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好命不过二两六》凌墨夜

53、052.探清水河二

　　年关将至，北平城里已经落了几次大雪，染成晶莹剔透的白色，煞是好看。

　　广德楼临近封箱，每日只演一场，若是遇着外邀的堂会还要关门一日，加上年底各家都赶着热闹，张云雷的堂会一日接着一日，前一场唱完，后一家又找上门来商谈，几乎没个休息。

　　这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闲来无事便跑到院子里赏雪，说的虽然好听，可就为了孟玄武做的烤白薯，忍着寒坐在厨房门口等，倒也不怕丢了角儿的身份，眼巴巴的瞅着。

　　戏园子的师兄弟瞧着都好笑，却又不敢惹，懒得理会自家角儿的德行，反倒是孟玄武已然习惯了给他解馋，特意守着炉子慢慢烤，不多时，烤白薯香甜的味道已经顺着门口飘了出来，满院都是香气。

　　张云雷正等着，就听院子门口那儿有人说话，抬头瞧见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笑吟吟走进了园子，一身锦缎的棉衣倒显得贵气，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戴了顶时下流行的小貂皮帽子，有点不搭这身衣服，却抵不住人美年轻，别有一番韵味。

　　他尚未开口，却听那姑娘乐呵呵的张嘴了，“张老板，大冷天儿的，您在院子里干嘛呢？”

　　张云雷认识她，城里头鞋店老板的孙女儿，叫做宋晓莲，也是之前跟姐姐提过办堂会的主顾，每年小年之前都会热闹的办一场，去年就找了自己，可打不开时间错过了，连忙起身笑道，“宋小姐来了？”

　　宋晓莲微微一笑，露出一对酒窝，走近他面前才道，“是呀，我今天是替我爷爷来送定金的，过几天还要劳烦张老板登台热闹热闹呢。”

　　说起这个，张云雷有点不好意思，点头谦逊的答应下来，“这么点事儿还劳烦您亲自过来，随便叫个跑腿儿的不就得了？我姐姐之前的话你您别往心里头，年关到了，这段时间打不开场子，她也上火。”

　　“没有的事儿，我家的确是……有些麻烦，还得劳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所以我跟爷爷提了，赏钱只多不少，您也别怪我爷爷，他年岁大了，今年身体又特别不好，这就是个心愿……”宋晓莲没想到他竟然先低头道歉，不免有些愧疚，赶忙摇头，怕他介怀，“您就当哄他高兴，横竖也就两三日时间。”

　　“我明白，老人家讲究多，我能理解，”再怎么说人家是花钱的主儿，张云雷哪敢耍横说一个‘不’字儿，微微弯腰请她上楼，“我姐在楼上呢。”

　　“好，”宋晓莲放心不少，提起裙摆刚要上楼，似乎想起什么，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对了，你们戏园子的杨九郎，他在吗？”

　　“在，怎么了，您找他有事儿？”张云雷丝毫不觉得诧异，反倒是帮着四处瞅了瞅，却瞧不见杨九郎的身影，心里暗骂一句，赔笑道，“要不您下来的时候我让他跟这儿等着？”

　　“不用了，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他之前在我们家订了双鞋，我想告诉他做好了，有空过去取吧，”宋晓莲摇了摇头，目光又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却没有任何收获，稍稍有些失落，勉强一笑，“麻烦你帮我带句话就好。”

　　“哎，那成，”张云雷笑呵呵答应，目送她上了楼，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去后台揪了个小厮帮着找杨九郎。

　　等他溜达回来，孟玄武已经端着一盘子烤白薯出来了，刚刚在厨房里倒是把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免有些好奇，“谁找杨大哥？”

　　“哦，宋家的姑娘，做鞋的，”平时杨九郎总在自己眼皮子周围转悠，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前后都找不见他，张云雷气的要死，一撇嘴去抓盘子里的烤白薯，当即被烫的嗷嗷叫着缩回手，“烫
　　死我了！！”

　　“你急什么？”他捧着手原地跳脚，孟玄武扯了扯嘴角放下盘子，从地上捞了一把雪捂在他手心，便瞧他长舒口气，可怜不见的直瘪嘴，好笑的道，“嫌脏待会儿洗洗去。”

　　“哦，”张云雷被他看穿了心思有些郁闷，可冰冰凉凉的雪捂在手心的确缓解了被烫的痛楚，目光瞥过那盘烤白薯，吸了吸口水，“怎么这么烫啊？”

　　“刚烤好的，你就用手直接抓，能不烫吗？”这人就是个急嘴子，想着吃别的都不顾了，孟玄武把两人掌心的雪水撇干净，从怀里掏出块手帕，给他擦了擦手，“行了，你要嫌脏再去洗洗。”

　　“不用了，我想吃烤白薯，”张云雷这会儿哪还有功夫去洗手啊，这一盘子看着多，可架不住狼多肉少，自己敢打包票，洗个手的功夫，回来就没了，后门儿那一个个小脑袋就等着呢，赶紧要
　　去捡个大的先藏起来，被孟玄武给拦住了，“干嘛！”

　　他护食的架势谁也比不了，孟玄武不跟他计较，撇开他手挑了个大的放在手帕里，叹了口气，“你别动了，再烫着手，过两天还得唱堂会呢，这些你分给其他兄弟，我帮你剥。”

　　“真的啊？”张云雷立刻笑逐颜开，美滋滋的端起盘子，想了想又捡出一个放在他手边，烫的他呲牙咧嘴，一个劲儿的揉耳朵，总觉得这样能缓解似的，“那我再去找找九郎去。”

　　“去吧，”孟玄武不拦他，只是看他小孩子心性有些无奈，好在今天孟鹤堂跟周九良出去逛街，否则光是他俩也得闹腾一阵子，当真是两个大孩子。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看到那姑娘从楼上下来，孟玄武不认识她，礼貌性点点头，继续给张老板剥烤白薯的皮，却没听到对方离开的声音，抬头见她仍旧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只得开口，“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没有……”宋晓莲四处张望，始终瞧不见那个人，心里失意又不好多待，索性没话找话，“你是戏园子新来的小伙计吗？”

　　“不是，我是租住在这儿的，”孟玄武见状有了些许猜测，没想到傻人有傻福，安慰道，“或许杨大哥有事出去了，你不如多等一会儿。”

　　“没，我没等他，”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宋晓莲当即涨红脸，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我，我先走了。”

　　“啊？”她急匆匆跑了，甚至还险些滑了一下，孟玄武手里捧着白薯不好追她，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转头就见张云雷空手一个人回来了，一溜烟跑到自己面前坐下，赶忙道，“那位姑娘跑掉了。”

　　“谁？”张云雷急着吃心心念念的烤白薯，找了一圈也没瞅见杨九郎，索性不管了，刚坐下就听他说这么一句，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他，人家姑娘上门了也不见人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这话就是赌气了，孟玄武能看出他对杨九郎不同别人，是真心实意为对方着想的，刚忙道，“你别这么说杨大哥，他人挺好的。”

　　“我还不知道他？”张云雷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烤白薯上，又收敛了情绪，眼巴巴的瞅，“他也是，一个跑堂的伙计，赚多少钱的，跑去宋家买鞋，当真是烧的！”

　　孟玄武虽然来北平不过一年，但也知道宋家鞋铺，据说是宋老爷白手起家，从一个制鞋的学徒做到了鞋铺老板，如今在北平城里头有好几家店铺，临近的几个县市也都有分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是临老未得善报，膝下仅剩一个孙女儿，看做掌上明珠，“杨大哥想做双好鞋穿着舒服也正常，辛苦一年了，也得给自己点好的穿穿才是。”

　　论起对杨九郎的了解，张云雷说自己是第二，那断然没人敢说第一的，对孟玄武的言论不屑一顾，嘀咕一句，“他要真为自己买的还好了，指定是……”

　　话说一半，他顿了话尾，似乎是有些犹豫，小心的抬眼看着孟玄武的神情，不肯再说。

　　孟玄武专心帮他剥皮，自然没注意他的神情，只当是闲聊，“我看那位姑娘对杨大哥挺挂念的，难不成……？”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家伙跑鞋店跑的可勤，谁管他！”张云雷看他慢条斯理的剥皮急的不行，催促道，“还没好啊，都要凉了！”

　　“烫嘴呢，你怎么这么馋？”烫不烫的，孟玄武一直捧在手里还能不知道？没辙的把烤白薯递给他，嘱咐道，“慢点吃，吃太烫伤喉咙。”

　　他说他的，张云雷只当耳旁风，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烫的直抽气，却还不忘嚼着，满足的含糊道，“好甜！”

　　“你又不是小孩儿，”看他吃的满足，孟玄武也就踏实了，吃相跟自己师哥不分上下，都是被伺候习惯的金贵主子，一身的毛病，“对了，你要去的那家就是这鞋铺？房东为什么没答应？”

　　“哦，你说起这个，”张云雷一边吃着甜糯的烤白薯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宋家每年年底都要办堂会，但我姐听说他们家有点邪门不想答应，拖了好久不肯松口，今年附近的角儿几乎都请遍了只剩我家，我瞧着价钱合适就答应了，对了，我姐指不定还会让你陪我一起去呢，给你工
　　钱。”

　　他说的轻巧，孟玄武却听得一头雾水，瞪眼看他，“邪门？还非得我陪你去？他们家遇着什么事儿了？”

　　张云雷咂吧咂吧嘴，咽下烤白薯，觉得有些噎的慌，顺了顺胸口才道，“我觉得也没什么，我姐也是听说的，据说他们家儿子儿媳死于非命，但凡请去唱堂会的角儿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丢了性命，我姐就害怕了，死活不让我去，可我觉得没那么夸张，他们老家在城西近郊的清水镇，那地方冷，条件不如北平，又是寒冬腊月的，去了不病才怪呢，也因为这个，宋家给的定金赏钱都比别家高，不去白不去！”

　　“你满眼里就认识大洋了，”孟玄武可不这么认为，如果偶尔倒也罢了，若回回都出事儿，那指不定是宋家风水不好，一般人扛不住，想了想道，“反正我师父也没回来，家里没什么事儿，我师哥又有周大哥照应，我陪你去一趟吧。”

　　“真的啊？”张云雷就是明知故问，看他严肃的点头，顿时乐开了花，喜滋滋的用胳膊肘拐他，“你是不是听我说给工钱才去的？”

　　“嗯，我又不做白工，”其实只要他开口，哪怕不给钱，孟玄武也会跟着去的，但就是看不过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真当我乐意伺候角儿呢？”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就凭咱俩的交情，不给钱你就不管我啦，我屋里的热水汀你还蹭着呢，知道那多少钱吗？”张云雷故意跟他闹，一副撒泼的架势，哼哼唧唧埋怨，“当我稀罕你伺候呢！”

　　“可不是呢，再不济，你还有杨大哥呢，”孟玄武一时想不到别人，把他拉出来当了挡箭牌，却见张云雷的笑脸一下僵了，不免有些后悔，“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张云雷明白他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不想被人误会，“九郎……对我不是那样的……”

　　“哪样？”孟玄武还真没多想，可看他这扭捏的样子，再一想宋家的小姐，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你们这么复杂？”

　　“复杂个屁，我跟他就是兄弟，是朋友，想什么呐！”这种风言风语，张云雷向来不在乎，可今天不一样，若是传到宋家小姐耳中，怕是耽误了人家的好事，赶忙道，“九郎真心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俩就普通兄弟，真没别的，九郎有喜欢的姑娘。”

　　“我也没说什么，你想什么呢？”他越解释，孟玄武反而觉得欲盖弥彰，抿了抿唇道，“杨大哥是个热心肠的，我明白。”

　　人家反应平平淡淡，张云雷顿时觉得尴尬，尤其自己急于解释的模样，就好像被他误会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心里既别扭又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我，我不是怕你想多了，让宋小姐误会吗？”

　　“我又不认识宋小姐，”孟玄武觉得他有点奇怪，倒也没多想，“他们若真有缘分，也不是我一两句就能拆散的，你跟杨大哥关系好是理所当然，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哦，”话越说越奇怪，张云雷实在是接不下去了，总觉得偏离了自己的初衷，心里头憋闷，闷不吭声继续啃白薯。

　　这个榆木脑袋，就没听出自己那话是解释给他听的吗！

　　念头闪过，张云雷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孟玄武径自发呆。

　　不对呀，自己干嘛解释给他听！

　　他是自己的谁啊！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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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九郎：= =你俩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
玄武：？？？
小二：死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