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妖小槑的妖情妖事》枯则荣矣

15、他乡遇故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叶小眉的生活只剩下了两个字：打坐。
　　小槑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边，依旧是一脸的不解。
　　道君似乎在生气，他想，却打破头也不想不出来道君在气什么。
　　其实不单是他，就连叶小眉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人妖殊途，降妖除魔，这些就是叶小眉的人生理念。
　　小槑是妖怪，还是那种又低级又无能又聒噪又胡闹的小妖怪，按道理说，叶小眉应该举起他的降魔剑，一剑把他劈回原型。
　　只是，相处下来，叶小眉总觉得小槑有些与众不同——不同于魍鬼的主仆关系，不同于莫不予非敌非友的暧昧关系，不同于自己和师傅的师徒关系。
　　那应该是一种很纠结的关系，讨厌这个人却又不希望他离开。
　　突然想起了师傅对他说过：“小眉，不要立志降魔，因为凡是有着这个志向的道士，最终都输给了自己，随缘吧，你命格险奇，一生大起大落大伤大悲，若是太执迷，只会害了自己。”
　　“你的主人真的很粗线条……”莫不予一边拿好四张开幕式的门票，一边笑着说，“所以说爱人就要爱我这种，久经风雨考验，能想明白自己内心的。”
　　魍鬼白了他一眼：“像你这种心机深重的人，才真的要敬而远之才对。”
　　“嗯？你的意思是想要敬我？”莫不予一笑，指指地上，“那么我不介意你一日拜我三次。”
　　“去死吧！”魍鬼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鬼意升腾，杀气骤起。
　　莫不予不再理他，而是走过去拍拍小槑的脑袋：“小妖怪，再不走堂会就要开始喽。”
　　在小槑现在的脑袋里，奥运会是第一位，再看一眼二郎神是第二位，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的叶小眉只能屈居第三位了。
　　所以一听说要去看奥运大堂会，小槑立刻跳了起来，拉着假模假样打坐实际上魂游四方的叶小眉笑着说：“道君道君，我们走吧！”
　　叶小眉半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掸掸衣服，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小槑却不在乎地又凑了过去，涎着脸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絮叨：“道君，你说今天晚上我们会不会看见更多的大神仙大佛？会不会还有很多厉害的妖怪？会不会会不会？”
　　“如果你少说两句兴许还能看见元始天尊呢。”叶小眉将脸别到一边，一脸被他念叨地不耐烦的样子。
　　小槑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叶小眉慢慢转过脸，扫了他一眼。
　　小槑也不去思考什么，而是依旧一脸快乐地挽着叶小眉，回头要莫不予和魍鬼快些走。
　　“真好。”莫不予快走两步跟上魍鬼，“你不觉得两个头脑同样单纯的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很美好么？”
　　魍鬼看看和他并肩而行的莫不予，快速跑了两步要和他拉开距离。
　　莫不予也快走两步，始终保持着和他平行，到最后，干脆和小槑一样，死乞白赖地抱着魍鬼的胳膊往前走。
　　“你真的不觉得很美好么？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会和他们一样美好。”莫不予故意将头靠在魍鬼的肩上蹭了蹭，全然不顾路上行人或吃惊或迷惑或无视或兴奋的眼光。
　　“不觉得。”魍鬼对他向来没有好气，“两个单纯的人在一起那是天然纯真，两个心机深重的坏人凑在一起那叫狼狈为奸。”
　　顿了顿，他还加了一句：“就像我们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莫不予不以为忤，而是更加坚定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么也是人间一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善恶终有报景象嘛，况且我们两个还是这么漂亮的恶人。”
　　魍鬼被他缠得相当不耐烦，刚想开口，莫不予却抢在他前面说：“比你的原型更难看的人我也见过，何况……”凑在他的耳边，恶趣味的吹着气，“那个可能也只是你的幻象。”
　　有那么一瞬间，魍鬼有过那么一丝错愕。
　　而前面，小槑却转过头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快一点，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莫不予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趴在魍鬼身上，拖着他向前走。

　　鸟巢，是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不过对于小槑来说，这个造型是他的阴影。
　　站在检票口外面，小槑不安的打量着眼前巨大的钢铁结构建筑。
　　“为什么是这个造型呢？”小槑嘟着嘴，不太开心地说，“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这个造型。”
　　“还好呀，蛮有创意的。”叶小眉早就踩着葫芦在天上俯视了一下整个场馆，觉得还挺好。
　　“不是……你不知道……”小槑依旧嘟着嘴，“以前有一窝喜鹊就把窝做在我的头上……好几百年呢，就那么一个造型，我都看得腻味死了……”
　　现在，小槑又回忆了喜鹊们天天叽叽喳喳吃喝拉撒的情景，噩梦，绝对是噩梦，尤其是对于小槑这种有了灵性却不能动不能说的妖怪，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
　　莫不予最先明白了他的郁闷，不由失笑。
　　叶小眉费了好半天才明白小槑在郁闷什么，不由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原来你真的顶着个喜鹊窝过了几百年呀！啊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喜上梅（眉）梢嘛，好意头的咧。”
　　“哼。”被嘲笑的小槑更郁闷了，别过头去不想理他们。
　　“你是……小槑？你是小槑是不是？”这时，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圆滚滚颇为喜庆的男人拍了拍小槑的肩膀，问了一句。
　　“我是呀，你是？”小槑打量了一番，有些眼熟，却不认识。
　　“是我呀！我是阿喜呀！你不记得我了么？我小时就是在你头上长大的呢！”阿喜扑过来拉着小槑的手，一脸兴奋的样子，“你真的忘记了么？我小时候还在你头上……”
　　“闭嘴！”小槑涨红了一张脸，不安的打断了他。
　　可惜有些晚了，虽然阿喜的花没有说完，可是叶小眉、莫不予和魍鬼三个人却各有了各的想法。
　　然后，三个人同时捧腹大笑，一直笑到小槑涨红的脸几乎要垂到地上。
　　而叶小眉，更是笑得一边拍大腿一边说：“小槑，难道他真的在你的头上下蛋孵卵么？啊哈哈哈！！”
　　谁知他的话一出口，莫不予和魍鬼都不笑了，而是一同诧异地看着他。
　　本来郁闷地想要逃跑的小槑，也不再红脸，而是惊诧地看着叶小眉。
　　一边，阿喜是最郁卒的。
　　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叶小眉，阿喜挠了挠头：“这位道长，我是……公的，这个应该不是很难辨认吧？”
　　“噗……”除了叶小眉之外，另外三个人一同捂着嘴侧过头，不忍心再看叶小眉悲剧的脸。
　　笑过之后，小槑拍了拍阿喜的肩膀：“阿喜，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我们有五百年不见了吧？”
　　“嗯，五百三十六年七十一天呢，”阿喜笑着拍着他的肩，“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叶小眉不解的问。
　　“对呀，我还是雏鸟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掏鸟窝时打翻了我的家，我父母被人们抓走吃了，哥哥姐姐们也都被抓去当玩物了，是小槑耗费了一百年的灵力，采用障眼法保住了我的命。”阿喜笑着说。
　　一瞬之间，小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无限扩大之中。
　　“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妖怪仗义地很呢。”莫不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
　　小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它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开始，做了几百年的邻居呢，总要帮个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