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她总是出其不意》春榕令

44、第六章

　　高清灵关上房门，坐在沙发上的清一拿着杂志，往她这边看来。

　　“你看，炕土豆。”清一举起美食杂志，跟献宝一样，两只眼里都闪着光，“晚饭吃这个怎么样？我想尝试一下。”

　　高清灵坐到清一对面，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寒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一直攀升到小臂，最后一路蔓延到心里。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高清灵说。

　　“怎么了？”清一放下杂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高清灵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敢看清一的眼睛，她目光游离，停留在旁边的花瓶上。

　　这是上周末他们去超市里时看中的，上面绘有金莲花，绘制花朵的颜料里掺杂了金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很憋屈。”高清灵斟酌道，“我还是觉得，分开住比较好，顾局长给你找了个不错的房子……”

　　清一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本就清冷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霜，他定定地盯着高清灵，在某一刻，他和高清灵的距离似乎很远，像是隔着一条宽阔的河，又像是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室内的沉默让高清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的心跳渐渐地变慢，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受不了陌生的自己。

　　她以前从不会这样，虽然孤独，但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他人的目光和看法与她无关，她身处于茫茫人海中，波澜不惊。

　　可是自从她遇到了清一，她空荡荡的胸膛中多了一颗跳动的心，她会因为清一喜悦、伤心、患得患失。

　　她否定，她压抑，可是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人偶突然得到了一颗真实的心脏，她呆愣愣地任由心中的感情叫嚣倾泻，无可奈何，唯有逃避。

　　“要出去转一转吗？”清一清浅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高清灵抬起头来，不明所以，清一探过身来，握住高清灵的手，下一刻，高清灵感觉到了晚风吹拂，她的发丝在微醺的晚霞中飘舞，清一的胳膊紧紧地栓住她的腰，她的脚下是一片虚空。

　　高清灵被清一拢在怀里，她闻到冷冽的金莲花香味，她的眼前是雪白的布料，以及衣领处露出的漂亮锁骨。

　　“看那边。”清一在她耳畔说。

　　高清灵顺着清一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眼是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云层仿佛翻滚的海浪，在天空巨大的画布上舒卷，暖橙色的光芒透过层层云彩怒放开来，远处日落好似火山喷发，刺眼夺目，像是无声喷涌的岩浆，一路烧到人的眼前来，但是它又没有岩浆的灼热，照在皮肤上的只有熏醉的金光。

　　眼前是耀眼的晚霞，身边是飘散的云层，身后是温热起伏的身躯。

　　此时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晚霞漫上高清灵的面庞，她的眼中映衬着漫天霞光，清一换抱着她的腰，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银发飘飞，几乎融入霞光，有几缕银发和高清灵的黑色卷发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清一的心钝钝地疼起来，心脏一抽一抽的，似乎被人紧紧地捏住，又迅速放开，他面上丝毫不露，只有睫毛微微颤动。

　　“你……喜欢我吗？”清一蛊惑的声音在寂静的晚霞中响起。

　　高清灵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她突然失去了清一的保护，坠入了无休止的虚空中，冷风擦着她的面庞往上奔去，高清灵合上了眼睛。

　　就在下一秒，温暖的气息将高清灵包裹起来，高清灵睁开双眼，望进了清一琥珀般的双眼中，蜜色的眼中荡漾着天光，也盛满了高清灵。

　　“你喜欢我吗？”高清灵反问道。

　　云层在他们身边飞速上升，四周忽然一暗，坠落慢慢变缓，蓝宝石般的湖面平静如同镜面，清一抱着高清灵，缓缓地降落在湖面上。

　　他的脚尖点在湖面上，浅浅的涟漪在他脚尖泛开，金红色的鲤鱼灵巧地游走，尾鳍裙摆般四散收拢。

　　“是的，”清一抱着高清灵，将她轻轻地放在岸边，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心脏的疼痛奔涌而来，他嘲笑之前信誓旦旦的自己，感情是个任性的小孩，总是在不经意间报复性地出现，控制住所有的思绪。

　　高清灵看了清一许久，她说：“你的告白方式……真是不同寻常……我觉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样。”

　　“抱歉，是我不好，刚刚冲动了。”清一道歉道，“我本来是打算明天带你看晚霞，但是事出突然，你……”

　　他垂下眼睫，又抬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难得带着点羞涩道：“你生气吗？”

　　“不，”高清灵环顾一周，“我第一次看到那样漂亮的晚霞，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下次你最好提前说一声，我不是你，我不会飞。”

　　“对不起，”清一诚恳地道歉道，“下次不会了。”

　　清一走到岸上，他忍着疼痛，拉住高清灵的手，带着她走出林子。

　　路上，高清灵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清一奇怪地看了高清灵一眼：“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你？你很好看，性格很好。”

　　好看？从来没有人夸过高清灵好看，父母没有，同学没有，同事更没有，至于许蔓生……许蔓生自己就很好看了，她是女性颜值的天花板，她的夸赞多是礼貌，她面对高清灵的时候毫无礼貌。

　　性格好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听到，阴暗冷漠是她最常听到的词，高清灵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这件事在管理局里早就人尽皆知。

　　可现在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说，她很好看，性格很好，就算是虚假，高清灵也打心底开心。

　　“如果要详细地说……”清一面色严肃得就像是在演讲台上作报告，面对的是一群中科院院士，“你是第一个主动带我回家的人。”

　　“你这不是喜欢，”高清灵说，“你这是……就和小动物一样，只是依恋之情。”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只被你带回家的流浪狗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

　　这个话题没必要进行下去，喜欢一个人有无数个理由，也没有一个理由，往往是一瞬间的心悸，毫无征兆，顿时就涌上了满腔柔情。

　　她的头发，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一切都让人欢喜。

　　看到她就很喜欢，无论是身躯还是灵魂。

　　穿过林子后，是国道上的车水马龙，谁都没有注意到从密林中钻出来了两个年轻男女。

　　高清灵低下头，扑哧一声乐了，她和清一的脚上还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看起来格外滑稽。

　　“晚饭吃炕土豆。”清一说。

　　“我们要怎么回去？”高清灵摸了一下口袋，手机不在身上，她一回家就顺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了。

　　清一轻轻扯了一下高清灵的手，眼前的景色变换，他们回到了家里。

　　“你这个法术真的方便。”高清灵连连称奇。

　　“你要学吗？”清一一边系围裙一边道。

　　“我对法术没有天赋。”高清灵启动吸尘器，他们刚刚出去了一趟，身上带着不少的碎叶子。

　　厨房里传出淡淡的饭食香味，炉子和锅铲的声音给房间增添了烟火气，吸尘器发出轻微的震动声，隔壁邻居回家，大力地关上了门。

　　这是无数人平凡的晚餐时间，夜幕降临，群星闪烁，高架上挤满了开着夜灯的车辆，两侧的摩天大楼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路灯和霓虹灯照亮了夜空。

　　芦屋彦坐在画室里，画板上随意地画了几笔，画室门被人敲响了，顾森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芦屋彦放下画笔，拿湿毛巾擦了擦手，打开房门，脸上满是不耐烦。

　　“我不想下去。”芦屋彦有些委屈。

　　“那是你多年未见的姐姐。”顾森罗伸手给芦屋彦整理了一下衣领。

　　芦屋彦的脸色不大好看：“她不是我姐姐。”

　　“血缘是无法改变的，而且她很关心你。”顾森罗拍了拍芦屋彦的肩膀，“不要耍脾气，快点下来。”

　　芦屋彦叹息一声，他烦躁地抄起刘海：“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后，你还要我怎么样面对她？”

　　“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顾森罗不想再哄闹别扭的小孩子，他自顾自地走到楼梯口。

　　芦屋彦不情不愿地跟着顾森罗走下楼去，雅致的客厅中摆放着洁白的餐桌，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九琉璃已经落座，博人摆放着餐具。

　　“彦，都是你爱吃的菜。”九琉璃温婉道。

　　芦屋彦勉强笑了笑，他帮顾森罗拉开椅子，等顾森罗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博人从厨房里端出鸡汤，摆放在餐桌的中央，菜上齐了。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顾森罗有意活跃下气氛，可是芦屋彦只应和顾森罗一个人的话，九琉璃根本就不想和顾森罗说话，博人自始自终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饭后甜点时间，顾森罗从冰箱里拿出提拉米苏，九琉璃吃了一口蛋糕，浅笑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了，今年你带着顾局长回一趟京都如何？”

　　九琉璃没有说名字，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是在和谁说话。

　　芦屋彦兴致缺缺地摆弄着银勺子：“他去我就去。”

　　九琉璃立马看向顾森罗。

　　顾森罗慢悠悠地擦着嘴：“我很忙，不能离开C市。”

　　“那我也不回去。”芦屋彦扔下这句话，起身在顾森罗脸颊亲了一下，“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说完，芦屋彦转身上了二楼，进了画室，关上了门。

　　顾森罗向九琉璃耸了耸肩，九琉璃按捺着怒意，死死地攥着叉子，恨不得在顾森罗这副可恶的嘴脸上捅几个大洞，以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