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她总是出其不意》春榕令

31、第十四章

　　高清灵从直升飞机上下来，咸湿的海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把面前飘散的卷发夹到耳后，向雇佣兵出示自己的通行证。

　　监狱长是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淡金色的头发服帖地往后梳着，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胸前挂着一个身份牌。

　　“高组长。”他的中文说得很流利，他伸出手来，和高清灵握了握手，“距离你上次来归墟，已经有三四年了。”

　　高清灵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手用力捏了捏，力度刚好，非常有诚意：“是，当时被顾局长派过来学习，多亏了博伦先生您的关照。”

　　博伦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不用寒暄了，你要见的人，在早上的时候已经提出来了，我给你带路。”

　　“您工作忙吗？”高清灵问，“归墟怎么样？”

　　博伦挥了挥手：“高组长，归墟不可能出事，这儿也没什么事，工作人员只需要看顾好犯人就可以了，至于我这个监狱长，每天嫌得发慌。”

　　“您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高清灵称赞道。

　　“那当然，”博伦耸了耸肩，“在这个鬼地方，信号经常没有，我每天就靠着书籍和广播打发时间，我这里有各种语言的书籍，可以听到各个国家的广播，我每天都有充足的时间去练习。”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高清灵少见地和博伦说了不少话，到了会见室门口，博伦止住了脚步，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高组长，”博伦忍不住说，“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有在按时吃药。”高清灵说。

　　“还会有幻觉吗？情绪如何？”

　　高清灵学着博伦的样子耸了耸肩：“还没有严重到像前几年那样，需要来归墟调养。”

　　博伦失笑，浅灰色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长辈的慈爱，他拍了拍高清灵的肩膀，说：“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我想顾局长不愿意再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高清灵说：“我会注意。”

　　“那个人，是叫叶戚吧？”博伦摸着下巴，和一些欧洲人比起来，他生得更加清秀，骨架要小很多，听说他的母亲是亚洲人，清雅的气质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这思考的动作做起来还颇有几番文人雅士的风度。

　　高清灵没想到博伦会提起叶戚，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当时任务，他急功近利，不听从指挥，贸然冲了进去，害得你受了重伤，连夜被送到这里疗养，”博伦皱着眉，“后来他怎么样了？”

　　“他……去了李组长那边。”高清灵说。

　　博伦挑了挑眉：“喔，他自己提出的？”

　　高清灵没说话。

　　“你这个人，也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没有必要去考虑，这样只会加重自己的病情。”博伦说着，挑起下巴，用下巴虚虚点了点会见室的铁门，“这里面的人也一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去共情，她是咎由自取，而不是你的问题。”

　　高清灵知道，博伦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是怕她又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走不出来，博伦总是这样，看谁都像是小孩子，忍不住提点几句。

　　“博伦先生，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高清灵懊恼地说。

　　博伦充耳未闻，他输入密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清灵一个人进了会见室，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地闭合。

　　博伦走到外面的监控台边，向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会见室里的灯亮了起来，监控开启，麦克风打开，审讯正式开始。

　　高清灵看着隔着玻璃后的女孩，这不过是十几天没见，胡烨跟变了个人一样，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两颊凹陷，虽然她的衣服干干净净，头发也打理得很好，但是她身上弥漫着一股颓废死亡的气息。

　　高清灵调试好麦克风，问了声好，胡烨低着头，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没有听到高清灵的声音。

　　高清灵轻轻地敲了敲大理石桌面：“胡烨同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胡烨还是没有反应，高清灵往外看了一眼，博伦对她做了个口型，麦克风和音响是在正常工作，胡烨那边有高清灵的声音，她只是没反应。

　　高清灵收回目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在胡烨面前慢慢地撕成两半，一道火光闪过，符纸蓦然燃烧起来，不一会儿就化成了灰烬，纷纷扬扬落在桌子上。

　　胡烨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抬起头，看着高清灵，眼睛中终于有了点亮光。

　　许蔓生的清明符还挺好用，下次叫她多给几张。高清灵想。

　　“胡烨，有几天没见了，过得怎么样？”高清灵问。

　　胡烨眨了眨眼睛，面庞忽然惊恐起来，她发出一声尖叫，两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挥舞，却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被手铐绑在了椅子扶手上，她一边哭一边喊着：“是你！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爸爸，妈妈！快来救救我！爸爸！”

　　高清灵冷眼看着胡烨崩溃地大哭，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胡烨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还没成年，就要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位置。

　　她叹息一声，如果没有那个希恶，以及背后操控的人，胡烨现在应该还穿着校服，在学校里意气风发地笑着，依旧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高清灵按捺住心里的不舒服，她轻声说：“你冷静一下，我今天来是为了问你几件事，如果你能认真回答，说不定可以早点从这里出去。”

　　胡烨听到可以减刑，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两眼含泪，哽咽道：“你问。”

　　高清灵顿了一下：“谢倩死之前，身上是不是有很浓的血腥味？”

　　胡烨歪头想了一会儿，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记忆受损，回忆起来要花好大的功夫，过了许久，胡烨才点了点头。

　　这早在高清灵的预料之中，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遇到希恶的？不用具体时间，给我一个大致就行了。”

　　“应该是，四月份……”胡烨双目迷离，“我记得那段时间，我有看到樱花。”

　　果然是在谢倩死之前。

　　高清灵压低声音，已经很接近答案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带有魔力，能把人心底的秘密都挖出来：“最后一个问题，教你方法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林康辰？”

　　胡烨身子猛地一抖，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高清灵，胡烨的样子十分骇人，跟个木偶一样，她许久都没有眨眼，甚至也没有呼吸。

　　高清灵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她立马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到玻璃墙上，低喝一声：“胡烨，你不要乱来！”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狱警也冲了进来，他们一左一右控制住胡烨，其中一个人去掰胡烨的下巴。

　　已经太迟了，胡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她张开嘴，吐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来，那是块红通通的东西，裹着一层血。

　　胡烨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她向高清灵张开嘴，露出一嘴发黄的牙齿，她的口腔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小截的舌头在深处蠕动着，像是某种肉虫子一样。

　　血液不断地从胡烨的嘴里流出来，她的嘴无声地一开一合，高清灵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医生提着药箱从外面冲进来，要给胡烨做止血措施。

　　胡烨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的额头上缓缓地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奇怪印记，这个印记高清灵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有人控制了她，”博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高清灵的身边，“看到那个印记了吗？那是万象盟专门用来控制死士的。”

　　“又是万象盟？”高清灵皱眉，那天在龙村，她也听过人提过万象盟，她有问过顾森罗，可是顾森罗每次都打哈哈过去了。

　　看来博伦知道些关于万象盟的事情，高清灵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万象盟到底是干什么的？”

　　博伦一直看着玻璃后的房间，胡烨已经被医生抬走了，桌子上还留着半截舌头和一滩血迹。

　　“万象盟啊……”博伦喃喃自语，“那是一群疯子，想要打开天界的大门。”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界？”

　　“谁知道呢？”博伦笑了笑，“如果真的有天界，那么西方神和东方神早就打起来了。”

　　“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着魔于寻找一个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高清灵说话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们草菅人命，杀人如麻，就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才说是一群疯子，”博伦冷冷道，“这些家伙，被一个所谓的万象大神所领导，全都被洗脑了，早些年还蛰伏，现在一场春雨过后，全都爬出来了。”

　　正说着话，一个医生过来，说胡烨已经死了。

　　博伦随意地摆了摆手，高清灵的脸冷了下来，她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万象盟的这些人，居然能把手伸到归墟来？在归墟里杀人，这无疑是在向管理局示威。

　　高清灵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没有这样直接了当地找胡烨审问，那边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着急弄死胡烨，胡烨还能多活几天。

　　博伦像是看出了高清灵所想，他按住高清灵的肩膀，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太多，我叫人倒点温水来，你先把药吃了。”