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上)》多情追惜

4、第二章 红尘繁杂

　　明日从沉睡中醒来，有些头昏脑涨，看看窗外，阳光明媚，想来已是辰时。
　　“明日，你醒了？”玉竹夫人端着药碗正好走进来，关切地问。
　　“嗯。”明日微笑着点点头，坐了起来，“娘，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三天？”明日有些诧异，以他的敏锐，自然……
　　“喝药吧。”
　　“噢。我自己来。”明日接过药碗，送至嘴边，又偷眼看看玉竹夫人的脸色——玉竹夫人正微笑着看着他——明日正欲喝——
　　“哦娘，我想看几本书，您帮我去拿好吗？”
　　“看书？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玉竹夫人温和地说。
　　“娘。”明日略带撒娇道，“我在这儿很闷嘛！”
　　“好好好。”玉竹夫人顺从道，“你要看什么书，我去拿。”
　　“嗯，关于天象的吧。”明日见玉竹夫人不走又催促道，“娘。”
　　“我等你把药喝完。”
　　“娘，我会喝的啦！”明日嬉笑道。
　　“你这孩子！”玉竹夫人笑着转身离去。
　　一见玉竹夫人离开，明日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了……

　　“大哥！”一声叫唤惊醒了沉思中的明日，明日循声望去，只见昔日的臭豆腐皇甫仁和一身城主打扮：黑底金边的锦装，上绣团龙花纹，金色束带，红色摆幅，脚踏黑靴，靴上也用金线暗绣着龙的图纹，头戴着威严的皇冠，上面镶嵌的珍珠亮眼闪光——想必是刚下早朝。明日打量了一下仁和，不觉一惊，脑海里只浮想起一个人：父亲——仁和当上了城主，那父亲……
　　“唉，政事真多，害得我现在才来看大哥。”
　　明日回过神：“城主。”
　　“哎呀大哥，你怎么也……”仁和埋怨道，“你还是叫我仁和吧。”
　　明日淡淡一笑：“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仁和了。”
　　“大哥！”仁和有些不高兴，“你是不是怪我现在才来看你啊？”
　　明日含笑摇头——仁和毕竟才刚坐上龙椅啊！
　　“那就还是叫我仁和。”仁和像个孩子似的说，可语气里又似乎带点城主命令的味道。
　　明日望望仁和，点头微笑。
　　“大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国师的位置还等着你呢！”
　　明日笑而不答，略一思索：“仁和，我认为，应该取消国师这个职位。”
　　“为什么？”
　　明日微笑道：“三省六部制原本就是为了防止丞相的权力过于集中而采取的分而制之的方法，可如今，国师一职凌驾于三省之上，岂不是让三省六部形同虚设？”
　　“嗯。”仁和认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哎呦，当城主可真难。”仁和突然抱怨道，“我可真当不好这个城主。”
　　“你可以的。”
　　“我什么都不行！”
　　“不，你有仁德。记住，德心远播四海，乃君王之第一要道。”
　　仁和点点头，又道：“哦，对了大哥，现在神月教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神月教？”明日心中一紧，双眉紧锁，“咳，咳咳。”明日咳了起来，他忙按住胸口——想来是太累了。
　　“大哥！”仁和有些紧张。
　　明日摆手：“我没事。”
　　“神月教……”明日喃喃，有些疲倦地靠着床背。
　　“启禀城主：礼部尚书求见。”
　　“他有什么事？”
　　“说是新近有一批宫女入宫，前来请示城主。”
　　“这种小事，让他看着办就行了。”
　　“是。”
　　“我现在才知道当城主可真不容易。”仁和抱怨道，“真不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抢着来当。”
　　明日微微一笑，有苦涩也有赞同。
　　“启禀城主：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工部尚书求见。”
　　“唉。”仁和烦躁地摇摇头，“大哥，我看我还是先走了。”
　　“嗯。”
　　仁和匆匆离去。
　　“哎，仁和来过了？”玉竹夫人正拿着两本书回来，远远地看见仁和。
　　“是，娘。”明日微笑道。
　　“药喝完了？”玉竹夫人看着空碗，温和地问。
　　“嗯。”明日略点点头。
　　“明日，这是你要的书。”
　　“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客气什么。”玉竹夫人坐在床沿，笑抚着明日的头。
　　明日展颜一笑，拿起书，翻了两页，便两眼朦胧道：“娘，我有些困了。”
　　“那就睡吧。”玉竹夫人微笑着扶明日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明日朝母亲一笑，便闭上了眼睛。玉竹夫人静静地望着儿子，微叹口气。一柱香后，想来明日已经睡熟，玉竹夫人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明日睁开眼，坐了起来，看着玉竹夫人映在窗上的身影远去后，便轻轻下了床，打开房门跟了出去——其实明日并没有喝那药，刚才趁着玉竹夫人出去，明日便将药倒在了花盆里。
　　明日悄悄地跟在玉竹夫人身后，左转右折，来到后花园里，眼前的一幕不觉让明日惊呆了——
　　“明日！盈盈！哈哈，我来啦！”欧阳飞鹰一脸稚气地装出吓人的表情正在和两三个孩子玩耍，“我是老鹰，哈哈！”孩子们欢笑着四处躲闪，欧阳飞鹰手舞足蹈地追追这个又追追那个，眼神里再也没有昔日的深不可测，取而代之的是单纯与天真——与他身份年龄极不相配的单纯、天真——他，疯了。
　　明日的身子不禁晃了晃，他一手忙扶住廊柱，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父亲居然疯了！他虽然不想看见父亲为恶，但是……为人子者如何能够接受父亲发疯的现实？明日紧咬着嘴唇，绝望地闭上眼睛，痛苦地摇着头。
　　歇了一会儿，明日睁开了眼——母亲正背对着他站在他前面十步远的地方，从背影上看，母亲正在抽噎——可怜的母亲！明日知道这些年来母亲太苦了：自己深爱的丈夫却不爱自己；既愧对死去的上官、皇甫、司马三家人，又时时牵挂丈夫的安危；儿子生死未卜；女儿想见不能，最终天人永隔。如今，总算是恩怨已了，可是，丈夫却疯了。明日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走到玉竹夫人身边，轻声唤道：“娘。”
　　“明日，你……”玉竹夫人略一诧异，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掩面而哭，“明日——”
　　玉竹夫人这一哭，又勾起了明日的悲伤，明日深深吸了口气，将泪水吞进肚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娘，爹能活在他自己的快乐当中，我们，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玉竹夫人抬起泪眼，望望明日，终于哭着狠狠地点点头。
　　明日便一手抱住玉竹夫人的肩头——他们只有相互依靠了。
　　“明日，你还跑！”——一个孩子躲到了明日身后，欧阳飞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明日的手臂，明日惊得直视欧阳飞鹰，惊喜道：“爹，您，您认得我了？”
　　欧阳飞鹰不解地眨眨眼睛：“爹？你是谁？我在找我的明日呢！你别挡着我！”说着欧阳飞鹰便推开了明日——明日晃了晃。
　　“明日！唉，你爹他……唉……”
　　“娘，我明白。”明日苦笑道。
　　“喔，哈哈！明日，盈盈，哈哈哈！”欧阳飞鹰仍追着孩子们玩耍，那几个孩子笑着往明日与玉竹夫人身后躲，欧阳飞鹰便总是捉不到他们。
　　“走开啦！”欧阳飞鹰猛地推了把明日——明日一个趔趄。
　　“明日！”玉竹夫人忙扶住明日。
　　明日摇摇头，却不住地咳嗽起来，脸色刹时白了。
　　“明日！”玉竹夫人着急起来，忙扶着明日回房。
　　* * * *
　　“咳，咳咳。”明日仍在不停地咳嗽。边疆替明日诊完了脉，表情严肃。明日望了一眼师父便将目光移开——他不敢见师父的眼光。
　　边疆诊完脉：“你没喝药？”
　　“我……”明日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明日，你不是把药喝了吗？”玉竹夫人不解地问。
　　明日抬眼望望母亲，又低下头：“对不起师父，我……”
　　“唉。”边疆叹口气，道，“是我不该瞒你的。你见过你爹了？”
　　明日点点头。
　　边疆想安慰一下明日，便道：“明日……”
　　“师父。”明日自然明白师父的心意，也苦笑道，“我……我知道。”
　　“唉——”边疆点点头，长叹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煎副药来。”
　　“师父！”明日叫住正要离去的边疆，“我……”
　　边疆一笑：“我知道了，我不会在药里放——放药了。”——明日“扑哧”一声笑了。
　　这师徒俩自己倒是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可在旁人听来却是一头雾水。
　　“明日，你们在说什么呀？”玉竹夫人迷惑地问，“什么，什么药啊？”
　　明日一笑：“娘，没什么，是，是补药。”
　　“什么补药啊？这么神秘？”
　　明日见母亲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觉得没有瞒母亲的必要便告诉了玉竹夫人：“是残叶果。”
　　“残叶果？”玉竹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有助睡眠啊！”
　　“哦。”玉竹夫人也是聪慧之人，明白后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边疆不希望明日现在知道真相，他怕明日接受不了现实，便在药里放了残叶果——这残叶果只要咬上一小口便要睡上三天三夜——边疆也是想等明日身体好些再让他来面对这些繁杂，没想到细心的明日还是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