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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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虽然哈什从来没有想过要偷听，可那个晚上，他折返回去想从加埃利欧那儿拿回自己悄悄买给泊尔娜黛的小礼物，当时他怕被少女发现就让加埃利欧在回了梵格尔夫后再给他。结果却是，在花园的角落里，将卡尔塔和加埃利欧说的话听了个全。
泊尔娜黛的真实病情，泊尔娜黛的未来，还有卡尔塔的痛哭和加埃利欧的沉默。
这一切都仿佛将哈什打入了地狱一般。
甚至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泊尔娜黛布置给他的课业也做得不好。
“你怎么了，哈什？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那天看到的事给你的打击太大了？”
面对泊尔娜黛的关心，哈什看着对方浅红色的眼睛，那样晶莹透亮的颜色，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很生动，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盎然的蓬勃气息。
可一旦知道了她此刻的所有，都是昙花一瞬，其底下隐藏着的是随时会反扑过来吞噬掉她所有生机的恶魔——哈什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他怕自己对着少女开口说任何话，都会变成无意义的号哭。
对于哈什来讲，泊尔娜黛的存在就像是一座耸立在无边冰原上的灯塔，给予了他温暖和能量，也指明了活着的方向在哪儿，甚至，永远在他身后闪烁，不论何时回头都能看到。
那种踏实，才是促使哈什在得知真相时无法面对泊尔娜黛的最大因素。
过去，他经常会跟着阿历克塞回火星，泊尔娜黛一直以为他只是去见同伴们，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阿历克塞知道，哈什在她的计划中需要承担的责任，所以除了他同伴们所在的农场学校，也会带着他去蒙塔克的其他产业参观学习。作为唯一一个，以火星孤儿的身份成功转型成加拉尔霍恩七星之一的孩子，哈什身上有着底层人和资本堆砌的矛盾痕迹。一方面，那些农场的孩子们会把他当做梵格尔夫来的小少爷，一方面，知道他其实和自己也是相同出生时，又会生出一种同类感。
既疏远，又亲近。就像是他的存在本身一样，矛盾。
最初哈什自然是会觉得很不适应，这种矛盾让他在两边都找不到落脚点，他总是会产生身份认知的问题，以至于心理状态也并不理想，时常陷入到莫名其妙的痛苦中。这些他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因为他觉得不管是哪一边，讲这些都是矫情的。
于伊修家是恩情，于火星人是愧意。
他一直忍受着这种矛盾带来的巨大折磨，所以总是沉默寡言，经常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焦虑些什么。甚至跟在泊尔娜黛身边，偶尔也会忍不住透露出一点点端倪来。那个时候，少女仿佛察觉到了端倪，便说不该让他只跟着私教上士官学校的课程。她开始亲自带着他看书，看文献，看电影等等……她带着对方去深挖那些或社会或文艺的作品，两个人会相互提问和回答、探讨。
在这个过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哈什觉得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孤独平和了很多。直到不久前，他才渐渐明白，当初会被自身矛盾的特质所刺伤，是因为他找不到这些纠葛的根源，亦找不到解决办法，才会如此。
而随着年龄，经历，累积的提升，以及泊尔娜黛手把手带着他一点一点深入地探索，他明白了很多事，也就不再会感到恐慌和不安。虽然身上那些矛盾并没有就此消失，但哈什已经与其握手言和，脚踏实地后便不再受此所累，反而懂得了如何利用这些特质。
现在，他会在各个农场学校里，以出身作为同类人和孩子们相交，去倾听他们的问题他们的想法等等，然后汇总给总管教育这一块的泊尔娜黛。之后，还在她的教导下进一步往前，学会了分析自己的报告，并且以目前所学来给出可行的改进方案。
而阿历克塞安排他去其他火星产业参观学习，甚至去各个城市游历的时候，哈什也终于过了心里的那一关，开始利用自己‘贵族小少爷’的身份了。
包括这次，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泊尔娜黛，哈什借着之前来火星城邦做考察一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梵格尔夫，和她的视频也少了很多。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种自己解决不了的事，甚至还和没有变装的麦基利斯去参加了克律塞城的执政家族，伯恩斯坦家的宴会——火星城市的一些执政家族都知道哈什`伊修是被收养的火星孤儿，经常会回来这里看望以前的伙伴，而阿历克塞从来不会管这个小少年。
这样好的忽悠及探听对象，自然很得这些人的心思，每次来火星时哈什总能收到一大堆邀请函。这次来伯恩斯坦家也不意外，家主诺曼`伯恩斯坦以为女儿庆生的名义邀请了年龄相近的哈什来参加，麦基利斯这次过来是为了给加埃利欧的调任做安排，本就是小事，得闲后便陪着他凑个热闹。
哪怕是一年前，哈什都不会明白这种宴会邀请他这种被收养的，看起来毫无实权的小孩子有什么用。但是近年，加拉尔霍恩的内部形势，以及外部各圈之间的局势都越来越复杂，已经12岁过半的他在泊尔娜黛身边听到了太多来自各方的消息，他又经常往返梵格尔夫和火星两地，过去学的知识仿佛进入了井喷期，和现实重叠后效果就完全呈现了出来。
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在宴会上的安静沉稳不再是过去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作出的沉默寡言。面对特意被推出来和他打招呼的库迪莉亚`蓝娜`伯恩斯坦时，也能真正像个贵族一样应对自如了。
这个比他大一点儿的金发少女，年龄和泊尔娜黛差不多，听说在克律塞一所女校就读。而且因为参加了火星独//立//运动集会的缘故，对哈什的态度十分怪异，又想和他说话却又说不了几句就冷场下来，生硬而冷淡。
如果让她知道，这些集会、工会大部分都是伊修家资助的，甚至有些活动还有他参与企划的影子，这个少女不知会作何感想？哈什没有觉得被冒犯或者其他的，他看着少女身上那种有些叛逆的劲儿，甚至还很肯定——就和他看到农场学校的孩子们努力学习，进行议题讨论时能从各个角度给出分析，完全没有被出生所局限时，一模一样的肯定。
泊尔娜黛看到这个少女应该也会挺喜欢的，她好像就是对那种既不被框架所桎梏，也不会极端到只想摧毁框架的人非常欣赏。
这么说起来，他似乎，完全没有把年龄，家世都很接近的库迪莉亚和泊尔娜黛放在一起比较过。哈什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目中，有这样的一个存在已经巨大到任何人都无法与之作比了。
回火星支部的时候，麦基利斯突然开口说他，才不过5年过去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七星‘后代’了。
“你在两个身份间的转换已经应对自如了是吗？小心别被资本腐蚀掉。”
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有时候说话真的非常尖酸刻薄。哈什从阿历克塞那里知道，麦基利斯作为‘妾生子’也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时才回到梵格尔夫的。他总是对泊尔娜黛的指令或者看法漫不经心，但此刻，哈什发现麦基利斯其实已经受到对方相当程度的影响了才会说出类似‘资本’这样的词来。
所以他开口时，说的也是很早前，在自己问泊尔娜黛为什么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云端的人却能低头看到地上尘土时，对方给出的回答。
“你就当我记得前世吧，我总是记得现在的所谓云端也罢，人们都是从尘土中出生，先站立在大地上后，才能学会飞上天空。所以，你只要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世间所有人去掉身份后的本质都是统一的，你就不会被外壳的认知所左右。”
麦基利斯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知道哈什不过是拿泊尔娜黛的话去搪塞他，却最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少女总在影响着身边的很多人，哈什回望过去的自己，甚至远在火星农场的同伴们时，都感觉到了各自巨大的变化。而且由于蒙塔克急速地发展，火星圈很多底层人的生活，有好有坏也都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滚滚而去。
这让他想起偶尔午夜梦回，总在重复着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醒来却都没什么印象。只是依稀记得他不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身边的人也各自悲惨，所有人都是输家。
梦里也没有她。
这个认知灵犀一瞬，仿佛抓到了什么一样，哈什在从克律塞回到洛威尔后没多久就匆匆地赶回了梵格尔夫。
看到风尘仆仆回来的哈什，泊尔娜黛非常惊讶：“你不是说可能会在火星待上好几个月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最近开始长身体的少年转眼已经比她还高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呆呆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几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泊尔娜黛。
“怎么啦！？哈什，出什么事了？！”
被吓了一跳后，想到这个孩子一向有些心思细腻，泊尔娜黛不敢动也不敢再问，只在对方的沉默里伸出手环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背作安抚。
“我，我只是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说起来你这次确实在火星逗留得很久，我也很想你哦。”
“嗯。”
他想好好地，坦诚地将自己对她的依赖表现一次。然后他就要学着抛弃掉自己的软弱，努力走出灯塔的庇护范围，朝着光线指引的方向，行走在冰原上了。
哈什紧了紧抱着泊尔娜黛的力道，憋住了眼泪。
生命的长短没有意义，灯塔的存在与否，明明是只有见过的人才能下的定义啊。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