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餐桌上没有怜悯 ...

  •   汉尼拔既然要保持千代给他们准备的房子设施,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花朵和屏风很有用,在厚重的家具和高峻的阴暗之中色彩总引人注意,那是一种古老而醒目的对比,比如他新买的铁甲和蝴蝶标本,一点白色的鬼脸天蛾在古铜色的铁甲头盔上,他非常喜欢。

      千代找的房主显然偏爱丽达与天鹅的故事,有不少于四种质地不同的青铜器描述着故事的几个环节,其中最好的一个是多那太罗的雕塑复制品,还有八幅画,其中一副汉尼拔最为欣赏,是安妮·欣格顿的作品,有着天才的解剖学的表达以及一些炽烈的真情,别的画他都用帷幕遮住了,同样遮住的还有房主收藏的一批狩猎用具。

      汉尼拔一大早就仔细摆好了三个人的餐具,再把手指尖放在鼻子旁边从不同角度端详。他两次换了烛台,又把锦缎垫子改成了打折的桌布,让那椭圆形的餐桌显得更加妥帖。

      暗淡严峻的餐具上摆了高高的瓶罐和明亮的铜火炉,不再那么像航空母舰了,实际上汉尼拔还拉出了几个抽屉,在里面放上了鲜花,造成了花园里花枝低垂的效果,让空间有种女性柔和的感觉。

      汉尼拔明白屋子里的花朵已经太多,却放上了更多的花,太多是太多,但是再加上一些反倒是恰到好处了。

      他为餐桌安排了两处鲜花,银盘里是一座牡丹的小山,高雅,花中之王,最适合不过,还有高高的一大捧爱尔兰铃兰,荷兰鸢尾和鹦鹉郁金香,遮去了餐桌的很大一部分,造成了一种温馨的环境。

      餐桌前摆满玻璃水晶杯碟,还有一块扁平的带孔上下层冰蓝色瓷器,等客人来了后汉尼拔还会在其上面摆放融入了海盐的干冰冰山,仿佛小小的海面风暴。

      他出门去买餐后必须要用到的道具,他告诉威尔他要出门,威尔并没有感到不安,汉尼拔建议威尔睡一觉。

      威尔睡得很沉,醒来便听见了远处的音乐声和谈话,鼻尖嗅到了烹饪的香味,他觉得好奇也觉得很饿。

      这时敲门声响了,汉尼拔穿着白色衬衫,打了一条领巾式的领带,给他拿进来一条黑色女士晚礼裙,就是那次房间里威尔看见的那条,还有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

      “威尔,试一试合不合身,你会喜欢这个的。”汉尼拔把裙子挂在衣橱里,还放下了一个黑红雕花小木盒。

      威尔撑着睡昏过去的脑子去浴室洗了个澡,在镜前打开了小盒子,威尔欣喜地将里面的小东西拿起对准了自己的耳侧。

      ……

      房主有一个特别定制的超大壁炉,汉尼拔将其点燃,整个房间充满了让人舒适的温度。威尔寻着燃烧的木头,提起一边礼裙往壁炉走去。

      屋角传来古典钢琴曲的音乐,汉尼拔打着白领带站在旁边,弹着琴的并不是他,那位背脊肩宽丝毫不输汉尼拔的客人一望向威尔便停住了呼吸,本来默背的曲谱也一下子错乱,在场的所有人都有音乐造诣,他也就坦然失误顺势停下。

      大厅一时间鸦雀无声,两人的眼里只剩下在火焰照耀下一闪一闪的红色光芒。

      只见那黑色礼裙非常得合身,在腰侧突然的斜入很好地承托了威尔较普通男人窄上一圈的腰身,不是说威尔像个柔弱似骨的女人,看那敞口一直到胸处的领口就知道了,锻炼有序的肌肉散发着象白色的光泽,威尔举手投足见露出的肌肉也足可见突然的爆发力,就像非洲虎狮旁边的黑豹,谁也不能忽视那危险和招惹危险背后的刺激感。

      再加上威尔这两天未加修剪的卷发垂挂到了肩颈,剃掉胡须的他看上去变得更加年轻貌美,还有向他们走近时露出的那一节紧致的大腿,修长的睫毛,下垂的眼角,紧抿着的唇角,还有睫毛下方暴风蓝的瞳孔,走路时晃动着的神秘红色原来是一枚凸菱形的缅甸红宝石皇后,客人正要仔细窥探,却又马上被卷发遮掩住了光芒,就像猫爪一样,见面的一瞬间就狠狠地挠进了客人的心底。

      他对汉尼拔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脸。

      汉尼拔却完全没有理会他,他走近威尔,反手摸上威尔的耳背,从客人的角度看那就是一个亲昵得过分的抚脸,汉尼拔手指垂下,指尖是一抹圆润的红色,原来是新打的伤口还未止血,汉尼拔低头轻嗅一下,伸出舌头将其全舔了去。

      “如果我能每天见到你,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时刻。”他暗红色的眼睛盯住威尔的全身。

      “第二遍,莱克特医生,再美妙的甜言蜜语说第二遍也失去了它的美妙,再说了,就算我穿上了这件衣服,你也不能把我比作女人。”

      汉尼拔用手指卷起一缕卷发,将其放在鼻尖轻嗅,满满的清新海盐香水味“这儿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出现在历史画作之前满身伤痕的你,照顾生病时看见的你,那些都已经存入了我的记忆之中,哦,还有睡着时的你,非常的可爱,但它们都比不上现在,此时此刻的感动,你非常美丽,威尔。”

      “外形不是本质,汉尼拔。”

      “如果美是挣来的,你就永远美丽。”

      “谢谢。”

      “不要说谢谢,这和抱歉一样是有次数限制的,用多了就失去了语言的重量。”汉尼拔将这美好品德像一只杯子一样扔进了燃烧着的壁炉。

      “如果我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你会觉得更好吗?虽然同样发自本心,但我并不喜欢粉饰的漂亮话。”威尔举起杯子,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威尔再次出乎了汉尼拔的意料,就算第一次是怜惜威尔的脑炎而没有下全力,第二次可就是完完全全的持续性的洗脑催眠,没有任何外人介入的,甚至是拔除了威尔过往的所有安心之所,是完完全全的密封之茧,可从茧里出来的孵化之物最终还是遵从了它的本性。

      汉尼拔无法改变,他甚至在猜测,那遮住双腿的长裙之下是否还绑着那把0.45手枪,不,或者是那把靴刀,又或许是手。

      亲密性,对于他所教导的东西,他可没有洗去丝毫。

      威尔对汉尼拔笑了,耳侧的红宝石发出耀眼的红光,魔鬼陶醉于他优雅的品味,和危险一瞬间窜上脊柱的酥麻感。

      客人不耐烦地咳嗽一声。

      “威尔,晚宴诉诸的是味觉和嗅觉这两种最古老的器官,它们最接近心灵的中心,在心灵里占有的地位高于怜悯,而怜悯在我的餐桌上没有地位,同时,晚宴在大脑中所联想到的是礼仪、盛景和宴会的交流,今天,我要向你介绍一位在当地宴会认识的非常具有礼仪之姿的友人,亨利。”

      “就像灯光照射的教堂天花板上的宗教奇迹画一样,参观的群众可能比剧院的演出还诱人得多。”亨利穿着一袭灰白色的西装,他的脸逼近了威尔的手,低头在威尔的手背上细细亲吻了一下,还学着汉尼拔伸出了舌头,在手背轻轻划过,“你值得我错过一场盛大的歌剧会,甚至比那还好。”

      常理他亲吻的地方该是自己的手背,只是这一瞬间,威尔就懂得了这位亨利平日里的“真实礼仪之姿”。唉,准又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位苛刻的贵族仪教官。

      汉尼拔从壁炉架上取来了一支烛台,并从厨房冰箱取出了特质的海面冰山,特殊的菱面反射着三个人模糊扭曲的面孔,下方的干冰在温暖的室内迅速发挥作用,雾气开始缓缓爬过桌面,躺落脚下。

      “看吧,亨利,威尔,这美丽的幻影就是你们的形象。我怀疑没有人认真研究过镜子中的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在一定距离之外看一看你们自己,你会看见什么是真实的自己,遵循自己的欲望吧,出了门你会受到社会和家庭的种种制约,但在这里我们并不认识在门外的亨利,只是一位因无聊的歌剧会而漫无目的闲逛的普通男人。而你,你会看见什么叫正义,什么是真相,而且你要说真话。”汉尼拔为两人分别推开椅子,并在两人下坐前分毫不恰地把握时机,位置完美且舒适。

      “如果说出了暂时不愉快的话,你会见到语言的环境可以让它处于枯燥和可笑之间,如果说出了痛苦的真相,那也只是暂时的,它会改变,因为你的行为和坦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繁花锦簇的餐桌上只有汉尼拔的桌前放着红酒,汉尼拔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如果现在我可以美美地吃一顿,那么可能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威尔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泛白。

      “美美地吃一顿,没错。”亨利已经露出了那种让威尔厌恶的微笑。

      “我要对你们再说一遍,在这餐桌上没有怜悯的地位。”

      汉尼拔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针头细得像发丝,然后只凭感觉,没用眼睛,转身就把针迅速地插进了邻座威尔的脖子,针头抽出时,一滴血都没有。

      “Fuck!我们说好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不虚此行’肯定不是一具自嗨的躺尸!”

      “这不是市面或者地下通道流行的麻醉药物毒品,私人特调。”汉尼拔微笑,“为了今晚我还加入了一点其他东西,如果是心智问题的话,您不必担心。”三人都没有再去看菱形镜面,烛台上的烛光却为彼此照亮着,由镜面反射望着他们三人,其中一人的面孔转了过来。

      “我进屋时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威尔歪头问。

      亨利惊喜回头,只见美人更像个美人了,柔弱无骨得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因为炉火的热度而敞得更开,为了不显山水地贴近桌面上的冰山装饰,威尔还撑起了一只手搭在桌面,慵懒,放松,卸去了坚硬外壳的他气质更加贴近女性,眼睛蒙了一层雾看不太真切,只觉得里面满是粘腻的情丝,会叫人不由想溺亡。

      “《若由真爱统治》。”亨利都不再理会汉尼拔的存在。

      “很古老吧?”

      “亨利八世写的,大约在1510年。”

      “那么亨利给我弹弹怎么样?”威尔说,“现在把它弹完吧。”

      汉尼拔举起了餐桌上唯一的一杯红酒,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喝了一口。如果这时有人能直视汉尼拔瞳孔深处的红色火花,那么他会产生一种儿童快要到达远处菜市场的兴奋,那兴奋是会令有些人害怕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餐桌上没有怜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