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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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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隐来接她时,她正蹲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那剥橘子,顺便看着那排蚂蚁搬着一块鸡脆骨。
轻松自在,仿佛被前男友报警丢进局子里的不是她。
“分手就分了,还赖到人家房子里去干嘛……年纪也不小了,闹得这么难看。”帮他办取保手续的是位中年女警,看了眼他的名片,嘴上还在教育,“你还是个律师呢,给你朋友普普法。”
周嘉隐点头:“麻烦您。”
手续办完,他拎起纪什葵的行李箱,走上前:“走吧,去我那还是给你找套房子住?”
纪什葵脚有些麻,扶着他手臂站起来,缓了缓麻痹的腿部神经:“酒店,找就在他家附近的。”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着能回去?”
“我能回去。”她顺手把那两瓣橘子往嘴里一塞,橘子皮塞进他西装前襟的口袋里,“要打个赌吗?”
周嘉隐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这西装五万一件。”
纪什葵耸肩:“oops.改天一块转账给你。”
她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偶尔笑笑还藏着刀。难得展露天真顽劣的一面,居然给人一种此刻心情不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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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有场晚宴在市中心展览大厅。
是南港市前财政司司长徐滕丘过七十大寿,这人早年退休后投资房地产赚了不少钱,算是从政转商顺顺利利的一位大亨。
晚宴上有不少商业名流,许多有生意往来的大、小公司也会借送礼物的名头过来社交。
纪什葵在路上堵车,来晚几分钟。
她进场时正看见寿星面前的纪章年笑得一脸褶子印。所谓的儒和面具在比他更高位的人面前,只会变成谄媚。
转身见到女儿的第一眼,纪章年微微不满地皱眉。
她没穿他秘书送去的那套粉色礼服。
比起那套,纪什葵穿的这条银色长裙不至于喧宾夺主,气场却显得更冷洌孤傲。
她本就有张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脸,满钻密绣的钉珠长裙配上纤细高挑的身材比例,还特意搭了双10公分的高跟鞋。
寻常男人没有拿得出手的身高,都不太敢往她边上站。
她走过来向东道主问好,贺寿的一段话里谦卑得当,进退有加,哄得老人家乐呵呵笑。
“纪二啊,你这女儿这么好,怎么藏在国外这么多年。”徐滕丘笑着拍拍他肩膀,公然叫着别人都讳莫如深的称呼。
纪章年在纪家排老二,故有“纪二”这个称呼。
十年前纪家江山是老大打下,提起他这私生子都是一句不成器的贬低。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老大意外过世后,当家作主的就成了他纪章年。“纪二”已经是无人敢提的过去式。
但徐滕丘的地位名望远在他之上,即使是把手上那杯茶泼他脸上,纪章年也能忍辱负重地陪笑。
她能不知道她父亲嘛。
一个靠“忍”字发家致富的平庸之辈。
纪什葵心静无虞地在旁边看着他巧辩,应付完今晚的寿星,纪章年又带她在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面前露了脸。
浮光掠影,交响乐团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开始奏曲。
“刚才那个秃头是酒庄乔家,红色领带的是前交铁局局长,边上的是他最喜欢的二儿子……”察觉到身边人心不在焉,纪章年阴鸷出声,暗暗掐住她胳膊,“你有没有在听?”
纪什葵吃痛,将挽着他的手臂抽出来:“听了。”
纪章年面色不改,嗓音压低:“你要真听话就不会穿身这样的衣服过来。”
“您那套裙子像谁在外面包的二奶装,我穿不来。”纪什葵淡声道,“再说刚才那些人都是小鱼小虾,有什么好深交的。”
“你口气不小。”
“那位看见没?”她下巴轻昂,指向角落灯光暗淡的那桌,“老爷子的小外甥,京市那个陆家的陆三公子,这才是该去认识的。”
纪章年生疑:“你怎么知道是他?他那圈子里的人哪会贸然在人前显露身份。”
“您消息该更新了。”
纪章年依旧半信半疑,正要走过去,却和突如其来的一个服务员撞上。香槟倒下,打湿他矜贵的皮鞋和西装。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服务员看上去像是个实习生,吓得连忙道歉,“我会给您赔偿的。”
“赔偿?你全部身家都买不起这一双鞋。”纪章年说完这句,又在服务员苍白发抖的脸上巡视了圈,倏地大笑,“跟你开玩笑的,小伙子第一天上班吧?先带我去处理一下。”
服务员这才敢看他,感恩涕零地带着他往偏厅休息室走了。
身后秘书正要跟过去,纪什葵蓦地出声:“那小孩上完今天班就得被辞对吧?”
秘书诧异地看她一眼,没回答。
她更像是在揣摩纪章年这些年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小人嘴脸,平静摆了下手,示意他走。
纪章年这种人永远奉行“站得够高,全世界都对你和颜悦色”的观点。人性里的恶是刻在骨子里的踩低捧高,这也是他言传身教。
他们这一块动静不小。
纪什葵正要走时,余光处是角落那桌主人看过来的视线。她拎着裙摆转了身,朝那走过去,将手里的香槟顺势搁置在桌上。
年轻男人坐在明暗晦涩的交接处,穿着中式西装,模样姿态都是宾至如归的慵懒和高高在上。
他没打算先开口,只是坦然对上她势在必得的目光。
……
“牛逼,猜我碰上谁!”章烊对着角落的女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阿渠,纪什葵回国了?”
章烊今儿也只是和企业伙伴一块来晚宴上交几个朋友,谁知道会见到一张熟人的脸。
他对着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反复研究,自言自语:“应该是她吧?不可能认错,但女大十八变啊——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绊了一跤,险些摔地上。
章烊扶着室内立柱:“哪个不长,操,还真是你啊!”
“好久不见,章……总?”纪什葵抬起手,虚空收合两下打招呼,开门见山地伸手,“手机给我。”
“你、你要干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即使章烊平时再吊儿郎当,这会儿对着她也笑不出来,“怎么还抢啊!”
纪什葵径直滑开屏幕,入目即他刚才的聊天页面,往上看见对方发给他约喝酒的地址。
她把手机丢回去,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把我拍得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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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照片其实很有氛围感。
觥筹交错的宫廷式宴厅,宾客四座的白玉宴会桌,舒缓爵士乐和落地窗外的淡黄暮色相结合。
看不到纪什葵对面的人,只能看见她侧对着镜头。背薄,长发微卷,裙子分岔出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腿。
殷红的唇瓣轻启,眼尾上扬处让人分不清是绵里藏针,还是万种柔情。
易渠盯着那张照片良久,关了屏幕,手机撂到桌上。
楼下的DJ放了首火热辣曲,舞池里挤满了跳舞的男男女女。吊带上的细闪,皮鞋上反射的镭光,欢声笑语和喝嗨了的尖叫不绝如缕。
贵宾卡座这倒是清净,服务生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看见暗处灯光里的人抱在一起低语得立马回避,又得及时注意哪位客人手里的酒渐渐殆尽。
射灯迷乱晃眼,易渠黑眸眯起,看着走到他面前的那双红底黑色高跟鞋。目光往上移,是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
他依旧大剌剌地敞着腿坐,靠着沙发背。喉咙里裹挟着酒意,说的话却不好听:“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国外?”
纪什葵扫过桌上烟灰缸,坐在他腿间,也坐在他面前桌沿。
“嗯……”她躬身,抿了一口他手里的百加得朗姆酒,在思考膈应他的话,“不要,我想死在国内,死在你身边。”
易渠睨着她弯腰时走光一大片的雪白胸口,眼神更冷,毫不遮掩地嗤了声。
纪什葵妖里妖气地挑了下眉,细长的指尖轻划过他侧脸:“所以你要么像上次那样掐死我,不然我还是会缠着你。”
果不其然,他嫌恶地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看口型是骂了一句“痴线”。
晚上喝得烂醉,易渠根本分不清在卡座那遇到纪什葵是梦还是幻觉。一般来说,他喝多了都会被酒吧经理找代驾给送回去。
只是今天他一醒来,看着自己卧室的天花板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醒啦?”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到耳边。
纪什葵换掉了礼服裙,她穿了件皮衣外套,短裙里的长腿上还戴着朋克腿环。就这样半蹲在他身边,出现在他床上。
还真是见一次面,换一次风格。
易渠这次能确定是在梦里,又把眼皮安心地盖了回去。
三秒后,他扯了扯被铐在床头柱上的两只手腕,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操,我操。”
纪什葵歪头盯着他见鬼似的表情。
易渠试着挣脱镣铐,终于感受到痛觉,紧紧盯着她:“纪什葵!操,你他妈,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到底要操谁呢?这情况怎么看也是我操.你啊。”
她顶着一张冷如凝霜的脸,重复着他嘴里的污言秽语,看上去那几个脏字都不像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少说点脏话。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都研究生毕业了吗?”
易渠蹙紧眉,惊愕地看着她就这么跨坐在自己腰上。
纪什葵一脸疯的平静,思索须臾后,低头问道:“难不成你是花钱水的学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