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好命不过二两六》凌墨夜

73、072.探清水河二十二

　　夜深路滑，一轮满月挂在云端，寒冬枯枝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在黑夜里延展着枝杈，落在地上的影子宛如魑魅魍魉一般，瞧着让人心中惧怕。

　　孟玄武小心翼翼的扶着张云雷，盯着他脚下的积雪，怕他摔着，见他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走
　　的就像过年的胖头娃娃，忍不住暗笑两声。

　　他瞧着有趣，张云雷却不觉得，要不是有他和杨九郎陪着，自己可不敢半夜出来溜达，光是看着周围的暗影都觉得可怕，手藏在斗篷里拿不出来，不然整个人都想扒在孟玄武身上。

　　至于他俩后头的杨九郎，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多余，早知如此，还不如跟宋晓莲一起走来的自在呢。

　　三个人各自嘀咕各自的心思，没多久就到了河堤，远远瞧见宋晓莲正在路口张望，一见到心上人，杨九郎顾不得许多，连忙紧赶两步迎了上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路口呢，多危险啊？”

　　宋晓莲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嫌他大惊小怪，见孟玄武跟张云雷就在后头，拉了他一下，迎上去道，“小孟师傅，张老板，麻烦您二位了。”

　　“没什么，东西都摆好了？”孟玄武远远瞧见河堤那有两个人，宋晓莲身后不远处则有一位保镖，显然东西都已经提早备好，心里很是满意，稳稳扶着张云雷，与他们一同走了过去。

　　保镖远远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几人汇合便立马退开，离了几米远，以备不时之需。

　　“宋老爷，佟管家，”孟玄武见过他们，行了礼打了招呼，瞧见供桌上按他要求摆放的整整齐齐点了点头，叮嘱道，“待会儿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我定会保各位安全。”

　　他话音未落，只见宋老爷急喘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惊的宋晓莲急忙过去给他抚背顺气，倒是佟管家早有预料，温和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老爷的意思是，劳烦孟师傅先护着我们小姐，我俩这老头子无妨，紧着几位年轻人才是。”

　　“佟先生放心，先人即是故人，定不会肆意骚扰，这点安心便是，”虽说不知道大莲会不会真的化为恶鬼，但孟玄武还是要提前叮嘱两句，况且今日的供桌本身就是法坛，一般恶鬼难以近身，否则他也不会带着张云雷过来冒险了。

　　“那便好，”佟管家点点头，把宋老爷的轮椅往后推了推，怕碍事，俯身给他身上的毯子盖了盖，隐隐叹了口气。

　　一旁的张云雷瞧着好奇，瞥了一眼杨九郎，却见人家满眼都是宋晓莲，忍不住撇了撇嘴，又不好打扰孟玄武做准备，只好往后站了站，好奇的打量。

　　听闻佟管家与宋老爷年轻时便认识，一直共事，从身无分文打拼到如今家财万贯，宋老爷为了大莲终身未娶，而佟管家也是独身一人，两人倒是惺惺相惜，若不是知道有位大莲夫人，都要以为他俩之间有什么猫腻了。

　　他想着，目光不由得移到了孟玄武身上，想起他之前给自己渡气的画面。脸上不禁微微发热，赶忙舔了舔嘴唇，却是更觉得害臊。

　　前面的孟玄武自然没理会他们在做什么，检查了一下供桌，瞥见桌腿那儿放了个长盒子，不由得奇怪，回头看向宋晓莲，“这是什么？”

　　宋晓莲疑惑地歪头去看，就见佟管家走了过来，俯身将盒子拎起来，有些抱歉，“我一时激动，便将这好久不见的老兄弟带了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把三弦儿。”

　　“三弦儿？”孟玄武愣了愣，没想到他竟会带了这个，瞧他打开盒子，里面真是一把三弦儿，瞧着该是老物件，但保养得当，看着能有八成新，当真是不容易，不由得看向张云雷，若有所思，“佟先生会弹三弦儿？”

　　“早年的手艺，如今生的找不到北，怕是将来入土，要挨师父打了，”佟管家轻笑起来，目光里有一抹怀念，轻轻将盒子盖上，“若能见夫人，想来她也该认得才是。”

　　这话大有深意，孟玄武深深看他一眼，点头不语，见他拎着盒子退后才准备做法请魂。

　　他们的对话清晰入耳，张云雷跟杨九郎都听见了，对视一眼，似乎顿悟了什么。

　　之前宋晓莲说过，宋老爷早年是唱曲儿出身，佟管家既然会弹三弦儿，他们又相识甚早，知晓宋老爷过往，那便说明，佟管家或许就是宋老爷年轻时的弦师，倒也难怪他们如此交好，台上的搭档，大概有师兄弟的情谊，不好倒还怪了。

　　想到这里，眼见孟玄武已然捻起一张符纸点燃，口中念念有词，张云雷也不敢多想什么，只是往杨九郎身旁站了站，神情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左右张望，生怕那大莲突然冒出来，再把自己当成了佟小六可就冤枉了。

　　有过之前的经历，杨九郎这回也是信了这些鬼神之说，赶忙把自家角儿护的牢牢的，整个人挡在他身后，还时不时瞧瞧宋晓莲，她被佟管家护在身前，也算是安全。

　　他们紧张害怕，孟玄武可是游刃有余，招魂这事以前做过几次，算是熟能生巧，即便没有师父也完全可以胜任，镇定自若的将符纸燃尽，一拍案桌，只见搁在上头的两枚白玉莲花应声而起，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一般悬在空中，在月光的映照下，竟闪烁出淡淡的光芒。

　　孟玄武默念几句，看着漆黑的河水，将燃烬的符纸灰撒入河面，朗声道，“秉在世之人惦念，请先人魂魄，速来相见，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见河上冻的瓷实的冰面突然平底起了一阵寒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面重重
　　叹了口气一般，白色的雾气从河中心缓缓向四周扩散，直扑岸边，原本被雪覆盖的地面树干，竟硬生生又冻了一层冰，紧接着，就听见一声细小的碎裂声从河岸边传来，厚实的河面突然裂开了
　　几条缝隙，迅速朝着河中心碎裂延展，不多时，形成一个巨大的蛛网纹路，顷刻间轰塌下去，激起了层层浪花！

　　河堤上除了孟玄武，其余几人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厚重的冰层瓦解，缓缓没入水中，良久过后，清水河上只剩下波光粼粼，夜色中如同墨汁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孟玄武也不着急，拿起刻有大莲生辰的那枚白玉莲花掷入河中，几分钟过后，只见墨色的河水慢慢搅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河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越搅越快，看的人心中紧张，孟玄武见惯了这种阵势自然不怕，其他几人也各有反应，大约是年长见闻多，宋老爷一心期盼着大莲，只有焦急，佟管家算是旧相识，生怕他激动犯病，一
　　边安抚一边把宋晓莲护在怀里，至于杨九郎跟张云雷，恨不得抱在一起壮壮胆子，又害怕又想
　　看，缩在后头瑟瑟发抖。

　　觉察到他们的反应，孟玄武回头看看，见到张云雷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转头望着河中的动静。

　　那漩涡转的湍急，即便如此，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转了多久，河水开始缓缓平静下来，漩涡的中心慢慢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心，一道红色的影子缓缓漂浮了出来。

　　孟玄武不敢放松警惕，手中掐诀，紧紧盯着那道身影，随着那影子越来越高，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一身大红嫁衣，只是衣衫上满是泥土污垢，破损的裙摆隐约露出一双青白色的小脚，袖口透出纤纤十指，毫无血色，再往上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前身后，红盖头下面，想必也是一张青白凄惨的面容。

　　随着鬼影现身，宋老爷本来有些混沌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他怔怔的瞪大眼睛，看着那道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从陌生变得熟悉，脑中的记忆似乎开始倒转，心中的期盼化为了悲痛欲绝，他拼了命的想要靠近，可是双腿却再也不能动弹，他想要开口叫喊，但是声音早就失了灵动，变得沙
　　哑苍老，眼中涌出泪水，哪怕是喊一个名字，也变得极为艰难。

　　这是他的莲儿，他的莲儿啊！

　　众人呆在当场，唯一想要呼唤的宋老爷哽咽的无法出声，那鬼影停在半空，俯视着众人，从袖口中落出一只白玉莲花，正是孟玄武刚刚掷入河中的那一枚！

　　没人敢出声打扰，连孟玄武都是静静看着这个苦命的女子，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气，仿佛近在耳畔，又好像远在天际——

　　[小六哥哥……]

　　听她出声，孟玄武摆出姿势，捏紧手中的符咒，轻声呵斥，“无意打扰先人沉眠，但尔不该在此地徘徊，如今与故人相见，了却执念，该是再入轮回了。”

　　听到这话，那鬼影似乎想起了什么，头上的盖头晃动几下，似乎看向了众人，正瞧见躲在中间的张云雷，声音里多了一抹喜悦，猛地落地——

　　[你终于来了，小六哥哥……]

　　张云雷尚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花，一张刺目的大红盖头竟陡然出现在面前，惊得他当即要叫，却见下一秒，那盖头猛地一颤，似是与什么撞在了一起，忽地被弹回了空中！

　　[啊——！]

　　一声凄厉的鬼叫险些震破了众人的耳膜，孟玄武丝毫未动，冷冷看向空中，而张云雷的面前凭空多了一张朱砂符咒，牢牢挡在他的身前！

　　“大莲，看清你的故人！”孟玄武冷喝一声，点向宋老爷，“佟小六在此！”

　　他这么一喊，那鬼影竟猛然顿了顿，仿佛在仔细打量一般，不确定的左右飘忽，像是陷入了困扰之中。

　　[大莲……大莲……我是大莲……我是大莲……小六哥哥，我的小六哥哥，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糟了！”眼见鬼影快要失控，孟玄武倾身一闪，拿起桌案上的桃木短剑一下滚到宋老爷身前，而下一秒，就见一只青白色的手爪出现在眼前，正与桃木短剑短兵相交，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众
　　人几乎睁不开眼，也将大莲头上的红盖头吹的飞了起来，露出一张青白色的可怕面孔！

　　“啊！！！”宋晓莲就在宋老爷身后，虽有佟管家护着后背，可眼见大莲真容，当即吓得大叫起来，却见大莲黑色的眼瞳疯狂转动，猛然盯住自己，更是骇然，“你！你别过来！”

　　“宋小姐不要多言！”孟玄武沉声叮嘱，掐诀格开了大莲的鬼爪，“先人失控了。”

　　大莲尖声惊叫，红色的鬼影四处舞动，在河岸周围乱窜，仿佛被无形的墙壁禁锢一般，逃脱不掉，却也不想停下。

　　“怎么了，这怎么了？！”比起宋老爷跟佟管家的镇定自若，张云雷吓得快哭了，不由分说跑过去抱着孟玄武的胳膊，生怕再度被她掳了去。

　　孟玄武倒是不怕，甚至还有时间去安抚他，拍了拍他手背道，“没什么，亡故的记忆让她失控了，太久逗留在尘世的亡魂会逐渐忘记很多，猛然记起，接受不了罢了。”

　　“……啊？”张云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感情大莲这是忘了自己死了？

　　“这……这怎么办啊！”宋晓莲吓得眼泪直流，又怕爷爷有危险，鼓足勇气看向孟玄武，“孟师傅，你快救救我们吧！”

　　“我摆了阵，她伤不到你们的，”孟玄武一努嘴，地上早已被贴了几道符咒，刚好形成一个八卦形状，“在她冷静下来之前，不要离开。”

　　张云雷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有符咒，顿时放心不少，又怕打扰他，刚要松手离开，却被他拉住了。

　　“待在我身后，”孟玄武攥住他手，轻声嘱咐，“别怕。”

　　“……哦，”张云雷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应了一句，立马不再动弹。

　　或许是佟小六这个名字让大莲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眼前的众人让她记起了人间，男人女人，牵手放手，许多混乱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良久之后，她似乎镇定了下来，静静漂浮在半空，用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下面的人，狠狠地质问着——

　　[佟小六，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

　　这一声悲鸣伴随着冷风，吹凉了众人的心，也让孟玄武大惊失色，反射性的看向宋老爷。

　　抛弃？

　　这又从何说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出场就被塞了一口狗粮的大莲表示：呵呵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