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县令不靠谱》藜也

86、经世之才

　　衡阳命方烨林去各个绣坊查询，得到的结论是，村里的绣娘流动性很大，有的嫁人，有的搬家，有的纯粹不想做了，一个一个核对起来，实在是个体力活儿。想到那个女子有身孕，衡阳让方烨林将未婚的排除，重点核对已婚的。已婚的绣娘基本很稳定，定时给绣坊交活儿，方烨林和阿鸿，花了两天就核实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本以为这件事情又走进了死胡同，没想到，陶露带着一个包裹来了县衙。陶露说她为何忠守灵三天，将人下葬后收拾家里的东西时发现了一些事情。她之前在山上捡柴时，捡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手帕、肚兜之类的绣品。

　　收拾衣柜的时候，她发现了何兰肚兜上样式很熟悉，跟她捡来的有些相似，自己比较过后发现内侧绣了何兰的名字。于是想到了何忠发疯的原因，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所穿的那件肚兜，估计是认出了。

　　衡阳皱着眉，女尸，被丢掉的手帕肚兜，那个失踪后再没露过面的何兰？所以是有人害死了何兰，这一年多都在假冒何兰的名义给何忠寄信寄钱，一为补偿，二为掩盖真相么？

　　衡阳叫来方烨林让他跑一趟云川去查信的来源。之后衡阳让陶露带着他去看那个捡到包裹的地方。下河村是陶露之前的村庄，和浏河村相邻，在其下方约两里的山坡上，直线距离很短却需要走半个时辰的山路才能到，不通车，只有山路。

　　出城到山脚，陶露让衡阳弃了马车，走的近道去往下河村，衡阳真的是爬山爬怕了，走了半小时腿就开始发抖，不过，还有一段儿就到了，衡阳忍了忍继续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从这个地方望向上面，还可以看到浏河村的房子，不过向上的路越来越陡，很是难爬，怪不得，浏河村的人宁愿走两个时辰的官道，也不会走山路。进城大多是买卖东西的，这什么都不带还爬的这艰难，拎着东西，根本爬不了。而且，做车的话，省时又省力，做生意的也不会在意那两个铜板儿。

　　衡阳坐在一块石头山喘气，阿鸿在附近查看，这个地方很陡，树木又少，衡阳一边捶腿一边问，“村子下面树多，柴火又好捡，你干嘛来这个地方捡柴？”有句话叫走多了就成了路，这个地方，应该是很少有人来的。

　　“是，”陶露犹豫片刻道，“大人也知道我一个寡妇，没什么营生的本事，这边没有猎物，没有药材自然很少有人来，我，我之前有一次来这边散心，捡到了一支珠钗，所以经常会来这边碰碰运气。偶尔能捡到一些有用的东西。那个包袱是被几块石头埋着的，我还以为是从山上滚下来的，现在想来，可能是被人藏在那里的。”

　　陶露觉得这件事儿细思极恐，害怕惹上什么麻烦，不然也不可能跑到县衙去坦白这一切。

　　下山的时候陶露没有再跟着他们，阿鸿发现了一条好走的路，不过衡阳不想走了，宁愿被阿鸿拎着，像是做过山车一样，跳了下去。

　　去何兰曾经任职的绣坊和浏河村打探了一下，绣坊的老板、绣娘，以及何家的邻居都说何兰是个很老是的姑娘，家里和绣坊两点一线，出门跟着师姐，回家就关在家里绣东西，从来没见她跟哪个小年轻走得近，因为有个酒鬼兼时不时发疯的爹，暂时还没有说亲事。还有，何兰从不认识什么，能够每两个月拿出十几二十两银子的有钱人。

　　衡阳觉得可能是自己脑洞太大了，果不然，方烨林回后说，他在云川见到了何兰。他在驿站查到了寄信的人，那人驿馆的人说是谢家的一个下人。方烨林找到那个下人，他本不欲说，方烨林不得已亮出了身份，那下人才道，让他送信的是谢家的四小姐——谢兰。说是收养，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应该是谢家主母的亲生女儿，是她从石川带回来的。

　　谢兰，何兰，方烨林当即就想到，何兰那个因为家贫而离家出走的母亲，估计是因为发达了，所以将女儿也接到了谢家。养尊处优和辛苦养家之间，大多都会选择前者吧。方烨林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何兰过上了好日子，何忠虽然思念女儿，但知道她安全，过得好，也就放心了，还有用她给的钱娶了新妻。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那真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

　　方烨林让下人代为通报，见到了谢兰，谢兰开始很是紧张，似乎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方烨林心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有她自己还藏着掖着。方烨林表明来意，说她父亲醉酒，摔下山坡死了，若是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吧。

　　谢兰哭花了妆容，说自己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之后，就回去给她父亲上香。

　　还有，谢兰在信中说谎，是不想何忠伤心，不想让何忠知道她是因为投奔了母亲才离开。

　　方烨林灌了一口茶，“大人，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

　　衡阳拍了拍方烨林的肩膀，“辛苦了。”

　　那个包裹，说不定只是何兰某次不小心掉下去的，因为被石块埋住，没找到。案子再次搁置，衡阳被另一个件事情牵住了手脚，东洲的郡守杨宏文，衡阳只见过一次，还是在查酒蛊案时，对他的印象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这位杨太守不知怎得心血来潮，说要检查各地文教农桑，让各地呈个折子上来。

　　衡阳最讨厌写报告，尤其是述职报告，还是文言文。按照以前的照葫芦画瓢写了一份，初版还没让张信看，就被豆子按下了，衡阳憋了两天，写了三版。张信看过后，大刀阔斧的给衡阳改了一下，让他到时候，照着上面的给杨太守念一遍即可。

　　到了杨太守的府邸述职，衡阳心里纳闷，不是各地述职么，怎么只有他这一辆马车。衡阳一路忐忑的跟着太守府的下人见到杨太守时，才知要述职的仅有他一人。报告不用他念，杨太守自己看完就合上了。

　　“衡大人。”

　　神游天外的衡阳：“下官在。”这老头刚刚一脸的严肃，现在似乎缓和了一些。

　　“你所述立体生态之行，老夫觉得甚妙。”杨太守捋了捋胡须，“进展如何？”

　　折子里面没提，只写了预期，因为特么现在都还在往里砸钱啊。衡阳实话实说，“呃，槐花蜜还有几日便可采收；药草长得还可以，不过周期短的也要到秋收时节才能采割，周期长的要需要两三年；鸡，第一批一千只，前几天才放到山里。”

　　“衡大人在平梁之举，老夫也略有耳闻，你确实有经世之才，只是德行还需谨慎。”

　　衡阳皱眉，这是拿他在平梁的那些德行有失之事在敲打他，衡阳决定装傻，“下官惶恐，不知杨大人所说为何？”

　　“听闻衡大人月前纳了一房妾室……”

　　“咳咳……”衡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您老还真八卦，“那个……”

　　“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做事应以礼而行，你记得给人把聘礼补上，以免落人口实，此事，我不会追究，亦不会呈报。”

　　衡阳嘴角抽了抽，他还能说啥？我其实希望你能记我一笔？“谢大人。”

　　坐了一天的马车，衡阳难受的要死，回到县衙听人说衡煜看燕子窝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找大夫看过说是没有大碍，可昏睡了四五个时辰都还没醒。

　　县衙门口的鸟窝衡阳是知道的，不知是何时多出来的了一个燕窝儿，这几天里面传出了叽叽喳喳的叫声，衡煜对小鸟很是好奇，几乎每天要都搬着梯子去瞅一眼。

　　衡煜说是昏迷，但更像是睡着了，衡阳摸了摸衡煜的脑袋，又叫又捏也没把人弄醒。坐在床边，衡阳撸了撸衡煜的脑袋，之前塞红梅来，也给衡煜看过，衡煜虽然脑袋伤过，但失忆跟阿鸿不同，他脑子没问题，失忆应该是心里问题。这次从梯子上栽下来，又磕出一个包来。衡阳怕他再“傻”一次，又多出一个爹来。

　　“喵~”短毛擦过锦织的黑靴，传来刺啦一声。

　　衡阳低头，是那只肥肉一堆的老猫大黑，之前被包成木乃伊，衡阳还以为它伤的很重，没想到只有背上一点儿烧伤。因为包扎成球，大黑行动不便，衡煜不能时时看着，大黑上厕所不便，所以拆了。索性，大黑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不必再包扎。

　　衡阳对这只肥猫异常嫌弃，一只猫肥成这个样子，不嫌丢人么？为了吃，对谁都能撒娇。刚开始一副高冷的样子，但只要你喂了它一口吃的，这丫见了你就会卖萌。

　　衡阳口嫌体直的想要捏一捏它身上的肥肉，衡煜突然大叫起来，挥胳膊踢腿，把被子踹倒了一边儿。

　　衡阳怕他伤到自己，去捉衡煜的手，但是没衡煜的动作快，他抓住了衡阳的衣服，迅速起身缩进了衡阳的怀里。“阿爹，阿爹，昕儿再也不乱跑了，阿爹，阿爹……”

　　衡阳搂着衡煜，缓缓拍着他的后背，“我在，不怕，不怕，嘶……”

　　衡煜下手太狠，捏住了衡阳的肉，痛的要死。衡阳将衡煜的手拉开，衡煜挣脱后又捏了上去，“嘶，臭小子，捏的真是地方，手劲儿真大。”

　　“阿爹，救我，救救我……”

　　“儿子，衡煜，煜儿，小鱼儿，醒醒……”衡阳拍了拍衡煜的脸，“昕，儿，昕儿，醒醒……”

　　衡煜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看了衡阳一会儿才道：“阿爹？”

　　“臭小子，”衡阳想让衡煜躺下，按下去，衡煜又弹了起来，抱着衡阳不撒手，“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爹别不要我，我再也不离开阿爹了。”

　　“呵，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离开我去要饭吗？”

　　“阿爹，”衡煜抬头嫌弃的看了衡阳一眼，“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

　　“好听的？我没骂你你就该感恩了，你知不知道，你调皮摔了，多少人跟着担心阿？”

　　“阿爹我错了。可是小燕子的父母好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它们一直在叫，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别转移话题。”

　　“……”

　　“我问你，梯子又不高，你伸身手又好，怎么还磕到脑袋了？”

　　“当时就是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就不知道了。”

　　衡煜身体好得很，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的，能吃能睡，营养不良低血糖就更不可能了，要不然训练这么辛苦早就出事儿了。还是在找几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儿子，你还记不记得昕儿？”

　　“昕儿？那个昕儿？”

　　“……”你自己啊！“没事儿就起来吧，饿了一天了，跟我去吃点儿东西，大伙儿都跟着担心了一天，你出去也好让大家放心。”

　　饭后，衡煜没有回自己房间，巴巴的要跟着衡阳睡。

　　“阿爹，你说门口的小燕子，它父母要是不回来了怎能么办？”

　　“你还没完没了，你又不经常盯着，许是在你没看见的时候回来的。”

　　“不是的，我问过孙叔（门卫）了，孙叔也没见它们回来，而且小燕子们饿了每天叫个没完。”

　　衡阳揉了揉眼睛，你小子睡了一天了，不会困，你爹我是一大早就起来，给人作报告去了。“你明早可以去厨房要点儿肉末喂给它们，或者，你不是经常跟小林去钓鱼么，在哪挖蚯蚓知道么？挖点儿蚯蚓喂他们也行。”

　　夜半，衡阳有点尿急，迷迷糊糊的醒来，想着是憋着继续睡，还是去解决一下，怀里的小火炉变成了冰块，衡阳以为自己把儿子的被子抢了，摸着黑去扯被子裹住身前的人。

　　然后，他就清醒了，“洛霁泽？你回来了。”

　　许久未见，还有点儿想念，不过人有三急，解决了再想吧。

　　后半夜衡阳窝在洛霁泽怀里没怎么睡，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什么想法，但就是睡不着，许是怕洛霁泽没等他醒来又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下此再见是什么时候。

　　这次天亮，洛霁泽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衡阳有些开心，帮他更衣时问：“你又可以休息了吗？”

　　“嗯，有事？”

　　“没有，”衡阳摇头，想了想又道，“京都是不是又一位韩姓商人？”

　　“有，怎么了？”洛霁泽有些好奇，衡阳要跟这位富商做生意？

　　“最近有个案子可能跟韩家有所牵扯，他家是不是有个在朝为官的儿子？”衡阳将何方明的案子跟洛霁泽讲了一遍。

　　“韩家之事，皇……还有安排，暂时不能动。”

　　衡阳眼珠子转了转，“韩家是不是有问题？”

　　“韩家那个户部为官的儿子，会试第二，殿试第三的探花郎……”

　　见洛霁泽看过来，衡阳道：“怎么了？”

　　“他跟你同期殿试，听闻你对他评价颇高，尤其是他的会试文章，你，可还记得？”

　　“呃，不记得了，呵呵……”衡阳瞥了洛霁泽一眼，心想，这家伙老是提以前的事情，是想帮助他恢复记忆么，可他恢复记忆的话似乎对洛霁泽没什么好处吧，他可没忘了豆子说他之前倾心白鹤轩来着，难不成这件事有乌龙？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韩家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呗。”

　　“韩家那个儿子，虽然有几分才学，但是嘴皮子功夫比文采好，而且，绝无考中探花郎的本事。”

　　“他，会试，不会作弊了吧？”

　　“对，帮他作弊之人，就是东洲何方明，那片文章是他作的。”何方明模仿韩信芳的笔记写了那片会试第二的文章，韩信芳的那篇文章书得是何方明的名字。中举之人的文章，尤其是前三甲，会公之于众。韩信芳模仿不了何方明的字，这也是为什么韩信芳有中举之才，却瞎写的原因。

　　“他俩对调了身份，可是，收卷的顺序会有问题啊，他们就不怕有人核实？”

　　“科举是何等大事，前三甲将为国之栋梁，审核当然是慎之又慎。”

　　“还有人帮他们把卷子换了位置。”衡阳张大嘴巴，这韩家的财力竟然如此雄厚，看来是个不好惹的。

　　洛霁泽看向衡阳的目光闪了闪，那个人就是衡阳的父亲衡柏盛。

　　“那韩信芳和何方明之间……韩家只是在利用何方明是吗？”

　　“以情惑人至此，或是存了几分感情吧。”

　　衡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多的是为何方明惋惜吧。怪不得韩家要找杀手刺杀何方明，韩信芳要娶妻，他们是怕何方明将舞弊的事情说出去吧。韩家真的是……想到洛霁泽说韩家的事另有安排，衡阳又觉得畅快，坏事不能干啊，会有报应的。

　　“今天中午周炎说要请客，你一起去吗？”

　　洛霁泽还没回答，一只胖胖的信鸽飞来，停在了窗台上，“军营似乎有事。”

　　“行吧，”衡阳帮洛霁泽的腰带紧紧系上，“你去忙吧，那你晚上……”

　　“晚上一定回来。”

　　“好，我让厨房多准备些你爱吃的，你要是……”

　　“贤弟啊，记得给我也备两壶好酒啊。”白鹤轩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捉了鸽子，拿到信，展开来看。

　　看其表情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衡阳翻了了白眼，不过念在这么多天没见，道：“可以是可以，就看你回不回得来了。”

　　白鹤轩展眉一笑，“有酒，死都要回来。你放心，抗我也会把阿衍抗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