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是傻白甜》汪台了

4、出山（四）

　　肖语魂魄的死活，他本不想管的，——他的生命很长，肖语只是其中一个过客，也许会留下些许鲜活的亮色，但终究不是他人生，不、妖生的全部——但不管内心告诉了自己多少次，不管违心强迫自己继续游戏人间潇潇洒洒，他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寻找那个红色的身影，甚至有意无意地带着身边的女伴去肖语会出现的地方。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默许了肖语出现在他的地盘。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有用自己的威压抹杀一个脆弱的外来灵魂，至于她会不会有魂魄消耗散尽的那一天，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天道轮回，不可反之；尤修炼中人，更弗能违逆。
　　他不能插手更多。
　　然而墨朗看得比他更明白，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全部自欺欺人。
　　他根本放不下她。
　　捕捉到胡黎南的神色，墨朗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他料得不错，胡黎南放不下这小姑娘，所以再见到她，看出她肉身已不再，才会利用轮回之境将她留下，免得她晃荡出去魂魄消散。
　　不枉他花了大力气保了这魂魄一年。
　　否则，早在雪崩时，肖语就已经在弥漫风雪中魂飞魄散了，又怎么会在一年后与胡黎南重逢？
　　胡黎南沉默良久，胸中各种情绪上下翻腾不休。
　　原来，向来游走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胡黎南，沦陷只需短短一夜，从此便死心塌地，只傲娇的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
　　半晌，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右手缓缓抚上胸膛，手掌几个翻转，渐渐从胸口凝聚出一颗龙眼那么大的蓝色宝珠，澄澈的蓝色好似海洋，流转着盈盈灵芒。
　　“我要进伯爵山修炼，在我出山之前保护好她，”胡黎南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事成之后，这珠子就给你。”
　　再出来不知道人间何年，墨朗参透的他的法术只是粗浅皮毛，真正想护住肖语足够长的时间，只能依靠他的时丹。
　　墨朗眉梢一挑，露出几分笑模样：“得嘞。”
　　当晚小镇上的居民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狐嗥，震得人心神不稳，伯爵山有狐妖是千百年的传闻，大家见怪不怪，只把门窗锁紧。
　　“没想到多情人儿反痴情……”墨朗看着掌中浮着的盈盈宝珠，嘴角弯弯，有了它，他就能修改时间的限制，修炼到冲破封印的那一天，获得自由。
　　6.
　　“好啦瑶瑶，我知道你担心我，如果人不来，就当行善事了，反正没有多少钱，而且，真的好帅啊，”肖语一面说一面吸溜着冰可乐，“……有多帅？比你爱豆还帅，真的……怎么回去？我还有回去的路费呢，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您嘛，行行好，包养人家呗……”
　　“包养？”
　　肖语吓得一激灵，手机差点儿掉。
　　抬头看时，胡黎南长腿一跨，坐在肖语的对面，双手抱臂，好整以暇，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模样。
　　“啊你来了，”肖语挂掉电话，不再管隔岸闺蜜激动的哇哇尖叫，“没有包养，跟朋友开玩笑呢。”
　　他今天穿了烟灰色的针织薄毛衣，露出精致的锁骨，比起以往的俊美邪气，看上去温柔不少。
　　也不能那么说，最开始见的时候胡黎南还穿着最阳光青春的大学生打扮，还不是照样把白短袖穿出一股祸国殃民的妖孽味道来？
　　应该是气质改变了，跟衣服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面喝咖啡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肖语瞬间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来呢。”
　　胡黎南把咖啡杯放下，眼眸变得深邃：“如果我不来呢？”
　　“不来……就不来呗，”肖语想了想，耸耸肩，“走之前在这个咖啡厅坐坐也好。”
　　不过下午就只能坐火车回去了。
　　但无论怎么说，作为一个公司普普通通小职员，在古巴玩得这么尽兴，还有美男作陪，真的不亏。
　　“你倒是看得开，”胡黎南轻笑一声，这一次，他笑得真心实意。他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借你的钱，还你。”
　　肖语眼睛一亮，数了数：“不对吧，你给多了。”
　　她把多余的钱递还给他。
　　“多出来的钱，就算是我包养你了，”胡黎南没接，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行李收拾好了没？”
　　咦？
　　咦咦咦！
　　肖语目瞪口呆地看着强行霸总人设的胡黎南，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有这么廉价吗？
　　大哥你不要吓我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呀。
　　她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胡黎南挑眉，煞有介事道：“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怎么，嫌少？”
　　几百年修成的时丹就这么拱手送人，又修炼的百年功法用来使时光倒流救肖语出轮回，灵肉合一，重续余生……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够抵上肖语生生世世的？这小妮子还不感恩，枉费他那么大的心血。
　　说到最后，他微微眯着眼睛，威胁不言而喻。
　　“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少，”肖语格外识时务，插科打挥她相当擅长，但……开玩笑也该有个度，她疑惑不减，“你今天怎么了？”
　　基于胡黎南往日的风流韵事，她合情合理地猜测：“莫不是被哪位富婆出钱包养伤及自尊所以精神受到打击，想要以此出口气，扳回一局？”
　　胡黎南对肖语内心丰富的年度情感大戏表示心累。
　　真的心累。
　　还是个魂儿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怎么一朝变回人就戏这么多？
　　“我买了机票回华国，一起吧。”胡黎南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优雅地站起身，“走，去拿你的行李。”
　　行李倒是已经整理好了，但肖语还摸不着头脑，迟疑道，“你……”
　　她看的分明，今日胡黎南对她的态度不同寻常，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好久了似的。
　　“你看上去不傻，还要我说出来？”胡黎南嘴角弯弯，向着肖语伸出手去，“我喜欢你咯，想跟你一起回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以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眸依旧迷人，但是认真毫不作伪，盛满了真诚。
　　这是真心话，肖语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明知他是个骗子，但不以凡俗眼光看他，只当做双方互惠互利的交易，其中弯弯绕绕看得清楚明白，不故作清高姿态，不像其他女人揩油吃豆腐，她有一颗剔透的赤子心。
　　否则，骄傲如胡黎南，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几百块钱，就做肖语的导游，陪吃陪喝陪玩一整晚？
　　也许从第一次见面，那个坐在高墙上看落日的红衣女郎，就入了他的眼。
　　肖语再是能说会道，此时也微微红了脸颊，“说什么呢……”
　　脸红归脸红，原则问题上肖语可不会改变，她不去拉胡黎南递过来的手，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行哦，我们才认识不过两天，想做我男朋友还有的要努力呢。“
　　胡黎南从善如流替肖语提着包，今日降温，前面的女子红裙外面披着米色风衣，脚下荷叶粗跟鱼嘴鞋，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娇俏，他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拖着行李箱，心内感慨道：过去总是女人们追着他跑，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了追人的时候。
　　罢了，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追一会儿也无妨。
　　他笑看着前面对他招手的俏丽女子，颔首示意后，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下午的飞机上，胡黎南看着身边小寐的肖语，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过这个年轻女人，眸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熟悉的眉眼，思绪回到昨晚——
　　“还是恭喜你，费了这么多年的灵力，终于救活了她。”墨朗微微举杯。
　　“是啊……”胡黎南沉吟着，自从肖语因为他没有还钱改坐火车丧生，他喝什么酒都是苦的，直到今夜，他嘴里的酒液终于有了些许甜意。
　　因这一份前因，他悟出了“情”道，抛却人间繁华，重回伯爵山，掘雪数尺，找到掩埋在厚雪中的肖语的尸体；又花了五百年的时间苦心修炼，开轮回之境；轮回境中遇轮回，试了一百九十二次，终于，肖语说了当初一样的话，做了当初一样的事，这才将时间拉回正常的轨迹，在正确的节点上成功借到了钱，等明天还钱，就算还了这果。
　　狐妖也分很多种，其中时狐控时间流转，只要肖语的言行轨迹和最开始一模一样，就破了这个轮回之境。
　　所以肖语会觉得他很熟悉，他们已经相逢了快两百次，能不熟悉吗？
　　“我准备和肖语回华国，”胡黎南语气淡淡，他不是本地户，只是因为伯爵山适合修炼才不远千山万水，强压着墨朗这个原著民也要霸占伯爵山。在古巴待的时间够久，是时候回去了，“谢谢你百年来对肖语的照顾。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