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是傻白甜》汪台了

27、桃之夭夭（十四）

　　枯青鳞露出痛苦的神色，兀自强撑：“凭你还杀不了妾。”
　　尽管时至今日，力量被大大削弱，但她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怪物。
　　然而——
　　几道红线穿身过，枯青鳞只感觉深入骨髓的恐惧，天地一阵旋转，她看见了自己美丽的胸部，纤细的腰肢，还有黏腻腻的鱼尾……这一切，分崩离析。
　　覆满青灰色稻草一样粗糙的头发的脑袋圆滚滚落地。
　　她睁大了眼睛。
　　这一切只有短短一瞬。
　　“怎么会……”
　　她突然明白了：“这血是那个人的。”
　　“呵呵呵呵，”她的眼眶动了动，看着那红色的血龙，“原来你是她的血。”
　　赤影懒得说话，眼神有些复杂，它的力气几乎耗尽，下一秒就消散于空气中，回到衣服中慢慢疗伤。
　　墨小川牙关不停地发抖，流血太多滑的几乎握不住刀。尽管在赤影的帮助下他成功斩杀了枯青鳞，但是无形中全是对他的鞭笞，嘲笑他在重要关头舍了自己心爱的人。
　　为天下苍生还是为一人？
　　向来都是难以抉择的话题。
　　少年泪盈于睫，撕心裂肺，“夭夭——”
　　听着他绝望的哭喊，枯青鳞心中涌着无限的快意，黑魆魆的眼眶继续盯着自己的鱼尾，她想死前再看一眼。
　　跟千百年来一样，只有一少部分鱼尾上有零碎的鳞片。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模糊看到那个身姿挺拔如竹的少年，重重的跪在地上，昏了过去。他筋疲力尽了。
　　*
　　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
　　空中飘浮着两轮血红的月亮——
　　哦，不是月亮，是饕餮的眼睛。
　　“陶姬那个死女人竟然死了？”朱雀诧异道，它识海中受奴役的精神桎梏已经断裂，它不禁狂笑起来，“好，真是太好了。”
　　“……朱雀？”桃夭夭睁开眼睛，原本还尚有些虚弱，又马上警戒起来，“小川呢？”
　　“枯青鳞已死，那竖子也活不了，”朱雀桀桀笑起来，“正好，以汝身补吾身！”
　　刚才那小子把它伤的不轻。
　　闻言，桃夭夭粉眸一紧：“雅也！”
　　她的脚下浮现出巨大的阵，粉光流转。一只荧光闪闪的粉蝶从她的肩胛骨飞出。
　　刹那间粉光深深浅浅，粉蝶变幻出千千万万只，围住朱雀飞速旋转，切割出数以万计细小的伤口，伤口处粉烟不退，腐蚀力极强。
　　朱雀发出愤怒的鸣叫，惊天动地，桃夭夭足尖轻点，借助只只粉蝶轻巧跳跃躲闪、攻击、偷袭。
　　然虽朱雀之前被墨小川伤到，余力惊人，攻势十分猛烈，有好几次那巨大的翅膀差点把桃夭夭踩死，震得血涌上喉。
　　一时间桃夭夭无法结束战斗，光洁的额头沁出细密的薄汗。
　　轻柔的男声在她的脑海响起，“樱，这样缠斗下去不是办法，你快往后退!”
　　还没等桃夭夭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股温柔而有力的力量裹挟至远处。
　　蝶群迎上朱雀的大口，瞬间消失。
　　“雅也,不要！”
　　桃夭夭眼眶微红，她双手飞快地翻转、结印，试图把他唤回来。
　　朱雀哈哈大笑，扇动双翅掀起狂风。
　　“吾体内三昧真火最重，你的小蝴蝶竟然自寻死——”
　　嘶——啦——
　　朱雀的动静止住了。
　　它庞大的身躯上由内而外裂出万千细纹，现出盈盈的粉色纹路，在朱红色的身躯上显得格外诡异。
　　一声巨响，它的身体炸成大大小小的裂块，血浆喷射而出。
　　桃夭夭的泪珠儿不断滚落，她无力地软下身子坠落，耳畔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一群盈盈虚虚的粉蝶温顺地接住她的身体，她面前渐渐虚化出一个人影。
　　男子墨发垂腰，一身粉色振袖和服，狭长的桃花眼里粉光闪烁，像月晕散开，樱瓣初绽。
　　“雅也……”
　　桃夭夭泪流满面。
　　“对不起，樱。我可能要沉睡很久了……”
　　雅也温柔的抚上她的脸庞，眼眸里满是眷恋，“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醒来……”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雅也使用了禁术，魂魄受到重创，不得不被迫强制进入休眠——像活死人一样。
　　可能几年，可能……永远。
　　*
　　又是一个夏天啊。
　　站在庭院里，少年仰头望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绿影斑驳，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是高考结束第二天。
　　时间过得真快，他已经毕业了。
　　那次香山的恶战之后，是巡山员把他送进医院，孟女士第一时间从日本回来，看着只剩半条命的儿子，眼眶红了。
　　半个月之后，他醒了，面对儿子近乎沉郁的眼神，孟娴叹了口气，将婚约之事和盘托出，还没等震惊的墨小川消化完毕，又说出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他和桃夭夭的婚约是假的。
　　原来，早在枯青鳞潜伏在桃夭夭身体里一段时间后，宫本家主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毕竟不是本土妖怪，不知解法，加上桃夭夭当时还小，投鼠忌器，看那妖怪没有胡来，便暗地在它的来源处找人相助。
　　这就漂洋过海，找上了墨家。
　　孟娴年轻时就去过日本秘密看过桃夭夭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现在孩子还太小，妖怪在其体内沉睡休养，等十八岁以后再将枯青鳞铲除。
　　为了不让狡猾的枯青鳞起疑，他们全部谎称是为了儿女联姻之事。
　　本来等孟娴去日本就能除掉它，哪知桃夭夭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华国，想看看听了十几年还没见过面的墨家人长什么样子，反被枯青鳞控制夜晚出去害人，现在想来，当初她去华国应该也有枯青鳞潜移默化的引诱。
　　无奈枯青鳞太过狡猾，催眠着桃夭夭做这一系列不合常理之事，就连孟娴也被蒙蔽过去，可见其手段奸猾，妖力强大。
　　……
　　“那……夭夭呢？”
　　少年喑哑干涩的问。
　　“她毕竟是蛊毒家族的大小姐，蛊术百年难得一见，不会轻易陨落，我问过宫本家主了，夭夭已经回到日本，只是身受重伤，需要好好调养几个月。”
　　“我想去看她。”
　　孟娴气不打一处来：“去看她？凭你现在的身体，连飞机都坐不了，一个不好就死在路上，况且，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告诉你，你绝不能分心，哪儿也不能去。”
　　话虽如此，看到儿子枯坐在床，日益消沉，孟娴还是不忍心，软了口气：“夭夭是个好姑娘，等你养好伤，高考结束，你去找她，妈不拦你。”
　　现在，他终于可以飞去日本找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却迟疑了。情怯了。
　　他误会了夭夭不止一次，尤其是最后一次误以为她是妖物，虽然孟娴劝慰他捉妖师偶尔错判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次对战的一个是四神之一的朱雀一个是忘川河畔的枯青鳞，都是穷凶极恶的凶兽，远超他能力承受范围，他能解决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但是……他仍旧伤了她的心。
　　她会不会怪他？
　　望着院中亭亭的桃树，他不禁一阵失神。想起满树繁花之时，粉色的花瓣绽开，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像极了那人的笑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川，快来帮我，行李好重的。”
　　一声清丽的女音打断了他漫游的思绪。
　　来人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脚边是一个玫瑰金的行李箱。一身白色真丝小吊带，下配浅色牛仔短裤，纤纤玉指轻压亮粉红色心型太阳镜，露出一双明媚生动的杏眼。
　　那熟悉的笑容，不是桃夭夭是谁？
　　墨小川简直不敢相信，慢慢回过头，生怕一个惊扰，那逆光处的人影就会消失。
　　见他不动，桃夭夭轻轻跺了跺脚，语带不满道：“看到我来了，你不高兴吗？”
　　墨小川怔怔的凝视着她，突然飞奔过去，猛地环抱住她。
　　“不是的，不是的，”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少年语带哽咽，动作小心翼翼。
　　“你终于回来了。”
　　桃夭夭一愣，玉藕般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眼眸像弯弯的月牙，“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