道:“太后娘娘将暖玉裁成两块，让你和陆将军都带着。你这一年也不容易，往后可要好好调养调养。”她将一支凤尾金簪插入姜德音梳好的发髻中，垂下的流苏隐隐闪光，极美。她沙哑着声音道:“阿媛，我们都盼着你们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皇后娘娘...”姜德音看着细心叮嘱的皇后，想着这些年太后和皇后待她的好，她的鼻头有些酸酸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迎亲的队伍应该快来了。”

　　正说着，边听见屋外有人喊道:“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